本就是铜铁铸造的,被雷劈完之后,小孩儿浑身发烫,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但他根本来不及纠结这些,连忙回到山顶,一到剑窟门口,却只见到最后进去那人的半片衣角。
“可恶的人类!”小孩儿气得在原地团团转,然后快速挤过去,飞剑从山石缝隙中穿入。
等所有人进入剑窟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大家才知道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这里从外边看,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甚至这座山不高不低,无论从哪里看都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
但站在里边看,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里天是天地是地,四周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甚至站在路口,还能看到一条不知源头是哪里的小溪,蜿蜒而下路过身侧,最后去向远处。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明日高悬,虽然玄门众人锻体后,对寒暑的变化并不敏感,但却也能感受到现在七月的温度,从外边进到这里就炎热一扫而空,头顶的太阳明媚却并不毒辣。
大家进入之后并没有被分散开,所有人都聚集在这一片空地上,有人走出队伍来到溪边,蹲下用手掬了一捧溪水,清澈而凉快的水又从他指缝滴落。
“怎么做到的,我们进入的不是山壁吗,为什么还能看到太阳?”
大家抬头朝天空看去,有人猜测:“难不成大门其实是一个传送阵,我们踏入之后,就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但很快就被人推翻:“不可能,如果是另一个地方,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
华国虽大,但花上点时间还是能走完的,这地方只要存在,就一定会被发现,而这么多年玄门都只发现了一个剑窟。
“或许是什么高级的障眼法。”有人出声。
虽然到了现在,经历过一次灵气枯竭之后,玄门实力大减,像那些神明精怪白日飞升的故事,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中,大家修行十年,还不如千百年前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但仍然有少量的高级秘术被传承了下来。
各门各派肯定有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所以像剑窟里的这种情况,被解释为障眼法,也能说得过去。
“确实很真实。”溪边的人站起身,等他转过头来,兰亭才看见这人是谁。
慈眉善目,身穿道袍,眉心一点朱砂,这正是龙虎山大弟子薛宁光。
他掐诀烘干手上的水渍,对着众人,语气温吞地开口:“但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薛宁光看向四周,道:“除我们之外,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剑窟中的树木草丛太多,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一眼看去就是茂盛的绿色,给人一种生气勃勃积极向上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几分钟,却没有见过任何活物,别说老虎狮子这种大型猛兽,就是连兔子都没见过一只,甚至于耳边连森林中最常见的虫鸣,都没有听到分毫。
从这一点上看,剑窟里的障眼法还是不够高明。
大概熟悉一下环境之后,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他们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已经有人率先离开队伍。
有人好奇地转头看了看是谁,视线中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白发和黑发像是阴阳鱼一般走在一起。
大家在各自的门派中,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如果一起行动的话,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毕竟他们谁也不服谁。
有了兰亭当那个出头鸟,接下来就有人顺势开口:“既然这样,不如分开行动?”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没问题,再会。”
简单沟通两句之后,陆陆续续就有人离开原地,朝各自选择的方向走去,而这时兰亭已经走远。
他懒得跟那些人周旋,于是先行一步,顺着空气中微弱的脊骨气息,一路向东走。
而后边鬼鬼祟祟在暗处偷窥他们的小飞剑,一看所有人分开走之后,顿时陷入了纠结。
“我该跟谁呢?”
就在他选择困难的时候,澄澈的眼睛注意到那边的白发青年。
刚进来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对方,那一头白发在人群当中鹤立鸡群。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小飞剑总觉得白发青年有点眼熟,而他身边亦步亦趋跟着的那个男人,也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白发青年像是在哪里见过,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又像是见过了很多次。
至于黑发男人……小飞剑打了个冷颤,感觉有点害怕。
以前外边来人的时候,都像蝗虫过境一样,看到什么都想带走,每次都气得小飞剑七窍升天,为了防止他们过度破坏,小飞剑想着,反正都要选一个人跟上,那不如就选他们吧。
于是他又悄咪咪地跟了上去,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坠在前边两个青年的身后,暗暗地打量他们。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如果忽略缺少的鸟叫虫鸣,这地方看起来还真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不过这份美好很快就被打破了。
剑窟剑窟,都已经叫这名字了,里边最不缺少的肯定是剑。
一行几人没走上多久,就见到不远处的空地上,与整个地方画风完全相悖的,有着数不清的剑。
那些剑横七竖八地斜插进泥土之中,同样看起来平平无奇,有的甚至看起来像是半成品,却浑身都散发着大巧不工的气息。
总之不是凡物。
兰亭的脚步停下来,从他这个角度放眼望去,几乎一直到视线尽头,这条必经之路上都布满了各种法器。
刀枪剑戟,罗盘魂幡……
这些宝贝都自由而肆意地落在泥土之中,虽然沾上了不少污秽,但气息凛然干净。
“传言倒也并非都是夸大其词。”兰亭站在原地想了想,即使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也能算过得去。
这次分开走之后,归鹤藏他们也没再跟兰亭组队,毕竟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现什么绝世宝贝,就凭兰亭的实力,谁能抢得过他?
