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北弥还想再问,白宣扯了扯他,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桑北弥道:“将军去绍城干甚,找许公子?”
打完冬季前最大规模的一场胜仗,白宣心情不错,笑道:“你少问几句,涑州和乐州都是将军的封地,涑州待腻了,去乐州有什么问题?”
桑北弥喉咙一哽:“话是这样没错……但……”
有必要刚打完仗就走吗?他们几天没合眼,此时不回屋大睡一觉,赶路有什么可急的。
桑北弥脑子直,却不笨。
他嗓门一扬,高声道:“将军这般紧急,定与许公子有关,啧。”
说完还使劲看白宣,虎目睁得老圆,似乎在等白宣夸他聪明过人。
白宣摇摇头:“北弥,你反应真的很慢。”
桑北弥:“……”
他追上白宣,摩拳擦掌:“来跟俺打一场。”
白宣:“不打,我要睡觉。你作为将军最得力的武将,找个文弱军师比划拳脚功夫也好意思。”
桑北弥:“……”
脑子比不过人,只能从拳脚功夫占占优势了。
*
许宅上上下下都忙着。
李昭晚那句话经人口口相传,错了意思,以致于登门求婚的人一个接一个,许林秀亲自相迎与他们说明,将求亲的人婉拒后松了口气。
不想把人都送走,最让他意外的情况却发生了。
许宅门外停了长长的一路厚礼,跟来看热闹的百姓神情充满八卦和兴奋。
当初许林秀与任都尉和离全城皆知,如今前夫带了惊人的厚礼上门求亲,莫说当事人,他们旁观者看得血液沸腾,巴不得替许公子应下。
此事发生,又可预见接下去的一段时日皆成为众人议论在嘴边的话题。
许林秀迎在门外,和任青松相隔石阶对视。
“都尉大人……何意。”
任青松言简意赅:“求亲。”
“林秀,我想和你再续前缘,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
许林秀要二婚的消息传得突然,任青松听闻时却已心慌意乱。
顾不得求证事情真伪,到许家求亲的人一波接一波,任青松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当下凑齐手上存有的物资银钱,带着所有,来向许林秀求亲。
他听说登门许家的人不乏名商大贾,钱财珍宝必是少不了,任青松头一次生出要争的情绪,不愿输了阵势。
所以身后那一排长长的求亲厚礼队伍,是他此生做过最不符性子,丧失稳重气质的事情。
出门前家中长辈已气得说不出话,但任青松不后悔,他愿意为许林秀疯狂一次。
许林秀沉吟不语,李昭晚更是瞠目结舌。
她左右看看,为自己酒后失言郁闷愧疚。
李昭晚道:“青松,我来和你解释。”
许林秀示意她不用出声。
过去种种,要论错,任青松其实没那么不堪。
只是他们生错时代,观念不太一致。
所以许林秀得以释怀,他不怪谁,更放过了自己。
遗憾的是,和离过去了将近一年,任青松还没走出来。
他幽幽叹道:“大人,请进门一叙,待我和你说明,望今后大人莫要执迷了。”
许林秀当着众人的面把前夫迎进许宅大门,没有人知晓他们进门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可也就从今日起,许宅门前恢复往时的清净,从都尉府浩浩荡荡到许家求亲的任都尉,百姓都极少见到他巡城的身影。
不管发生何事,有哪种结果,许公子迎前夫进家门又成为时下最热议的话题。
重斐连续赶路,夜里刚进绍城,在路边小摊吃面的百姓小声八卦,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两青年被面前高大威风的骏马吓了一跳,马上的男人逆光看不清面容,单从伟岸的身形轮廓,无形的气势压迫人不敢出声。
重斐居高临下注视两人的目光犹如蓝色火焰,分明是火,却叫他们脊背一僵,手脚发冷。
两人抖着声问:“大、大人,请问有何事啊?”
他们坐在路边吃面,没招惹谁吧。
重斐漫不经意冷声问道:“你们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啊?”
