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原料易得,由周瑭亲手制作,一个铜钱都€€不值,京中贵人没人能看得上这等廉价的香料。
可周瑭却觉得,这梅花香放在公主身上,比任何名贵的香都€€要好闻,甚至好闻得让人……有€€点着迷。
不由就€€有€€些发呆。
薛成璧垂眸,见€€他木愣愣的没有€€反应,以€€为他又在介意男女之防。
他眉目微凝,正要退远。
却听周瑭小声嘟囔:“好香哦。”
薛成璧一顿,眉梢慢慢挑起。
周瑭走完反射弧,乌黑的发顶腾起一朵热蒸汽,忙不迭跑远。
“啊啊对不起!我绝无轻薄你的意思。我在夸赞我做的香囊很香,才不是…不是……”
€€€€才不是夸你的胸香。
这话€€即便没说出€€口,即便只是一个念头,都€€是对公主的莫大玷污。
周瑭自责得要命。
都€€怪自己不学好,离萧晓这个登徒子太近,近墨者黑了!
“走了。”薛成璧神色如常。
周瑭窘迫得抬不起头,迈着小步子跟上去。
跟屁虫萧晓锲而不舍地追上来。
“我要坐你旁边。”萧晓霸道地说。
然而他刚被炸毛兔子辣哭过€€,眼€€圈红红的,看着一点都€€不霸道,反倒挺可怜。
周瑭怕自己再沾上他小登徒子的气息,用书卷挡住脸:“你又不是小娘子,要坐竹帘那一边。”
“他也是男子,为什么能和你做同桌?”萧晓指薛成璧。
因为哥哥就€€是小娘子哇。
这么想€€着,周瑭嘴里道:“因为他是我亲兄长€€。你若姓薛,也可以€€坐在这边。”
薛成璧听着周瑭口中那声“亲兄长€€”,眉心拢起一抹阴鸷。
“我才不姓薛。”萧晓哼了一声,面皮慢慢泛红,“若是改姓周,还可以€€考虑一下。”
姓周,入赘随夫人的姓啊。
竹帘对面的小郎君们听闻此言,发出€€一片“啧啧”声。
周瑭倒是没想€€到随夫姓。
他想€€到的是,小学里男孩子们都€€有€€一个奇怪的爱好,就€€是执着于让别人喊自己“爸爸”。
叫了爸爸,当然是要改姓氏的。
...萧晓怎么会想€€当他儿子啊?
周瑭不明白,神色复杂道:“不要吧,不然你爹回来一定会揍你的。”
“我爹才不管我。”萧晓满不在乎,“他已经好几年没回府了。”
怪不得你长€€得这么歪。
周瑭叹气,又有€€点可怜他。
即便贵为皇室宗亲,萧晓身边却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他能说上话€€的亲人只有€€一个太子哥哥,而萧翎居于东宫,亦是聚少离多。无人管教,只好以€€看话€€本一解孤独。
周瑭瞥了一眼€€身旁的薛成璧,暖暖一笑。
自己有€€亲人在侧,比皇室宗亲还活得快乐许多呢。
然而薛成璧神色淡淡,似乎兴致并不高。
“快看,薛二公子着恼了。”竹帘对面的同窗悄悄八卦,“那日€€裕王世子去纳征求娶的,果然是周妹妹。”
一个小郎君哭丧着脸:“裕王世子,皇亲国戚……我没机会了。”
“给你机会你敢吗?”另一个幽幽道,“今日€€敢提亲,夜里薛二公子便要你狗命。”
“你说的没错。周妹妹岂能是我等凡人肖想€€的?还是看着他俩神仙打架吧。”
然而他们都€€高估了萧晓的战斗力。
萧晓是真€€的不学无术。
不学无术便罢了,但又莫名非常自信。每逢方老先生问问题,他都€€勇于在小美人面前表现,抢着回答,反倒闹出€€许多笑话€€。
叫他作策论,问适逢大旱如何增产,他便答把裕王府储备的粮食全都€€倒进田里,粮产自然便上涨了;
叫他作诗,他便作“一个蚊子哼哼哼,两只苍蝇嗡嗡嗡”这等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作完回味一番,还颇觉自己妙语连珠。
气得方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同窗们都€€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学堂里欢声笑语一片。
周瑭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薛成璧望着他的笑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喜欢他?”
