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又黏糊了会儿,溪兰烬才想起仔细看看谢拾檀脸上的魔纹,用原形修炼的效果果然卓著,谢拾檀脸上的魔纹又淡了不少,瞳眸不在暗处时,显得也没那么血红了。
连他自己的修为也更进了一层,恢复得相当之快,溪兰烬预感到估摸着这段时间就能进阶炼虚了。
炼虚期和以往的进阶突破不同,炼虚期之下,突破境界只可能会卡住,但突破炼虚期时,会出现心魔障与雷劫,若是渡不过,轻则修为倒退,这辈子难以再有寸进,重则走火入魔,身消道陨。
溪兰烬于这方面,算是有经验,也算没有经验。
毕竟当年溪兰烬突破炼虚期时,心外无物,澄明干净,甚至突破合体期时都没出现心魔障,渡雷劫也很顺利,相当顺风顺水。
重活一次,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谢拾檀也感应到了溪兰烬的修为情况,为了避免意外,沉吟片刻,决定道:“不急着去澹月洲,等你突破了炼虚期再去。”
溪兰烬也不逞强,点点头:“那行。”
澹月洲那边凶险未知,他要是在关键时刻突然突破境界,进入心魔障,引来雷劫,那就太够呛了,简直就是主动给魔祖和那些拥护它的人递刀,拖自己人的后腿。
溪兰烬不喜欢当拖后腿的人。
俩人在被窝里磨蹭了大半天,才梳洗换上衣服下了楼,江浸月正跟曲流霖坐在窗边撸猫,见俩人下来,江浸月又纳闷抬眼:“你们又干吗去了,怎么老是窝在屋里不出来?”
溪兰烬面无表情:“修炼。”
江浸月哦了声,感叹一句“又修炼啊,难怪你修为恢复得这么快”,便又低头戳了两下月牙,小猫被他戳得在桌上打滚。
曲流霖托着腮转过头,打量了几眼溪兰烬:“我瞅着你快突破炼虚期了,渡心魔障和雷劫时,不易受外界干扰,最好还是寻个安静安全些的地方。”
他的笑容浅浅的,没有为溪兰烬的修为进度有所触动的样子,十分平和。
溪兰烬抿了下唇。
和他一日千里的恢复速度相反,五百多年过去,明明根骨资质都极佳的曲流霖,修为却几乎没有什么进步,还停留在炼虚初期。
他于心有愧,也愈发觉得,昨日的决定是对的。
他得保护他在意的人。
曲流霖似乎是看出了溪兰烬的心思,朝他笑了一下,给他传音:“我这人胸无大志,如此便很好了,再说,也的确不止当年那两卦的原因,占星楼术士多薄命,我能有今日,已是很幸运了。”
他的语气很洒脱,并非只是为了安慰溪兰烬才这么说的。
占星楼的术士的确薄命,盖因窥探天机,寿数极短,修为进度也慢。
外人都觉得占星楼的大部分神棍神神叨叨的,花大价钱求卜卦,就得几句难以参破的箴言,再一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往深了说继续狮子大开口。
这么做,其实就是看过了历代前辈的命运后,一点保护自己的措施。
溪兰烬眨了下眼,曲流霖又飞快传音:“别想我的事了,万一你的心魔障里出现我,被谢仙尊发现,谢仙尊还不把我削了?”
这一句说得十分诚恳。
溪兰烬默了默,瞄了眼旁边的谢拾檀。
以小谢那股爱吃干醋的劲儿,还真有可能会生气,削了削曲流霖不一定,但他肯定会被谢拾檀揉弄一番。
溪兰烬果断闭嘴,不再纠结此事。
江浸月狐疑地瞅瞅溪兰烬,又瞅瞅曲流霖:“你们俩又在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谢拾檀也在看溪兰烬。
溪兰烬若无其事地拉着谢拾檀坐下来:“没什么,只是说说之后的安排,我快突破了,和小谢商量了下,打算等过后再去澹月洲,你们呢?”
江浸月摇摇扇子:“我得回折乐门处理点事情,处理完了再随你们去吧。哦,既然突破炼虚境得找个地儿,不如来我的地盘?绝对够安全。”
“不必。”一直没吭声的谢拾檀忽然开口,“我带兰烬回照夜寒山。”
江浸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溪兰烬挤眉弄眼。
不是想知道你的归墟境长什么样子吗,机会这不就来了?
谢拾檀收走了溪兰烬的归墟境,唯一可能安置的地方,就是照夜寒山了€€€€虽然江浸月本人去过一两次照夜寒山,并未发现在哪儿。
溪兰烬方才没跟谢拾檀商量过去哪儿,听到谢拾檀开口,也没什么意见,相反还颇有兴味。
天底下没几个人去过的照夜寒山,谢拾檀闭关几百年的地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曲流霖两指挠挠小猫的下巴:“谢仙尊带溪魔尊回照夜寒山,浸月回折乐门,我也准备回占星楼一趟,那我们就此作别了?”
江浸月脱口而出:“别!”
三人一猫的视线一齐落到他身上。
江浸月扇子一并,在手心里拍了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这几日,我一直想做一件事。”
溪兰烬还当有什么大事:“什么?”
“你们,我们不多不少,正好凑够了四个人。”江浸月搓搓手,眼神真挚,“不如推几把牌九再散?”
