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拾檀化为原形后学小狗叫的冲击力就足够大了,现在的冲击力比之前还要大得多,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溪兰烬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反复几次后,也没能吱出声,红着耳朵,嘀嘀咕咕,指指点点:“我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那个。”
谢拾檀的心情颇为不错:“哪个?”
溪兰烬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个合适的形容词。
……闷骚。
还好只有他知道谢拾檀的这一面。
想想就有点骄傲。
第84章
等待煊夜天尊搭建传送阵时,宋今纯又来了趟明繁峰,态度和蔼地找谢拾檀商量件事。
“拾檀,既然你如今有了道侣,那也该准备一下道侣大典了,届时结下道侣结,昭告天下,如此才是名正言顺。”宋今纯看起来很像个单纯和善的长辈,对自己看着长大的晚辈耐心教诲,“我知道你一向不耐烦俗务,不此事也与你的道侣相关。”
谢拾檀的确对那些形式上的事没什么兴趣,但事关溪兰烬就不一样了。
与溪兰烬行道侣大典,堂堂正正拜堂成亲,是他心底的执念之一。
被垂下的帷帽挡着,看不见谢拾檀的脸色,没有听到拒绝之言,宋今纯反倒露出笑意:“你的道侣大典自然不能匆忙草率,等诛魔大计商讨完,我便命人开始准备。”
谢拾檀这才开了口:“不必。”
宋今纯好脾气地笑笑:“也好,如今魔祖重新现世,大敌当前,溪兰烬复活统筹魔门,情况未明,确实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待事情了了,再讨论不迟。”
溪兰烬无聊地翘着脚在边上嗑瓜子,听宋今纯说完了,才懒洋洋开口:“宋掌门,煊夜天尊的传送阵布置得如何了?”
溪兰烬的态度和语气都说不上恭敬,宋今纯若有所悟,转头望向溪兰烬的方向,笑容不变:“快了,再过两日就能布好了。”
顿了顿,他问:“对了,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溪兰烬眉梢一扬,似笑非笑:“我嘛,宋掌门也听说过,我家谢仙尊在折乐门收了个徒弟,是吧。”
宋今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把话题拐到了这上面,不过还是微微颔首。
澹月宗上下,对谢拾檀在折乐门收徒的做法都是极为不满的,甚至颇有怨言的。
从谢拾檀百岁化神,两百岁合体开始,澹月宗各个长老就不断试图塞人到谢拾檀座下,让他收个弟子,但都被谢拾檀冷淡拒绝了。
结果谢拾檀闭关五百多年不回来,一出关就跑到和澹月宗有怨的折乐门收了个徒弟。
溪兰烬帷帽下的笑意愈发灿烂:“所以宋掌门还不明白吗,我就是谢仙尊收的小徒弟呀。”
宋今纯:“……?”
啥?
谢拾檀也望着溪兰烬,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溪兰烬的语气抑扬顿挫,讲得绘声绘色:“被师尊收为弟子之后,我就被师尊的神仙气度深深倾倒了,对师尊死缠烂打,倾诉衷肠,师尊忌讳俗世眼光、师徒伦常,一避再避,终究还是在我遇险之时,发现了自己的真心,与我情投意合,终究修成正果€€€€师尊,你说是不是啊?”
谢拾檀:“……”
继与“谈溪”的生死情仇之后,又有新故事了吗。
谢拾檀沉默片晌,艰涩地吐出个短暂的音节:“嗯。”
你开心就好。
离开明繁峰时,宋今纯的脸色还有点恍惚之感。
人一走,溪兰烬就摘下帷帽,拍桌大笑:“胡说八道可太有意思了,你说是吧,小谢?”
谢拾檀默然摘下帷帽,看溪兰烬笑意绚烂,阳光似的晃眼,实在提不起气来。
溪兰烬看他不说话,仗着自己腿长,抬起脚,用小腿蹭了蹭谢拾檀的小腿:“怎么了师尊,对咱俩的这段师徒恋情不高兴啊?”
