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玄琴倒是先乐了:“他们秃驴是虚伪不假,这话也不该我们魔修来说吧。你们魔宗,不就是云鹿洲百姓死伤数万,一夜空城的罪魁祸首吗?”
释真大师双手合十,眉目微敛:“阿弥陀佛,的确是贫僧之罪。”
他丝毫不否认。
只见下一秒,他高举起手中的锡杖,无数灵光涌现,那根古朴斑驳的锡杖,瞬间蕴满无尽光滑€€€€“除去你这魔头,便是贫僧消除业障的职责所在!”
刹那间,无比恐怖的威压袭向萧衍之,灵压压缩膨胀,瞬时间在周围的空中迅速展开!
就连江宴秋都不得不抬起手臂抵挡瞬息而至的狂暴气流,郁慈一拂袖,一边替他化解来自伏龙境的威能,一边又是一道至冷至刚的剑气放出,同释真一起,向萧衍之击去!
师玄琴本想早日开溜,见此时之景似乎有希望,咬咬牙,将那些断裂的白绫合作一股,带着暴烈的肃杀之气,向那坨已经脱离人类范畴的肉块抽去!
直到这时,萧衍之才微微收敛了笑意。
那些肉块飞速蠕动,甚至能在他身体表面移动位置,飞速护住心脉等致命位置。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动手了!
可怖的魔息丝丝缕缕溢出,浓郁到近乎实体,在他手中凝聚成无数锋利的弯月黑刃,每一轮,都充斥着令人极为不适的魔气与怨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高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重重挥下!
咣€€€€半空中,几股无比厚重的灵力相击,霎时间,几乎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碰撞!
这是伏龙、乃至化神期修士之间的较量!
雷云翻滚,天地仿佛都为之色变。
江宴秋一个凝元境夹在这群人当中,要不是郁慈一只手始终牢牢地护着他,恐怕早就从飞剑上被吹得滚下去了。
强大的气流和灵力吹得他连眼都睁不开,好不容易等硝烟散去,江宴秋急急朝萧衍之看去。
€€€€怎么样了!
对面……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从右肩到小腹,肉块连同血肉一同炸开,只剩空荡荡的白色骨架。
而下半身,已经荡然无存了。
萧衍之转动了一下眼球。
因为周围的血肉被炸开,那只眼球镶嵌在黑漆漆的眼眶中,有种阴森又可怖的滑稽感。
€€€€都这幅鬼样子了,他竟然还没死!
萧衍之咳嗽了一声,咳出一道血肉模糊的气管。
“我说你们……这样如蝼蚁般无畏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失去了发声器官,他却依然能让这番叹息,传达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天魔即将现世,松动的封印不堪一击,魔修终究将会走向最终的胜利。我的复活,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罢了。”
他嗓音奇特,带着奇异的嗡响:“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吗?我并不这么觉得,相反,这个都城、这个国家的百姓,说不定还要感谢我,感谢我帮他们推翻了腐朽的统治。至于魔宗,之后也不会对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下手€€€€那是我儿无渡将要考虑之事了。”
“得到龙脉后,我会离开这里,不再插手仙魔之争。若是能成功晋阶乘虚,诸位今日都是我的盟友,我可以在此立下心魔誓,绝不做有损诸位利益之事,相反诸位有什么要求,萧某都会尽力满足。”
他这话无比诚恳,简直无可指摘。
€€€€若是今日换作门内某个昏聩无能的长老前来谈判,恐怕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抬抬手放他离开。
不仅避免了一场可能有损自己的战斗,还换来了一个未来的乘虚境的承诺,何乐为不为呢?
然而萧衍之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因为今日在场的不是旁人。
江宴秋跟郁慈不消分说,均是嫉恶如仇之人,甚至江宴秋自己,就曾接受过天底下唯一一个乘虚境的悉心教导;师玄琴自由惯了,作为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萧衍之那点诱惑,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而少林,就更不可能了。
因此,江宴秋冷笑了一声:“说了这么多,就没有别的招了?”
这不仅是修士间法力的争斗,更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
只有当萧衍之处于劣势,才会说得这么天花乱坠,许下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若是他此时处于上方,恐怕就不是现在这番嘴脸了。
“……看来我的诚意,诸位是贴心要拒绝了。”
萧衍之叹了口气。
“敬酒不吃€€€€那只能吃罚酒了!”
原本停滞萎靡的巨龙,突然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一般翻滚起来,发出愤怒的嘶吼。
众人均是脸色一变:“不好!”