溪兰烬:“……”
哦,原来是牌瘾上来了。
半刻钟之后,几人坐到了牌桌上。
溪兰烬忧心忡忡地望向谢拾檀:“小谢,你会不会玩啊?”
清冷高洁的仙尊,怎么看都跟热闹的牌九沾不上边吧?
果不其然,谢拾檀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江浸月就知道谢拾檀不会,得意道:“今日垫底的不会是我了。师弟啊,师兄这些年看你孤零零的,叫你出来玩,你不仅不肯还赶我走,今日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谢拾檀看他没看他,冷静道:“无妨,边玩边学。”
溪兰烬立刻护犊子:“别怕小谢,我保护你!”
江浸月对俩人相互的行为相当不屑,充满自信:“开始吧,我先坐庄。”
半个时辰后,江浸月愤怒且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拾檀:“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是第一次玩,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谢拾檀娴熟利落地推着牌,语气淡淡:“是第一次玩。”
溪兰烬被他喂了张牌,配出了最大的至尊宝,收获颇丰,再看看谢拾檀打牌时那副冷静聪明的样子,要不是边上还有人,恨不得冲过去抱着他亲两口,笑意盈盈的:“江门主,还打吗?”
江浸月不信邪了:“再来!”
骨牌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趴在边上看四人推牌九的小猫无聊得睡成了一团。
摆在江浸月手边的灵石越来越少,溪兰烬和谢拾檀手边的东西反倒越来越多,曲流霖的收获也十分丰富。
打了一下午牌,几乎就是谢拾檀和曲流霖在较劲,输赢各半,溪兰烬被谢拾檀照顾着,也赢了不少。
只有江浸月赢的次数寥寥,底裤都快输没了。
曲流霖给予了谢拾檀高度的赞誉:“谢仙尊十分会算牌,很有天赋。”
江浸月还是难以接受:“你看谢拾檀会给溪兰烬喂牌,你都不给我喂牌!”
曲流霖把睡醒的月牙抱过来,悠哉哉地捏捏小爪子,好笑道:“人家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就得给你喂牌了?”
江浸月一时语塞。
曲流霖看他郁闷,摇摇头,把手边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推过去:“给。”
“我不受嗟来之食。”江浸月哼了一声,“我要自己赢过来。”
溪兰烬就纳闷了。
江门主这是哪来的胜负欲,输成这样了还想赢回来呐。
曲流霖倒是一副很熟悉的样子:“那行,再来两把。”
说着,朝溪兰烬眨了眨眼。
溪兰烬恍悟,又朝谢拾檀眨了眨眼。
谢拾檀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地在下一把输给了江浸月。
江浸月这才心满意足了:“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一直输。”
曲流霖怜爱地望着他:“高兴了?”
江浸月忽然警觉:“你们是不是故意输给我呢?”
溪兰烬的眼神也很慈爱:“怎么会呢。”
虽然江浸月还是不大满意,直呼这次回去要苦修牌技,下次堂堂正正地他们仨全赢个精光,不过牌桌也该散了。
临走之前,溪兰烬悄悄拍了拍曲流霖的肩,同情道:“辛苦了。”
曲流霖哈哈一笑:“怎么会,跟江门主玩很有意思。你随谢仙尊回照夜寒山后,先安心突破,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传给你们的。”
溪兰烬点点头,道别之后,跟着谢拾檀先一步离开酒楼,往照夜寒山去。
谢拾檀恢复了原形,托着溪兰烬往北面去。
溪兰烬怀疑谢拾檀是故意的,经过昨夜的事后,居然不御剑,反而变回原形。
谢拾檀还没说什么,溪兰烬自己就先红了耳根,趴在大天狼的背上,报复地偷偷给他扎小揪揪。
谢拾檀察觉到身上的动静,也没阻止,顶着脑袋上几个小揪揪飞着,忽然开口问:“怎么会来照夜寒山的?”
问的是溪兰烬刚醒过来时,浑浑噩噩跑到照夜寒山捡到他的事。
溪兰烬手上的动作一顿,把脑袋埋进厚实柔软的毛发间,轻松笑道:“预感到你有危险,我就来了,是不是很及时?”
谢拾檀敏锐地察觉到溪兰烬在隐瞒什么。
结合溪兰烬早早就认识曲流霖的事,谢拾檀几乎立刻就推测出了大概的缘由,静了静,没有再开口询问。
窥探天机的代价谢拾檀明白,溪兰烬不肯说,应当是为了保护曲流霖,寻根究底没有必要。
路过望星城时,谢拾檀特地停了一下,耳尖动了动:“要下去看看吗?”
溪兰烬忿忿地咬了口大狼的耳尖:“不要。”
都知道他那时没有记忆了,谢拾檀还嘲笑他。
谢拾檀暗暗笑了声,不再调侃溪兰烬,非常贴心地快速掠过了望星城。
越往北,周遭就越寒冷。
照夜寒山是一座经年不化的雪山,从山上看向四周,除了雪还是雪,白茫茫一片,在谢拾檀入主之前,大部分修士都会绕着走,那股逼人的寒气,寻常修士也受不了。
高耸的雪山映入眼帘时,溪兰烬循着印象四下看了看,指了个方向:“我就是在那儿捡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