谢拾檀还能说什么,脸色平淡地抓住他的小腿,在溪兰烬意识到不对想抽回去时握紧,脱下他的靴子,摩挲着那片被黑色的脚环衬得极为腻白的肌肤,淡淡道:“嗯,挺高兴的,下次你求饶时就叫师尊吧。”
溪兰烬:“……”
他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虽然煊夜天尊不情不愿的,不过三日之后,临时传送阵还是布置完成了。
消息宋今纯早就发了出去,再过两日,其他仙门就能通过临时传送阵过来。
溪兰烬看着热闹,感到几分匪夷所思的好笑。
按照正常情况,其实应当是澹月宗派人去参与商讨才是€€€€毕竟澹月宗才是距离正道各仙门最远的那个,与其兴师动众,让一大群人千里迢迢地排队通过传送阵赶来,不如将商讨地点定在仙门云集的鸣阳洲,如此也不必劳烦一堆人跑来跑去的。
这样效率还快一点,解决魔祖才是关键嘛。
不过澹月宗自感是天下第一大宗,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其他仙门纵然有意见,但敢怒不敢言。
毕竟其他仙门,宗门内的顶尖修士,大多只是炼虚期,有合体期修士的只有零星几个仙门,而澹月宗除了煊夜天尊外,还有两位避世修炼的合体期长老,以及谢拾檀这个天底下唯一的大乘期。
压根不是一个等级的。
“小谢,”溪兰烬坐在明繁峰顶的万丈悬崖边,悠哉哉地晃着瘦长的小腿,踢碎云雾缥缈,瞅着远处在缥缈的岚气中若隐若现的登天梯,感叹道,“澹月宗的人可真奇怪。”
谢拾檀抱臂站在他身后,闻声低下头:“嗯?”
溪兰烬回头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的确奇怪极了。
明明号称仙山,远离俗世,偏偏一个两个的,活得比俗人还俗。
两日之后,数百个仙门派来共商诛魔大计的人通过临时传送阵,陆陆续续抵达。
为了彰显天下第一宗在危难之前的气度,澹月宗甚至还邀请了折乐门。
这几日整个澹月宗上下都在忙活,势要在几百个仙门面前体现出澹月宗的风采,搞了个不小的排场。
等人都到齐时,又过了几日。
被宋今纯邀请来的,都是有些名气的宗门,大大小小几百个,每个仙门最少也带了三四个人,加再一起有数千人,好在澹月宗讲道大殿前的广场足够大,容纳得下这么多人。
溪兰烬跟着谢拾檀进场时,望见这密密麻麻的人群,情不自禁地道:“倘若魔祖在这里跳出来,以魔祖的魔气污染,至少得折损一大半人吧。”
这话多少有点缺德。
谢拾檀不轻不重地揉了把他的脑袋:“盼点好的。”
溪兰烬:“喔。”
穿过人群走上前时,溪兰烬看到了低调坐在人群里,慢悠悠摇着扇子的江浸月,身后还带着两名弟子,其中一个东张西望的,正是白玉星。
边上的人瞅着江浸月,目光都极为怪异。
澹月宗邀折乐门,只是为了体现出自己的气度。
但也没想到,澹月宗敢邀,江浸月就还真敢来。
察觉到溪兰烬的目光,江浸月偏过头来,看到溪兰烬和谢拾檀,露出个笑,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放心。
溪兰烬欣然点头后,转头问谢拾檀:“他在比划什么?”
谢拾檀:“没看懂。”
讲道大殿前的广场前站满了人,声音嗡嗡不止,跟无数个蜂巢放到了一起,不过在谢拾檀出现的瞬间,声浪就一点点静了下去。
在场的人中,有不少曾经见证过谢拾檀清算正道的场面的。
……说起来,那些事情,就发生在他们如今站立的地方呢。
见人群静了下去,宋今纯也不必开口让众人肃静了,不由望了眼携着溪兰烬坐到旁侧的谢拾檀。
方才见他来了,这些被召集而来的仙门没有停下叙旧讨论的声音,颇有些冒犯,但谢拾檀只要出现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也没人敢冒犯他。
和他这个近乎傀儡的掌门不一样。
澹月宗上上下下,比他修为高强的人太多,不服他管教的人比比皆是,煊夜天尊只是其中最傲气、表现最明显的那个罢了。
宋今纯神色复杂地收回视线,清清嗓子开口:“诸位想必都知道,今日我们聚在此地,是为商讨何事。”
此话一出,本来安静下来的人群又骚动起来:“当年妄生仙尊不是已经将魔祖诛灭了吗,魔祖到底为何会重新现世?”
