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秀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在将军府,屋外的下人端着洗漱器皿鱼贯而入,尚未回神的他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
其中为首,看起来聪明伶俐地丫鬟说道:“公子,将军一早就吩咐过,若公子有何需求向我们吩咐即可。”
许林秀问:“将军呢?”
丫鬟道:“将军天不亮就出府了。”
碎片式的记忆陆续涌进脑海,许林秀怔怔茫茫,昨夜一次心血来潮,结果失态的样子全叫重斐看了去。
他离开将军府先行回一趟院落,冬秋果然急疯了,看见他,忙追问昨夜去处。
许林秀安抚冬秋,重新换过一身月白轻衣,乘马车去了军营。
桑北弥在沙场上远远看见人,笑呵呵地绕上前。
“公子,昨儿可好?”
许林秀狐疑,桑北弥道:“公子深夜在酒楼饮醉,将军惜才,又担心公子出事,于是将公子带走了啊。”
许林秀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如何被将军带走的。”
桑北弥道:“将军抱着公子出了暗香盈袖呢。”
“楼里楼外的人都瞧见了。”
许林秀:“……”
桑北弥背手而行,问道:“公子觉得将军如何?”
许林秀道:“将军骁勇善战,救苍生于水火,无愧战神之名。”
桑北弥嘿嘿笑了笑,许林秀:“怎么了?”
桑北弥道:“公子,将军在军营呢,你去找他吧。”
许林秀愈发摸不着头脑:“我先到工坊看看。”
桑北弥:“好,好。”
结果等许林秀到了工坊,平日见到他跟狼见到肉一样的师傅们望着他的眼神既包含慈爱,又带几分敬畏。
许林秀:“?”
师傅们说道:“许公子以后要多加照顾咱们工坊啊。”
许林秀哭笑不得:“诸位师傅,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函人师傅宽慰道:“咱们这帮老头儿跟着将军效命多年,孙子都抱上几个了,终于看见将军往府里抱回个人啦。”
时至此刻,许林秀才知道昨夜的事恐怕已在城里传得人人皆知。
他好不容易找到重斐,希望对方能向下属简单解释解释,或者下令别让人再传。
重斐射出几支弩/箭才停手,慢条斯理道:“为何要堵住别人的嘴,许公子与本候又没发生什么,越不让人说别人就越觉得有什么,莫非许公子想和本候发生点什么,从而坐实这些话。”
许林秀:“……”
他斟酌道:“恐怕会有损将军名誉,草民身世平凡,又与人和离过,传出去会……”
重斐嗤笑。
“许公子到底保守了些,看着不像啊。”
许林秀眨眼。
重斐道:“在涑州,日子过不下去和离的双方,第二日都能找个合意的人成亲过日子。许公子胆识过人,慧心如兰,何必拘于礼数。”
口吻忽然冷淡:“莫非……许公子这辈子真打算为那个人孤独终老?”
许林秀:“……”
他无可奈何道:“将军,草民如今不想思考这些事。”
重斐:“嗯,那就不想。”
说着把弩/箭递给许林秀:“会不会。”
许林秀一怔。
重斐看着他的眼睛:“要不要学。”
“许公子,你在任家拘了太久,做事习惯思前顾后。今时不同往日,你有自己的想法,何必在意他人口舌。”
重斐蓝眸含着蛊惑,道:“何必让自己这颗明珠蒙尘生辉?”
第39章
◎这小腰真够细的◎
许林秀想学骑射,从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学,但不是此时。
只不过一晚重斐和他的绯闻传得满城都是,军营里人口众多,重斐的一举一动都牵着所有将士的注意。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跟重斐学,惹人注目不说,这群将士的八卦能力丝毫不比闲坐在市井里喝茶打发时间的人少,再跟重斐独处,下午不知道又要编出什么话来了。
重斐挑眉:“怎么,不愿意?错过今日,许公子就没有机会找世间最厉害的人做老师。”
许林秀摸了摸手上的弩/箭,重斐“呵”地笑了笑,“无妨,本候开恩,允你再有下次的机会。”
许林秀将弩/箭还给重斐,沿途看了会儿骑兵们射/箭才离开。
晌午前把今日份传授的知识点教给函人师傅们,许林秀提前回了院落。
冬秋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偶尔许林秀不在院里用午饭,他照旧会按习惯把公子的餐食准备妥当。
主仆二人同桌用了会儿饭,许林秀午休小睡片刻,门外来了人。
冬秋去迎门,很快给许林秀通报。
来人正是前段时间许林秀联系不上的蔺晚衣。
蔺晚衣指挥身后的仆人将拎着的大包小包放好,毫不客气地接过许林秀递来的茶水,边饮边沿四周打量,很是不可思议。
蔺晚衣道:“子静,你、你就住在这个地方?这儿太小太破了,实在不行,你到我的空置的一座别院住着如何,就算……”
蔺晚衣话一顿,差点没把住嘴风。
许林秀独自居住在简陋偏静的地方,肯定是和家里闹到了不好的关系才会如此。他作为许林秀好友,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好友背后,落井下石的事不会做更不屑做。
许林秀笑道:“此地幽静清闲,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宅院,却也不错,住我和冬秋两人绰绰有余。”
“子静……”蔺晚衣替好友心酸,“从前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极好的?何必委屈自己……”
许林秀笑意不减:“就当换个环境换份心情,上次城里兵荒马乱的,我自己又发生诸多事情顾不上你,绘霓阁情况如何?”
