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苦劝道:“何公子,人魔殊途,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可能有所不知,魔魅是世间魔气精怪所化,附身在死者的尸体上孕育而生。就算你为了他,愿意贡献出自己的生命,精尽而亡,可你一死,魔魅为了维持这具肉体,依然会朝别的人类下手啊!”
听到这里,何佩之面无表情的脸,才出现一丝裂缝:“仅我一个人,还不够小琴吸食的吗?”
相凝生:“千真万确。包括你的性情大变、与人退婚、顶撞母亲,都是拜魔魅所赐。跟他相处越久,你便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
然而,听了他后面这番苦口婆心的劝告,何佩之微微动容的神色反而又冷下来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这些都是何某的家事,与诸位无关吧。诸位仙师也只是道听途说了那些风言风语而已€€€€我可以告诉你,无论是与那位官家小姐退婚,还是反击那可笑的‘嫡母’,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小琴没有半点关系。”
他吸了一口气,把魔魅往怀里又抱了抱:“那位官家小姐,根本不愿意下嫁于地位低微的商贾人家,曾私下与我哭诉,是她父亲为了钱财,卖女求荣。”
何佩之嘲讽一笑:“至于我那位好‘母亲’,那就更有意思了。不过是小琴性情跳脱单纯,顶撞了她几句,这毒妇便杀心发作,命人往小琴的茶水饮食中下药。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江宴秋:“……”
原来只要是个豪门都这么刺激啊。
如果何公子说的都属实,那他这些行为,非但不是“性情大变”,反而是有血肉、有担当的做法了。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魔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藕节似的胳膊挽上何佩之的背:“仙长们,你们行行好,饶了妾身吧。正如你们所言,低等的魔魅除了吸□□气,根本作不得恶。我与相公情投意合,你们又何必做这棒打鸳鸯的坏人?”
相凝生急道:“可是你们能一辈子这样吗?你吸食了何公子的精气,他不还是只有死路一条吗?我们受何老爷所托,怎么可能看你眼睁睁谋害一条人命?”
那魔魅黑琉璃似的眼睛无辜瞪大:“仙长,你可不要随便诬陷人。我跟何公子,向来都是君子之交,从未做过那等龌龊事,何来吸人精气一说?”
江宴秋:“?”
相凝生:“!”
好家伙,魔魅跟人类柏拉图?
相凝生激动地指着何佩之:“你说你俩从未没那啥过?”
“千真万确。”
相凝生:“你自己看看何公子眼底下的黑眼圈,像是精血没有亏损的样子吗!你不吸食他精气,那你做魔魅图啥啊!”
小琴深情款款地看着何佩之:“相公都是为了我,日夜操劳,想为我们搏出个以后来,连日里才略显憔悴。为了相公,我也情愿压抑自己的本性,不再害人。只要能遇相公长相厮守,便是身死道消又有何妨!”
何佩之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小琴,我绝不会让你出事!只要我活着,没有谁能伤害你!”
小琴:“相公!”
江宴秋:“……”
相凝生:“……”
一下变成棒打鸳鸯,苦命的何密欧与琴丽叶了。
薛秀春作为极乐宗弟子,对精气的领悟力和了解程度可谓冠及修真界。他亲手验了何佩之,并笑嘻嘻表示,魔魅说的是真的€€€€人只是看起来憔悴了些,精血倒是没少。
江宴秋摸摸下巴:“怎么感觉,他们说得好像也不错啊。”
相凝生快哭了:“江道友,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宋悠宁却是哼了一声:“世人情爱大多本就虚妄易散,你知他们此刻恩爱,愿意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待到日后红艳枯骨,情义耗尽,又该怎么办?难不成堂堂仙山弟子,要为了个定时炸弹时不时下山查看?”
男主,不愧是你,反诈骗反恋爱脑第一人。
这倒也确实是个问题,小琴现在肉身还算完好无损,能忍住不吸食何公子的精气,可将来怎么办?他毕竟是魔魅,不可能靠爱续命。真的轮到香消玉殒,何公子能忍住不为他续命?
何老爷的委托又怎么算?难不成告诉他€€€€哦,你儿子说了,他跟魔魅是真心相爱的,人还活着,暂时还没被吸走精气,咱们也拦不住,您啊先看着办?
何老爷答不答应不提,这也太丢上玄的脸了,小小一个魔魅都除不掉,他们可以洗洗把相凝生打包会仙山了。
薛秀春把玩着自己朱丹红的指甲:“如此纠结做什么,趁何公子不注意,将那魔魅打杀了,事后他还能说什么不成?”
何佩之瞬间面色警惕。
见他似乎真像直接动手,江宴秋忙把人拦住:“等等兄弟,说不定就有其他解决办法呢?”
好歹他先前也算答应了何公子,不暴力降魔,不好直接毁约不作数了。
他想了想,问相凝生:“用你的清心铃试试呢?不是说专克魔物吗?”
相凝生无奈:“清心铃的威力,魔魅这种低等魔物怕是一下也撑不住,直接挂了。”
他们几人大咧咧地坐在这儿商量如何干掉别人的小情人,何公子听得心惊肉跳,手指颤抖,凭着对江宴秋勉强的信任和良好的涵养才没把这群人直接扫地出门。
于是问题又陷入了死循环。
众人枯坐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对策来。
最终,相凝生垂头丧气道:“江道友,此事多谢你们帮忙,耽误你们时间了。要不然,你们先行离开吧,我在何府再待上一段时间,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江宴秋:“要是想不出办法呢?”