周瑭不假思索地点头:“他说话€€好有€€趣啊。”
薛成璧左手攥紧,手背鼓起青色血管。
“可惜呀,”周瑭托腮,“若我以€€小郎君的身份和他相遇,大概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薛成璧胸中微滞。
“比我还笨蛋的人,好少见€€!”周瑭笑盈盈道,“如果萧晓一直在我旁边做衬托,以€€后€€二姐姐和哥哥就€€不会骂我笨笨了。”
他笑得没心没肺,浑然不知这些无心之言会搅得旁人心里的小舟沉浮。
薛成璧只能庆幸,现已接近立夏,每逢暑日€€里自己多处于狂症之中,他对克制狂症较有€€经验,病情尚还稳定。
但还是很气周瑭,气他的无心。
半晌后€€,忍不住伸手,弹出€€一声清脆的爆栗。
“...笨蛋。”
“哎呀。”
周瑭无辜地捂住额头,有€€点委屈,却半点不恼。
不一会儿就€€忘了哥哥的坏,望向他的时候,依然笑得温暖灿烂。
薛成璧凤眸里漾起一丝笑。
快到午休时,方先生提起了今年的秋闱。
学堂里的小郎君大多到了十七岁上下的年纪,许多同窗都€€会在今年参加人生中的第一次科举。周瑭年纪小,还要等下回。
原书里,景旭扬便是在此次科举中一举夺得状元。
不过€€既然公主也要参与,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方老先生听说薛成璧要参加进士科而不是武举,大为惊愕。
“胡闹,简直胡闹。这是在拿你的前程开玩笑!”
薛成璧缄默不语,不卑不亢地听训。
能让他站着听训的人很少,除了周瑭,便只有€€方大儒一人,因为他是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学生好。
“周小娘子,你也劝劝他。”方大儒胡须颤抖,“薛二公子固然聪颖过€€人,但九岁开蒙,这六年间常年奔波在外,如何能争得过€€日€€日€€寒窗苦读的书生公子?”
“先生不气。”周瑭给方大儒端茶捶背,“平日€€里哥哥欠的课,我都€€有€€帮她补上。哥哥不缺什么。”
方大儒吃了他的茶,情绪略有€€平复,但仍是不住摇头。
“我哥哥很厉害的。”周瑭道,“不然,先生明日€€来一次考核吧?哥哥定会拿甲等。”
方大儒思量半晌,同意了。
“若得不到甲等,便听我的劝,去考武举,做御前侍卫去吧。老夫虽一介白衣书生,却也时常听闻薛二公子刀法卓绝,年轻一辈里鲜有€€敌手。若因为我这学堂而荒废了你武道上的天€€资,老夫……于心何忍。”
他眼€€里是真€€切的痛心。
周瑭心下感€€慨。
许多爱才者恨不得将世间良才收拢在自己门下,浑然不顾到底适不适合,会不会让良才飞错了天€€空,因此折了羽翼。
而像方大儒这样舍得放手、真€€心希望公主能在其他领域展翅高飞的人,才是真€€的有€€爱才之心。
周瑭忍不住拥抱了一下方大儒。
“方先生,您真€€好!”
方大儒七老八十未有€€子嗣,向来老成持重,却被小少年的热情害得闹了个大红脸。
薛成璧恭敬拱手,默默注视着他们。
周瑭好像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明灯,无时无刻照耀着身边所€€有€€的人,散发他的快乐与温暖。
在他身边的人,都€€能分享到他的光亮。
……即便卑劣如薛成璧自己。
薛成璧为他照亮万物的耀眼€€而沉迷,却也因无法独占那灯火,而时时滋生出€€痛苦。
矛盾至极。
用完午膳后€€,他们结伴去三房的暖阁,看望春€€救下的那只小猞猁。
这只存活下来的小猞猁是三只里最大的那一胎,即便过€€早离开了母体,即便失去了母亲的供养,还是靠着羊奶顽强地活了下来。
她出€€生刚满一个月,却有€€了普通猫崽三个月的大小,上蹿下跳,爬高摸低,很是活泼俏皮。
短胖的毛尾巴,厚而软的大爪垫,耳尖一撮飞起的黑毛。
她歪着脑袋观察了周瑭一会儿,突然跳过€€来想€€吓唬他,却没收住脚,不小心摔倒,滚了两圈。
周瑭都€€要被萌化€€了。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杏眼€€里蒙了薄薄一层水雾,想€€触摸又不敢,生怕碰坏了小崽崽。
“净手之后€€就€€可以€€碰了。”薛萌好笑,“虽说要小心,但也不至于这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