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对方可以把两只涂了膏脂后显得润亮的手收回去。
重斐放下双掌。
他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的大手,再去看许林秀的手指,修长莹润,连指节都好似染了粉,好看得紧。
重斐握紧手掌,十指连着心,他的脸啊,手啊,心啊,冒着热。
第56章
◎腰间禁锢的大掌温热有力◎
许林秀的城墙改良办法直接在重斐手里通过了,白宣第二日要找许林秀详谈,得知将军夜间和许林秀达成一致想法后,松了口气,继而暗暗心惊。
白宣叹道:“公子的主意很好,看了图卷和标注的‘文字详析’,我心中为其撼动。虽然觉得可行,但今日还需劳烦公子再随我们亲自走一趟。”
许林秀没什么反驳的意见:“好。”
改良建议提出,许林秀跟着白宣和一帮老师傅们沿城墙、马面进行实地勘测数据,同时把他所提议的改造标准进行套用。
最后,马车停在岳县防守城墙前,他们决定对这边的马面先进行初步改造,若效果达到预期,或得以改善,那就按照许林秀所拟提议,从延城开始,将边防城市的防御墙全部修建改造。
延城上生长的植被不比内城繁茂青翠,纵使在万物复长的早春,枝头树梢的新绿仍屈指可数,和定西关外一望无边的辽阔草原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定西关边热闹,一名副史得将军授命,斩杀了两名前来突袭的勾搭士兵。
在勾答人仓皇骑马窜逃之际,箭矢相隔遥远的距离破空而出,直接将那一支小队的头目,阿达尔的脑袋从后往前射穿。
鲜血飞溅如柱,惊得那剩下的十几人散开逃离。
活下命的勾搭突袭小支队,他们齐齐望着倒在地上的头目尸首无法带走,因为他们不知道从城墙上是否还会再有暗箭射袭。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从定西关的城墙到他们的范围内,隔得如此遥远,可竟然被祁军射死了阿达尔!
从前,他们所在的区域,就算是祁军的主帅来了,都射不出那么远的范围。
和勾答突袭兵一样惊讶的还有同行的桑北弥,桑北弥目光火热地望着将军凭借神臂弩,跟那支勾答突袭兵隔了如此远的距离,竟一箭射爆头目的脑袋!
他喃喃:“将军神威,”虎目怒绽精光,“此神臂弩如此精奇,末将也要一试。”
重斐眼神放光地欣赏手上拿的神臂弩,许林秀的确给他们改了个好东西。
这神臂弩,太妙了。
他嘴角一扯,目光冷傲:“今日勾答军不会过来了,传令下去,把那三个勾答人的脑袋全砍下,挂于定西关城门七日。”
旁边的副史接下主帅军令,带人下了城楼办事。
桑北弥笑呵呵的,重斐忽然摸了摸英朗锋利的面孔,目光示意自己的副将。
桑北弥:“……啥?”
重斐挑眉:“副将看看,本将今日有哪里不同。”
桑北弥睁大虎目,使劲往将军身上瞧,差点把将军瞪出几个窟窿。
重斐皱眉:“算了。”
心道白瞎了桑北弥长这么圆,这么大的一双眼睛,竟然没看出他被许林秀亲手涂过膏脂的皮肤,已不似前日粗糙干裂。
没动心的汉子做人就是粗糙,这点细节变化都瞧不分明,啧。
他再次不由自主地往脸一摸,把宽大的手背手心翻来覆去看了遍,嘴角含笑。
桑北弥:“?”
桑副将愣是不明白,他们将军咋突然笑得让他浑身颤抖,将军还往脸摸了几下,这是何意?
太诡异了。
*
将军在城墙一箭射穿阿达尔的消息从定西关传至岳县和延城。
白宣感慨:“将军的臂力和骑射之术了得,连桑副将比之都有些吃力。那群勾答骑兵摸透祁军不追出城,他们总是算好距离,挑衅之后骑马躲到咱们碰不到的范围,气焰可谓嚣张,彼时将军就算在高墙上射击,都难以碰到他们。”
白宣道:“此番将军把那支突袭队的头目射穿,应当是有了公子改良的神臂弩相助。我从桑副将那听闻,这种弩机箭对他们而言,如有神助,射程和准头得到极高的提升。”
许林秀笑笑:“神将配神弩,倒是锦上添花。”
白宣一同微笑:“那帮勾搭兵看到挂在城门的脑袋,足以震慑他们,这几日应当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像要和许林秀聊将军的家常,白宣丝毫不介意给他抖露将军的往事。
“几年前战事吃紧,有次我们在行军收复县城的途中遇到盘踞一带的山匪。那帮匪徒手段残忍,杀害许多边境内卷入战争的无辜百姓。”
白宣冷笑:“当时守城的官员懦弱无能,不敢动那帮山匪,企图用怀柔手段笼络。官员派人将匪徒的头儿请来,竟用粮食安抚他们。”
许林秀摇摇头,乱世既出英雄,然而像此等无能怯弱之辈亦有。
白宣道:“此事发生,之后有许多半道成匪徒的效仿,纷纷残害百姓,甚至杀害守城士兵,迫使官员给他们粮食,那帮山匪劫了妇孺官员们都没一个敢出声。”
许林秀心惊。
白宣一顿,道:“后来将军驻守此地听闻这件事,二话不说带上将士,耗时七日,把那一带的匪徒全部杀个精光,又命士兵把所有匪首,大小头目等,几百个脑袋悉数斩尽,血漂满街,全部挂于城内两个月示众,以震慑居心不良之徒。”
许林秀道:“将军有此魄力和手段,是百姓之福。”
白宣微笑:“公子不觉将军手段残忍可怖?”
