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 第15章

她垂下的眼眸里满是幽怨,不知是向阮氏、向二爷,还是怨怼她的疯儿子。

周瑭望着薛成璧离开的背影,想起了《奸臣》里的一段情节。

獬豸司指挥使薛成璧清查武安侯与四皇子结党一案,圣上震怒,判武安侯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没入教坊司。

那时侯府业已分家,侯爵之位传到了薛二爷手上。

阮氏在教坊司日日哭嚎,有时谩骂薛成璧是不孝子,有时又以朝廷大员的嫡母自称。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阮氏甚至没有机会哭求到薛成璧本人面前,薛成璧听闻此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又犯疯病了。这种人,就不该放出来惊扰别人。”

权倾朝野的权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更甚金口玉言。

于是阮氏最后的归宿,比沦落教坊司还凄惨万分。

回想起这段剧情之后,周瑭再看二房一家,也没那么爆炸生气了。

哎,二房这些人何必作死呢。

家宴上风起潮涌,二房三房暗里过了多少招,周瑭就动了多少次筷子。脸颊小兔子似的一鼓一鼓,直吃得肚子圆滚滚。

一边吃,一边把自己喜欢的、便于携带的小点心偷偷裹在手帕里,藏在袖子里,打算带给公主。

他小小一个团子,矮得只能探出桌子一点点,又远在纷争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隐隐有一束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带敌意。

周瑭倏然抬首看向主位,老夫人正在侧身和嬷嬷低语。

错觉吗?

他差点就以为老夫人在暗中关注他了。

不过一会儿,周瑭就假装打瞌睡,和郑嬷嬷一起溜出了家宴。

在他离开半晌之后,老夫人也口称疲乏,退了宴席。

*

侯府举家团圆,清平院里,邹姨娘向薛成璧摔了一只茶盏。

薛成璧的脸颊被碎瓷片划出一道血痕。

冷茶飞溅,他辨认出那是昨夜他给邹姨娘倒的那一盏。

女人剧烈的咳嗽声中,薛成璧沉默地收拾好了茶盏碎片。

他们之间,无话可谈。

邹姨娘单方面的咒骂和殴打已有多次,每次薛成璧都一言不发,邹姨娘拔起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

行打骂之事的是她,事后恐惧哭泣的也是她。

“我不想看见你。”她呜咽恸哭。

于是薛成璧听话地为她煎上药,合上门。然后走回自己四面穿风的小厢房里。

笃笃、笃笃。

劣质的木窗传来规律的声响。

薛成璧以为那是硕鼠或者风,直到窗外的孩子弱弱打了个喷嚏。

身体快过理智,薛成璧立刻打开了窗子。

周瑭嗖地跳下窗,忙在火盆前蹲成一小团,在微弱的火苗前取暖。

“你来这里做什么?”

薛成璧忽略了自己迅速开窗的行为,语气显得淡漠疏远。

“我带了点心!”周瑭兴致勃勃地从棉袄底下掏出包了点心的手帕,“一起吃吧?”

一包、两包……小小的棉袄下竟然藏了足足七包点心,就像仓鼠抖落出粮仓,圆滚滚的小雪团也随之娇小下来。

也就只有他把点心当宝贝收藏,再把宝贝分享给清平院的疯子。

一朵梅花状的糕点,递到薛成璧面前。

迷茫再度浮现,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烦躁不安。

“又在做多余的事。”他低声自语,没有接点心。

“不吃吗?”周瑭眨巴眼。

薛成璧冷漠。

“真的不吃吗?”周瑭更小声地问,几乎像是哀求或撒娇。

好像对方不接受,他心里就会多受伤、多难过一样。

“吃一块吧二表兄。我知道你还饿着,我跑了好远才找到这里,夜里风好冷……”

软糯的嗓音扫在耳畔,薛成璧愈发焦躁,他抱着平息狂躁的心思,接过了那粒梅花酥。

照例先嗅闻。

但这次用了很长时间,似乎不只是为了辨认糕点是否带毒。

他失去了味觉,但嗅觉异常灵敏,只能通过嗅闻的方式“品尝”糕点。

他能嗅出梅花酥的花香、饭食的烟火香,还有一丝……独特的清甜。

或许是孩子手帕上的味道。

薛成璧神情略有恍惚。

“二表兄脸上怎么流血了?”

极近处,传来了孩子的慌张的声音。

薛成璧倏然一惊。

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他竟毫无所觉!

未及躲避,一点暖暖的小指腹便触在了他冰凉的脸颊上。

周瑭冻得指尖一颤。

薛成璧则被烫得轻颤,猛地后仰躲开。

动作幅度很大,少见地失态,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啊,”周瑭反应过来主角是女孩,慌慌张张地倒退,“对不起!我又忘了……我不是有意要碰你的。”

薛成璧沉默,眼眸藏在纤长睫羽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借着火光,周瑭发愁地望着公主脸上被瓷片划出的伤口。

“可是,脸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周瑭脑海里灵光一现。

“玉肌膏!上回还有剩吧?可以用那个涂!”

薛成璧还未平复的情绪,再生波澜。

€€€€玉肌膏?

他刚一走出弄玉小筑,就将玉肌膏扔进了远方树林的枯井里,扼杀了最后一点陷害他的风险。

但是,如果周瑭知道他把他送的东西扔了,一定会露出比糕点被拒绝更难过的表情。

他会欠更重的东西。

这些多余的东西……

薛成璧本能觉得,自己负担不起。

第10章

岁暮天寒,呵气成雾。

送完糕点,周瑭来不及亲眼看主角擦药,便立刻赶回去找郑嬷嬷。

然而郑嬷嬷不像往常一样笑着等他回来,而是弯腰低头,佝偻着身子,在云蒸院门口听训。

“……看个孩子都能看丢,侯府要你何用!”

高声的呵骂响彻整条青石小路。

其实是郑嬷嬷受不住周瑭软磨硬泡,才许了他一点去送糕点的时间。现在事发,郑嬷嬷把错处全揽在自己身上,至于周瑭在哪,她瞒得死死的。

周瑭三步做两步飞跑过去,护在郑嬷嬷身前。

“不许欺负奶嬷嬷!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偷偷跑走的!”

气势汹汹地张开双臂,大有“有本事冲我来”的护短劲儿。

空气有短暂的安静。

周瑭本以为是刁奴,定睛一看,才知训斥郑嬷嬷的人竟然是内宅最大的掌权者€€€€老夫人。

老夫人出阁前是将门虎女,又随夫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相貌昂藏严正,虎目不怒自威。

被她那虎目一瞪,周瑭全身炸起的毛都抖了抖,急起来咬人的小兔子,顿时瑟瑟缩成一小团。

“……老夫人万安。”他规规矩矩行了礼。

老夫人身旁的李嬷嬷忍不住笑了笑,和善道:“什么老夫人,表姑娘该称呼外祖母才是。”

“外祖母。”周瑭小声试探。

“嗳,这就对了。”李嬷嬷笑着说,“多喊喊,老夫人爱听。”

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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