蔺晚衣坐在罗汉椅上,道:“已经解决了,给上头交了笔赎金,花钱是小,权当消灾。”
他心有余悸:“还好从前听子静你的劝把账目重算一遍,绘霓阁的账本经得起细查,像我打听到的张家,叶家,至今还没有出来的消息呢。”
做生意的,无论大小,谁都容易因利益驱使而蒙蔽内心,毕竟没人嫌钱越挣越多。
许林秀清正剔透,曾与蔺晚衣制定新衣样式时,见过蔺晚衣随手带来的账目,他粗看一遍,指出明显漏洞。
蔺晚衣十分听许林秀劝的,没多久就请了新的账房先生将绘霓阁的账户明细重做。
按许林秀的话来说,生意发家之道讲究长久,为一点眼前的小利给以后埋下祸患不值当。
蔺晚衣唏嘘,然面色陷入纠结,有一事,他不知要不要告知好友。
许林秀问:“怎么吞吞吐吐的。”
蔺晚衣支支吾吾:“子静,你不知道吗,许家的生意……出事了。”
许林秀:“什么?”
蔺晚衣道:“反正我听闻似乎是从几年前就埋下的隐患,自上回城内一乱,好几家商户把许家的客源都分走了,而且€€€€”
“他们还掌握了你们家盐厂的机密,他们也自个儿造了盐厂,反正许家的生意被瓜分得七七八八的。”
许林秀知道许家不可能一直垄断细盐的生意,只要做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从中获取过利益就够了。
但他没想到会结束的那么快。
商业竞争从古至今就有,明争暗斗,手段千百,许家终究没能逃出一劫。
他问:“我爹如何了?”
蔺晚衣叹息:“世风日下,曾经巴结许家的,都恨不得绕道走呢,更听闻有人落井下石,想以低价跟许家收购细盐,你爹不愿意啊。”
只要不影响到流通在市面上的细盐价格,商人们私下怎么竞争是不会受国家干涉管理的。能挣钱各凭本事,亏了也没人可怜你。
蔺晚衣问:“子静,你打算怎么办?”
许林秀放心不下:“我回许家一趟看看情况。”
蔺晚衣道:“那你和家里的嫌隙就不管了?”
许林秀无奈:“管不了太多,就算爹娘要轰我走,我也得确保家里没事才安心。”
*
许林秀回到许宅,来时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一旦过来,又徘徊在门外迟迟不敢进去。
许廉和李昭晚会不会不想见他?
他们并不愿意自己和任青松和离,他不但离了,还先斩后奏,离完几天才叫冬秋将自己写的书信交给他们。
正当许林秀抬手准备敲门,身后有人唤他:“林秀?”
是许廉。
许家辉煌过,如今门庭清冷,生意被同行抢得七七八八。许廉为挽救现状每日在外奔走,亲自携礼登门老顾客家中,试图劝说,结果比他预想的更差。
细盐市场多由刮分他几个同行所占,在许家受难时,收盐贩盐的人换了一批,签订长期契议,他们拥有新建的盐厂,不用再看许家的眼光。
许廉满身颓色,看见许林秀,下意识竟是一句:“爹、爹没看好你的盐厂……”
许林秀回了许宅,还没与许廉细说家中生意与盐厂一事,就被从后院疾步过来的李昭晚抱着垂泪。
许林秀不知许氏两人心意,又逢李昭晚见到自己后一直哭,他先安慰对方。
等李昭晚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才道:“你这孩子,近日去哪里了也不回家?娘摸着又瘦了许多……”
许林秀愕然,旋即眼含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