“魔祖诞生于万魔渊中,万魔渊下积存世上的所有秽气,无穷无尽,要想将其彻底诛灭,恐怕是不可能的……”
“能正面与魔祖相敌之人,除了妄生仙尊与魔门的溪兰烬,恐怕寻不出第三人了……”
宋今纯听着底下纷杂的人声,面色不变:“在场的诸位,大多都经历过五百年前的大难,也知道魔祖现世,必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也有不同的声音,是那些被一些门派的长辈带上的年轻弟子,没有经历过从前的大战,疑惑地问长辈:“魔祖当真有那么可怕吗?”
“在浣辛城出现那一次,”宋今纯缓缓道,“魔祖夺舍魔君卓异慢,学会卓异慢的秘术,张开血河领域,眨眼之间,吞噬数百个修士,被吞噬之人,不仅顷刻之间尸骨无存,连神魂也成了魔祖的养料€€€€这些修士,最低也是元婴,化神期也并非没有。”
方才还在质疑的小弟子们瞬间没声儿了。
讲道大殿前的这些仙门,至少有一半,门内修为最高的修士也才是化神期。
但在魔祖的眼里,化神期修士也只是路边的杂草,都不需要花费力气,随随便便就能收割碾碎,这还是尚未恢复完全的魔祖。
拥有这么庞大又可怕的力量,天性嗜杀,对修士凡人的命视若草芥,将一切都只当做场游戏来玩的魔祖,比谢拾檀还要可怕得多。
至少他们知道,谢拾檀不会一时兴起就把他们全都杀了,砍断手脚挖掉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看反应。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宋今纯接着说:“五百年前身陨的魔门少主溪兰烬离奇复活,在与魔祖一战之后,被魔众推选为新一任魔尊,宋某得知此事后,派人前往苍鹭洲打探消息,也有所收获€€€€祁师弟,将你打探到的都说出来吧。”
溪兰烬眯眼望着站出来的祁锦,忽然心有所感。
果不其然,祁锦站出来后,向众人拱了拱手,开口道:“在下假借闭关之名,暗中前往浣辛城,打探到了些消息,或许说出来会让人难以相信。诸位可有觉得,魔尊溪兰烬的复活时间,与魔祖重新现世的时间,有些过于巧合了?”
之前就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了,闻言一片赞同附和声:“的确巧合。”
“便是如此。”祁锦沉声道,“魔尊溪兰烬幼时跌入万魔渊后,便在渊底结识了魔祖,我怀疑,溪兰烬与魔祖一直有所勾结,甚至魔祖最开始出现,也并非玄水尊者一人所为,与溪兰烬亦有关!”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谢拾檀眼神冷如寒冰,溪兰烬早早就料到了,一把按住他的手,轻笑了声:“等等,小谢,看看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些什么东西。”
虽然是笑着,他的眼神却是冷的。
祁锦继续道:“五百年前,溪兰烬主张与正道联手诛杀魔祖,也是另有图谋,只是在入封魔大阵后,或许是计划败露在妄生仙尊面前,便借假死逃遁,休养生息这些年,趁机复活魔祖,在浣辛城外与魔祖相斗,恐怕也只是做戏一场,只为名正言顺地重新接手魔宫,坐上魔尊之位。”
宋今纯听得眉心紧蹙:“祁师弟,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祁锦垂首:“千真万确,是我冒险潜入魔宫所得,我愿起血誓。”
宋今纯微微动容,片刻后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我也曾与溪魔尊有过往来,一直觉得他虽是魔道,但与其他魔修不同,颇为大仁大义,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