许林秀摇头:“此等手段非一般人敢为,时逢乱世,把刀子挥向无辜百姓的恶徒,死不足惜,纵是死了,都难以平泄民愤。”
白宣点头赞同。
勘测岳县实地中途,许林秀发现路上有不少牛粪。
他忽然开口:“白先生,西北草木稀少,柴火想必不比内州储备充足。加之寒霜时节长久,我有个法子。”
他顿了顿,又道:“我曾见过居于某地的人们把牛粪收集起来晒干,晒干的牛粪用作烧饭煮茶的材料,既能解决牛粪污脏,又能给百姓提供燃料。”
白宣恍悟,道:“白某受教。”
许林秀笑道:“不敢,这也是我从别处看到的。”
白宣做事效率很高,带许林秀勘测完岳县城墙后,就带着当地住民,还有士兵,开始把路边的牛粪收集起来,许林秀本来在附近安静等候,见状,想着上前搭把手帮忙。
他把袖口扎好,衣摆提了提,向士兵借了把铲子,弯下身子正要动作,腰后自前腹一紧,旋即腾空。
许林秀一下子坐在重斐怀里,腰间禁锢的大掌温热有力。
重斐浑身还泛着纵马疾驰后的凉意,他脸黑地看着许林秀,似乎对许林秀的举动不可置信、
重斐无法接受神仙般的人拿把铲子铲牛粪,沉下声问:“你……你好端端的碰这些牛粪做什么。”
第57章
◎将军,草民没有嫌弃你◎
重斐甫一出现,白宣以及正在干活的士兵齐齐扫了目光过来。
饶是许林秀再镇定,此刻他脸微微热,露在毡帽外的一点耳垂肉眼可见地泛起薄红。
他道:“将军,那么双眼睛看着,先松开下官吧。”
重斐没去管掉在地上的铲子,单手圈在许林秀的那把细腰前,另一手执起缰绳,带人骑马绕过田埂附近的一段路。
许林秀提示他:“铲子。”
重斐问:“你还没回答我,这是在做什么事?”
许林秀耐着性子,言辞温和的告诉重斐牛粪晒干可做燃料既环保又便利的事情。
重斐看着周围的士兵,还有白宣都在帮周围岳县的住民铲牛粪,不由一顿,道:“这些脏累的体力活儿交给别人干就好,你身子薄弱,病倒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许林秀运气比常人好些,总是富贵命,苦力劳累的活儿确实没怎么接触过。
他刚才很想尝试,如今被重斐打断,意外的还有点不太服气。
他道:“白先生是咱们一行人当中,相貌和体型都斯文瘦薄的男子,为何白先生可做得,我却做不得?”
重斐定定望着坐在怀里,与自己试图辩论的荏弱青年,喉结一滚,不由失笑。
笑得胸腔都微微震动,许林秀和他靠那么近,听着重斐爽朗低沉的笑声,身上全是雨落森林的气息笼绕,有点不自在。
他问:“将军,你笑什么,难道下官说错了话?”
重斐勾勾嘴角:“聪慧如你,的确说错了一点。”
许林秀被唤起兴趣:“噢?还请将军解下官疑惑。”
重斐看了一眼白宣,说道:“你别瞧白先生文弱彬彬,儒衫布衣的形象,他的功夫可比军营四五成的将士都厉害。”
白宣会武,且还不弱,这件事许林秀确实不知情。他一直把白宣归类成自己这种,善于动脑子和心思,体质却不太好的。
重斐看着呆呆的许林秀,觉得可爱,心痒难耐,很想用手指去捏捏眼前这张玉白透着薄薄粉红的脸。
但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得顾及彼此的身份,他自己身为主将不要面子不打紧,许林秀在人前那叫一个神仙般的人,折了他的形象不太好。
重斐打着马停在宽整的路边,他收紧许林秀腰间的手把人抱下马放着,对怀里失去的余温眷恋不舍。
重斐垂首,对许林秀说话的语气低沉温和。
“你在此处乖乖等候,若真的非要铲那些劳什子牛粪,本将去做。”
许林秀:“……”
他迈出几步追上重斐:“将军€€€€”
重斐解开身上的墨黑大氅挂在惊风身上,大步潇洒地往回走。
他停在许林秀方才那把铲子落下的地方,拿起铲,浑然没有主将包袱地铲起路边的牛粪,放置到集中收整的范围。
许林秀呆怔凝望,偶尔对上重斐不经意扫来的目光,只见男人勾起锋利深邃的眼眉笑笑,还用和他聊家常的口吻说话。
重斐一铲子下去,问许林秀:“站在上边冷不冷?”
没等许林秀回话,又继续开口:“若觉得冷,去惊风背后把我那身大氅披上。”
他想起自己还没给许林秀介绍过惊风,以目光示意般一指:“这匹跟着我的马名字叫惊风,它打过仗,救过人,就跟将士一样,非常具有灵性和血性的马。”
他看许林秀身形没动,以为对方嫌弃什么,便解释:“我从定西关过来急,身上虽出了些汗,但那件大氅不臭。”
他又不像许林秀一样,时时刻刻都带着一股幽浅好闻的梅香,倘若许林秀生病喝药,还会多些苦淡的药味,不难闻,相反,重斐觉得独特。
许林秀好似很容易染上一些味道,他不着边际地乱想一通,脖子渐渐变得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