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 德全应声掀开帘子。
趁着几名将领进门, 德全往里瞧了一眼。
只见圣上已经穿戴整齐,抬手微松了下衣襟, 隐隐露出泛红的脖颈,坐到了主位上。
而外侧屏风半透,后面不见一个人影。
……咦, 宁大人呢?
然而没等他多看, 帘子便放下了。
主帐中, 众将领围在舆图沙盘前, 将最新的军情汇报御前。
敞亮粗沉的声音三两传到后面。
宁如深团坐在屏风后,半天没缓过来。
他攥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自己终究,终究还是……!
而且李无廷也知道了。
不但知道了, 还把他抱起来、放到这张龙床上,让他在这里收拾收拾。
€€€€但他要怎么收拾?
宁如深这会儿浑身都是热汗,几缕乌发贴着颈侧落入肩窝, 雪白的里衣都快湿透了,紧贴在他身上, 背后一片黏湿。
他拉下被子透了口气。
随后压下翻涌的思绪,朝四周打量了一圈。
李无廷的银甲披风正挂在一旁。
因为刚起, 身下龙床还未着人收拾, 明黄的被衾带着余温, 垫在他下面。
床边搭的就是他的衣裳。
宁如深抬手捞过来, 刚一动:€€€€。
屏风里外不隔音, 从他这里还能清晰地听见外面商议军情的声音。
他顿时静了下,总觉得自己动静好大。
脏了就算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他一大早脏兮兮地栽在李无廷的床上……
宁如深想想都觉得窒息:
干脆直接拿马革给他卷吧卷吧,扔黄沙里埋了吧。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好小心翼翼地勾来外衫先披在身上。
静等着外面的人都走了,再起来打点水收拾。
…
隔了会儿,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
众将领接连离开主帐,德全打了盆水进来,“陛下,您还没来得及洗漱呢。”
李无廷伸手接过,又顿了下,“再打一盆过来。”
德全耳朵一竖,“嗯??”
“……”李无廷沉眉,“还不快去。”
德全立马耷下耳朵,速速滚了。
打来的清水盛在铜盆里。李无廷端着水绕到后面,屏风后€€€€一动,他脚步停住:
“你…朕进来了。”
后面静了一秒,传来一声“嗯”。
李无廷微吸了口气,抬步绕了进去。
高大的身形绕过屏风,从背后投来的光线晃动了一下,跟前的情形便映入眼底。
宁如深已经披好了外衫。
大概是不好收拾,他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没起。衣摆下露出了一点膝头,抵在明黄而凌乱的龙床上。
李无廷指节一颤,不敢多看。
他侧过身将水盆放在床尾,哑声,“还要什么?”
宁如深声音空灵,“砒霜有吗。”
“……”李无廷,“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终于偏过头去,看人还红着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默了几息,随后走过去将宁如深的脸一捧,用了点力揉搓:
“多大点事。”李无廷垂眼轻声。
粗糙的掌心用力刮过他的脸颊。
宁如深抽了口气,顿时被搓得回了魂:“唔唔嗯嗯!”
他回过神后拥了下被子,看那道挺拔的身形立在床前,膝盖下意识一并,忙伸手将人赶了赶:
“你先…陛下先出去。”
李无廷便收回手,看着他沉下口热气,转头出去了。
€€
待人离开。
宁如深撩着水哗啦收拾了一番。
他起身穿好衣服,转头看自己的被子和换下的衣裳还堆缠在龙榻上€€€€
他赶紧一窝端走,抱回了自己床上。
等他全部整理好出去。
就看李无廷正端坐在外面。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德全拿了几块面饼和肉干过来。见他绕出屏风,立马咧嘴一笑:诶嘿嘿嘿……
“……”
这是被轩王附体了吗?
宁如深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扭头不再对视,坐到了李无廷旁边。
李无廷将肉饼推了推,“用点。”
“是。”他强行不再去想早上的事,将话题带到刚才零星听见的军情上面:
“陛下,北狄那边怎么了?”
“贺库王集结所有兵力,正往陇远关方向赶来。还联合了乌湎、干挞各部落,一举南下,所图非小。”
李无廷指尖搭了搭,轻哂了声。
宁如深听得心头一紧:
目前为止的几场冲突,不过是小规模的攻防,还没有过三军齐出的战役。
但听这意思,大战恐怕要爆发了……
到时候,李无廷也会披挂上阵吗?
他心里想着事,出神地咬着肉干没动。跟前忽而伸来一只大掌,将他下巴一合。
宁如深:?
李无廷温声,“宁卿,你心爱的天家饭要掉下来了。”
“……”宁如深呲溜回去。
“在想什么?”
“臣只是有些担心。”
跟前静了几秒,“是担心战事?”
宁如深心头跳了下,抬眼看去。
在对上李无廷沉静望来的目光时,他话头顿了瞬,情绪忽而又被隐秘放大:
“…也担心陛下。”
李无廷呼吸似被撩得一乱,“嗯。”
随后他压下心绪道,“不必担心。北狄内部并不牢固,剩下的乌湎、干挞等部落也都别有所图,时间一到,自然分崩瓦解。大承胜利,是迟早的事。”
迟早。宁如深问,“那军中粮草够吗?”
“朕离京前便下旨从别处调粮。一批来自江南,一批来自西邡,想必不日就能抵达军中。”
离京前就下旨?
李无廷那会儿就料到北疆会缺粮?
宁如深顶了个问号,“陛下怎么知道?”
“朕…”李无廷话头一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想知道?”
宁如深眼巴巴点头。
那指尖便点了点,“附耳过来。”
他熟练地捂着耳朵凑过去:?
“……”李无廷端详一二,挪开他的手。待那耳朵慢慢热了,这才牵唇低声,“这是朕最大的秘密,轻易不能让人知道。”
怎么还有大秘密?
宁如深抓心挠肝,“那,臣该如何艰巨地知道?”
耳边默了下,随后拂过一抹热息:
“宁卿若想知道,不用这么麻烦。”
“那是要€€€€”
敏感的耳垂忽然被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