虽然这样揣测朋友不太好,但大家的交情终究不算深厚,在牵扯到利益的时候,谁也不敢赌人心。
于是这一次,兰亭身边就只有穆椿,一路走来他全副武装,警惕拉满,就连看一根草,都觉得对方会暴起伤人。
这时候见兰亭不再继续往前走,他凑过来问:“前边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就看到满地像是乱插秧一样的法宝。
“卧槽。”他缓缓发出震惊的声音。
因为之前玄门的长辈来过不少次剑窟,基本上也摸清了一部分地形,只是这里空间辽阔,他们也只记住了外围的情况。
后边他们把地形绘制成地图,给这次前来的第一只人手一份,大概哪些地方会遇见什么东西也标注了。
看到面前这成片的武器,穆椿怀疑地打开地图:“我怎么不记得地图上有标记过这些。”
来之前他爸妈千叮咛万嘱咐,让穆椿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所以他这会儿有点谨慎过度。
地图上标注了很多区域,穆椿将上边的典型特征跟自己身处的地方对比了一下,越看越紧张,最后咽了咽口水,心里边打鼓:“……兰亭,我们好像走岔了。”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和符€€,像是一旦发生危险就要立刻扔出去,说:“这里是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
没有标记就意味着未知,曾经就连那几个掌门都在剑窟吃过亏,所以这个未知几乎就代表着危险。
兰亭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所有的话直接充耳不闻,他摸着下巴眯眼打量面前的路,随后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这些剑并不是胡乱摆放的。”兰亭道。
听见他的话,穆椿又仔细看了一眼,最后只觉得这些凌乱的武器让他眼花缭乱,无论怎样都看不出门道来,于是晕乎乎地说:“这里边有什么玄机吗?”
“一个剑阵而已。”兰亭道。
他话说得十分轻飘飘,末尾的“而已”像是完全不把这东西放在眼里,穆椿提起来的心又瞬间放下,然后问:“那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说话的时候搓搓手,美滋滋地想着等会儿找一把趁手的剑,之前看兰亭他们用剑那么帅,他早就心痒痒了。
白发青年侧目看他一眼,平静道:“可以。”
听到他同意后,穆椿立马两眼放光,开始蠢蠢欲动,但刚迈出去半步,就听兰亭不疾不徐地说:“我只要你不怕被捅成筛子。”
“让我看看,”兰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剑阵,细数道:“一二三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足足有九百九十九把武器。”
白发青年转头看着面色突然僵硬的穆椿,笑意浅淡,可眼神中尽是故意折磨人的恶趣味。
“让我看看你这身板,要是多出九百九十九个洞,还能不能剩下一处完整的地方。”
“哦,对了,”青年恍然,说道:“如果穿透过去的话,这九百九十九个洞,是不是还得翻上一倍?”
他仿佛恶魔低语,语速缓慢地对穆椿老鼠一样的胆子进行折磨,小傻子立刻双手环住自己,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完全不敢想象被那些剑暴起追逐的样子,别说是九百九十九了,就是九把都能把他削成肉泥。
这里简直太可怕了!
他心里止不住打退堂鼓,于是伸手想拉着青年的衣角,只是还没碰上去,就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吓退。
抬眼看去,序之难得分给了他一个眼神,只是对方表情平静,但面色沉冷,眼神也吓人得很。
序之缓慢收剑的动作,不禁让穆椿怀疑,他刚刚要是再慢一步,对方会不会真的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给砍断。
被自己的猜测吓到突然打了个冷战,穆椿双手互相捏紧,乖乖地放在胸前,睁大眼睛,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动手动脚了!
小插曲一晃而过,穆椿这时候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就小声问:“既然这里这么危险,那我们回去吗?”
“回去?”青年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疑惑,反而带着十足十的蔑然,紧接着就在穆椿震惊的目光中,一步踏入剑阵。
不知道是不是穆椿的错觉,兰亭迈步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那数不清的长剑忽然颤动了一下,凛然的杀气出现了一瞬间,但很快又迅速归于平静。
不明白青年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穆椿站在剑阵边缘着急到头都大了:“你怎么就进去了……哎呀,我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把你救出来!”
说着,穆椿就开始从自己的包里,不断往外掏东西。
可兰亭站在剑阵入口处,面对着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长剑,却始终云淡风轻,他甚至还有闲心转身,像是看戏一样,看着穆椿寻找法器。
一边叮嘱兰亭不要动,一边掏东西,穆椿翻找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来。
一张传送符,一根缚鬼绳,这两样,可都是大宝贝啊。
穆椿拿出来的传送符,明显不是玄门官方给的那一张,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站在剑阵边缘,一边给兰亭递过去,说:“这两样东西你先拿着。”
但兰亭却把传送符给他扔了回去,穆椿着急:“你还给我做什么?”
“传送符你还是留着自己保命吧。”兰亭把玩着手里的缚鬼绳,头也没抬地说。
穆椿瞪眼睛:“我保什么命,现在最主要的是把你保住,况且你安全了,我不就能安全吗!”
这么搞下来,穆椿又得小心翼翼往剑阵边上蹭,去给兰亭递护身符。
“你快伸手拿着,我去边上设个坐标,你就传送……”
他还没叮嘱完,就见兰亭忽然把手里的缚鬼绳扔出来,在青年的操控下,绳索灵活地把穆椿整个缠绕住,小傻子顿时傻眼:“啊?这是要干什€€€€呃啊啊啊啊啊啊!”
不耐烦听他说话,兰亭没有解释,二话不说在这一头拉紧绳索,剑阵之外的穆椿立刻动作不稳,整个人歪来扭去,最后无论如何都得稳不住了,一脚踏出来€€€€
完了,今天怕是得交待在这里了!
穆椿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头凉到尾,那一瞬间感觉心脏都不会跳动了,他下一次闭上眼睛,咬牙等待即将暴起的飞剑把自己捅成筛子。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一定会痛哭流涕,但真当这一刻即将来临的时候,穆椿却平静的不像话。
他只是在想,早知道就提前写好遗书,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都快死无全尸了,却连最后一句话都不能带给爸妈。
想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爸妈温柔叮嘱的样子,穆椿就觉得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