这魔头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强行跟龙脉融为一体了!
萧衍之甚至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原本,我是不打算走到这一步的。一条完整的龙脉,多么来之不易,需要几十代、几百代人,生生不息的传承,世代的泽被演化,历史多么悠久的国度,才能孕育出完整的龙脉来。”
“残缺断裂固然有损其助益,但眼下的情况,怕是容不得我挑挑拣拣了。”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巨龙的身体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锁链捆住,更可怕的是,这锁链还在越收越紧,甚至深深地勒紧了鳞片和皮肉之中!
它仰头发出嘶吼悲鸣。
……萧衍之竟然是打算将龙脉分成几截,强行融合吗!
不用提醒,瞬间,攻势默契地愈发凌冽!
释真身后的少林佛修口中喃喃念出梵语,排列出复杂的位置,每个人都是双目微闭,双手合十,手中佛珠急速转动。
竟然是一个大阵!
与在南澜秘境中一群半大少年围成的剑阵相比,这个阵法远要更加复杂,每个阵眼都是一位至少拥有玄光境修为的佛修。
而阵法的威力,就在于此!
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可能是杯水车薪,但当更多人的力量通过阵法凝结汇聚起来,就能爆发出无可匹敌的巨大威力。
释真大喝一声:“立!”
瞬间,数十上百佛修组成的巨大法阵中央爆发出慑人的白光,甚至令阙城的上空亮如白昼!
而另一边,萧衍之也争分夺秒地吸收着龙脉。
随着融合的黑色肉块和回复己身的分裂出的元神数量越多,他对龙脉的掌控就越是强大,巨龙的虚影越来越淡,而萧衍之身体的边缘,开始闪现出淡淡的金光!
他微微一笑:“可惜了,是我更快一步。”
€€€€那笑容突然凝固。
“……不可能!”
所有人都沉着一口气,看萧衍之脸色突然大便。
怎么回事?故意迷惑他们放松警惕?这是在耍什么花招?
然而,萧衍之的反应不似作伪!
他的胸口,突然喷溅出一顾乌黑色的血液。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转瞬间,血液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他的胸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怎么可能……”萧衍之瞳孔微微收缩,脱口而出:“……是她?!”
他的心口处。
那破碎了一半的,还在顽强跳动的心脏处。
有一枚小小的、已经化为灰烬的明黄色符纸。
江宴秋无比讶然。
是定慧寺赠予她们的护身符!
一瞬间,一张满是血污、完全看不出原本清秀之气的面孔滑过他的脑海。
€€€€是太子妃!
江宴秋急忙问道:“小师叔,你去皇宫后,看到太子妃的尸体了吗?”
郁慈:“并未,慎刑司的人早已潜逃出宫,她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凤阳公主曾经说过的那番话猝然翻涌。
€€€€当年曾有云游的仙人路过此处,观吴氏女骨骼清奇,资质绝顶,问其是否愿意跟随自己去仙山求仙论道。
既然太子妃的资质那么高,甚至让云游的修士都起了爱才之心,主动登门求徒,那她真的感应不到萧衍之种下的那缕元神吗?
甚至更进一步,有没有可能她不需要心法,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炼气踏上了仙途?
太子妃当时明明一幅魔气入体、走火入魔的样子,为何又突然咬舌自尽?
€€€€她当时真的死了吗?
……若她当真无意间拥有了修真者才有的修为,是不是有可能做到控制己身的呼吸脉搏,陷入假死状态,甚至瞒过了太医?瞒过了未曾亲自前来查看尸体的周彻?从而将护身符藏在那团漆黑的“胎儿”中?!
倘若她真的在危机四伏的深宫,潜意识察觉到了暗中的阴谋和威胁。
没有证据,无法调查,一个人苦苦受着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爱人惨死,甚至连腹中的胎儿都不是自己的。
€€€€那这枚护身符,或许是她最后的,沉默的反抗。
然而,谁也无法知道当时的真相了。
这也只是他一瞬间的猜测。
那枚护身符的主人究竟是谁,又是通过何种方式被萧衍之当成元神托生的肉块融入体内,已经不得而知了。
正如那枚燃烧殆尽的,化为灰烬的护身符。
风一吹,便消散到空中了。
释真大喝一声:“诸位,正是机会!”
€€€€正是上天所赐、绝无仅有的机会!
大阵放出耀眼的光芒,如虹的剑气汇入其中,仿佛溪流汇聚成江海,咆哮奔涌,向动弹不得的萧衍之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