相凝生:“那我多呆一天,也能多约束那魔魅一天,防止他作恶。”
他此话一出,江宴秋不由心道,不愧是上玄弟子,还是很有心性的嘛。
修真界,上玄因为门规甚严,不讲人情,宗门从上到下又都成日板着个脸,不少人背后偷偷议论,说他们“老古板”“披麻戴孝”“活该被昆仑压一头”。
但此时看着满脸认真,眼神清澈的相凝生,他又觉得,像相凝生这样的上玄弟子也没什么不好。
魔魅坐在一旁,倚在何佩之身上,早已等他们商量等得困倦了。他美人春困般打了个哈欠:“诸位仙师,商量好了吗?是准备如何处置妾身啊?”
相凝生认真道:“你说你一不作恶,二不吸食何公子精气,这誓言却并没什么保证,也不完全可信。恐怕,我要在府上多叨扰些时候了。”!
第49章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鸡便开始打鸣了。
何老爷搂着新纳的第十一房姨太太,一边摩挲着她的纤纤玉手,一边长吁短叹:“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得知仙师们并未将那惑人的魔魅一剑捅死的消息后,何老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相凝生尴尬解释:“并非我们不愿出手降魔,只是经过核实,那魔魅并未害人,何公子也并未被他吸入精气。要是贸然将其除去,我们就违反跟何公子的约定了。”
何老爷不以为然:“仙师们还是太过心善啊。”
要他说,这些仙长们到底还是年纪太轻,估计从小在仙山修行,还未见识过人世的惨恶,才如此妇人之仁。
便是直接把那魔物打杀了,又能如何?
不过好在,相凝生承诺了会在府上再待一段时间,将魔物监管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旦有作恶的苗头,立即除魔。
这结果比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好多了,何老爷连忙答应感谢,只盼魔魅最好快点按捺不住下手,才能让仙师有动手的理由。
.江宴秋细心地关好门窗,又出于保险加了道封印,确保不会被人突然闯入。
然后,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了那支判官笔。
四下无人,他终于能研究研究这件灵器的用途了。
原著中,鬼书生能用这只笔画地为牢,缩地成寸,甚至沟通阴阳,成就一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江宴秋现在的修为自然远不能跟全盛时期的鬼书生相比,但只要暂时压制住薛秀春,让他跟男主有机会开溜就行了。
他尝试的,是一个“门”字诀。
这是专门用来缩地成寸的法诀,笔画颇多,是上古文字中“门”的变体。这类古文字本身就有沟通天地的作用,若是在灵力充足、法诀完美、执笔之人天赋异禀的情况下,一旦画成,甚至能立刻出现在千里之外。
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却远没有这么容易。
每画一笔,灵力都被急速抽空,艰难到仿佛是在石碑上刻字,还极容易笔画走偏,一旦走偏,整个图案也就废了。
“哈……哈……”
接连报废了十几次,江宴秋终于没忍住脱力地大口喘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果然,比他想象的难多了。
毕竟这世界上不可能是个人拿到判官笔都能变成鬼书生。
……要是换在平时,用不了就用不叭。
躺平直接把扔回储物袋吃灰算了。
然而形势比人强,要是不快点想出办法来,依薛秀春那个变态的程度……师兄恐怕贞洁不保啊!
江宴秋磕了两枚益气丹,又运转灵力缓了缓,握着那支油盐不进的判官笔,重新支棱起来,准备再试几次。
造型古朴的“门”字逐渐在笔下成形,每一笔仿佛都受到大力的推阻,逼得他落笔的手不断颤抖。
江宴秋咬着牙,左手扶住右手的手腕,硬是没有中断,而是接下去画成那笔。
丰沛的灵力随着不断完善的字诀微微发着亮光,写到最后,江宴秋只觉得那只右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硬是凭着肌肉记忆艰难落笔。
随着笔尖一提€€€€最后一划,成了!
灵光骤然大放,江宴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乍现的白光吸了进去。
.江宴秋微微眯起被白光刺激的双眼,打量四周。
他似乎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呜呜呜,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教练,这便是自由的感觉吗!
房间里空无一人,他生怕自己擅闯了谁家姑娘的闺房,正蹑手蹑脚地准备钻出去,就听见木门“吱呀”一声,猝不及防被推开。
他鬼鬼祟祟迈出的步伐僵硬在一个要落不落的弧度,跟推门那人进行了一个尴尬到恨不得原地用脚趾挖出室一厅的历史会晤。
€€€€怎么能正好是薛秀春的房间啊混蛋!
“啊,”薛秀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来。
甚至还顺手把门严严实实地带上:“这不是小师弟嘛。”
“小师弟好雅兴,竟有往薛某房间钻的一天,真是令人出乎预料啊。”
他嘻笑道:“我还以为小师弟恨我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我原地去世呢。”
江宴秋:“……”
他露出一个虚伪又勉强的假笑:“哈哈,怎么会呢薛道友,咱俩什么交情,你怎么能这么想,哈哈哈哈。”
“是吗,小师弟没有偷偷盼着我原地暴毙就好。”薛秀春笑嘻嘻:“没想到我在小师弟心中的形象竟然如此正面,那之后咱们更要好好相处了。”
“一定一定,哈哈。”
江宴秋表面笑嘻嘻,心里将阴阳怪气的薛秀春的小人一顿暴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