重斐眯眼:“许林秀把那位带厚礼求亲的前夫,迎进家门。”话到最后,后槽牙一咬,颇为愤然。
吃面青年冷汗岑岑,还未出声,马上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秋月无边,许林秀吩咐冬秋把屋内其他灯火都熄灭,在角落留一盏即可。
他微拢绸软宽松的衣衫躺下,四周静悄悄的,正闭眼,映在墙上的火光晃了晃。
轩窗外暗影一闪而过,轻微的动静引得许林秀睁眼,忽的对上床前衬着微弱光线,格外灼亮幽蓝的眼眸,
有种被狼王盯住的错觉。
许林秀靠坐,衣衫半松。
他蹙眉,望着呼吸有点不稳似乎很是躁动的重斐,欲要开口。
重斐猛地压下身,气势€€人,低沉沉的。
男人像一头捍卫领地的狼首,火热粗糙的掌心精准地扣紧许林秀的脚踝。
他声音粗哑,呼吸凌乱,直直看着许林秀的眼睛。
片刻,他问:“我权势纵横,体格拔健,有哪一点不如那个谁,你二婚选别人都不选我?”
第74章
◎你真有打算成亲,请先考虑我如何。◎
夜深人静,重斐进屋的动作十分轻巧,如微风一晃,鬼魅般落在许林秀面前。
候在小厅的冬秋躺在一方小睡塌上,完全不知道自家公子被从西北远来的人盯着。
从延城到绍城的道途,就算是经验老道的车队,若风雨兼程地赶路都至少需要十日。
重斐担心自己晚一点许林秀就要应下二婚一事,途中基本没怎么合眼,仅用八天的时间就出现在许林秀卧房内。
登门许家求亲的乌龙事件许林秀在两天前才彻底打理完毕,身心有点累。
此刻打量眼前的男人,顾不得指责对方二话不说握住自己的脚踝越界无礼了。
重斐面庞风沙感很重,长时间缺乏睡眠的原因,眼下青痕显得比较黑,蓝眸充斥血丝,身上一股忙于赶路出汗后又风干了的味道。
这人气息混乱,体温灼灼,指腹的热度几乎要把许林秀脚踝烫伤。
重斐的体能已经达到一个极限的边缘,强大的意志促使他顽强而立,眼瞳疲倦却精神未退,对许林秀开门见山,直接要一个说法。
许林秀道:“将军,请先冷静,还有……可以松手么?”
重斐想要圈占许林秀的念头完全出于本能,这间屋子萦绕着幽浅清雅的梅香,是眼前人的气息。
他放缓呼吸,“嗯”着应声,旋即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我听你的解释。”
许林秀短叹,继而一笑:“将军,下官没有要跟谁二婚,都将登门求亲的人打发走了。”
重斐狐疑:“是吗……”
又道:“我听闻那个谁都来了。”
许林秀慢慢眨眼:“那个谁?”
重斐硬声:“找你求和的任青松。”
话音方落,只见许林秀抿唇,忍不下去了,禁不住笑。
重斐望着这张含笑的容颜,不受克制地出神,声音渐渐放低。
“……别笑了,快与我说说,在边关收到密报,我都快急疯了。”
许林秀道:“一场误会,若将军想听,可以,但要答应下官一件事。”
重斐道:“好,我都答应。”
许林秀眸子一弯:“将军问都不问就答应了?若下官叫将军杀人放火呢。”
重斐不以为然:“你性情宽厚善良,待谁都亲近。若真的想要我杀谁,那定是对方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坏到连你都看不下眼才想要对方的命。”
男人义无反顾站在自己一边的态度使得许林秀心跳快了几拍,不得不承认,被人信任的感觉非常好。
他问:“将军就如此相信我?”
重斐道:“嗯。”
他看人从不出错。
就算许林秀真做错了事,他也会……
深想一番,重斐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处罚对方的念头,他这颗心基本完全偏在这人身上了。
他扯扯嘴角:“你方才叫我答应什么事。”
许林秀唤醒冬秋,瞥见冬秋惊愕大张的嘴巴,道:“去后厨拿份热食来,另外吩咐人在西侧的屋子备好热水和枕褥。”
冬秋原地呆滞,许林秀道:“莫要发呆了。”
冬秋:“哦……哦……”
小仆跑了时候仍以为自己魂游天际才产生幻想,否则将军怎么会深夜惊现公子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