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医仙,虽然不知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我有要是在身,就此别过€€€€”哗啦。
白穆清用力地攥着他的袖子,差点直接把能抵御同境界修士一击的上乘法衣撕烂。
差点变成真€€断袖了。
江宴秋:“……”
虽然听不懂人话,但力气真是不小啊。
他记忆里、原著中的那个主角受白穆清,明明应该冰肌玉骨、清冷出尘、高不可攀,像一朵冷艳高洁的白莲花,即使面对魔宗少主萧无渡,也依旧横眉冷对,不假辞色。
现在……
这可怜兮兮眼泪汪汪撕烂人袖子不肯走的模样,跟“白医仙”三个字还有半点关系吗,倒更像一颗黑煤球。
江宴秋忍无可忍,实在看不下去那张脸,掐了个净水诀,将他脸上的污渍擦洗干净。直到第三次掐诀,水流才从灰黑色变得清澈,也终于露出白穆清原本的容貌。
还是挺端庄秀丽的一个小美人嘛。
江宴秋松了口气€€€€对方要是实在赖着不肯走,他着实担心以这副尊荣,汇合后别被昆仑弟子误认成魔物,直接一剑捅了。
郝仁:“江师弟,就让他这么跟着我们吗?”
江宴秋无奈:“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撕吧两下他这身道袍真的可以不用见人了。
郝仁颇有深意的目光在玩着自己脏兮兮的袖子的白穆清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若有所思地收回。
“那就依江师弟的意思吧,要是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在路上使坏,到时候再对付……也不迟。”
.于是,向黑山和冥河行进的队伍默默变成了三个人。
江宴秋走在中间,偶尔和郝仁低声商讨几句,用罗盘校准测算一下方向。每当这时,白穆清就会如同妄图吸引长辈注意的小孩子一样,“啊啊”发出怪声,或是委屈兮兮地拽扯江宴秋的袖子,无比可怜地瞅着他。
他倒是也知道分寸,冥冥之中意识到自己要是太过分,大概率会被毫不留情地丢下,因此微妙地把握着“吸引注意”和“惹人厌烦”之间的度,让江宴秋找不到借口扔下他。
他们徒步不知前进了多久,像之前那样漫不经心地瞥过路面和两边的建筑时,突然,江宴秋愣住,把头转回原地:“郝师兄,你看那里,是不是他们其他人留下的标记?”
那是一张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辟邪符,加了点驱虫功效,是他们出发之前商量好的标记,万一不小心跟其他人走散了,就在醒目位置留下这张符纸示意,箭头指向的方向,就是最后离开的方向。、郝仁走近辨认了一番,点头:“的确,旁边还有个‘岑’字,应该就是岑道友留下的。”
终于有其他人的消息,江宴秋顿时有些激动。
循着标记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果然,前方不远处的灰墙上,又有一张相同的符纸提供方向。
他们在古城废墟的街道中穿梭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前方巷口的拐角后,隐约传来打斗之声!
江宴秋跟郝仁对视一眼,立即奔上去支援。被落在原地的白穆清扁了扁嘴,也颠颠地追了上去。
拐角之后,岑语正跟一只形似螳螂的魔物打得不可开交。
那魔物漆黑的外壳泛着金属的光泽,剑刃相击,只能在其上留下一点轻微的划痕。前肢的镰刀无比粗壮,简直有半人那么长,威风凛凛地挥舞,见那漆黑的外壳似铠甲一般难以攻破,岑语躲闪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手腕一沉,专挑防御相对柔弱的腹部攻去。
而暗处,还有数个甲虫似的小型魔物虎视眈眈,漆黑的复眼阴森地盯着岑语的动作,时刻准备等她灵力耗尽力竭之时,便一拥而上,将鲜美的血肉大快朵颐。
江宴秋跟郝仁出现,立即加入战局,岑语眼中闪现过惊喜的神色,腾出位置供他俩出手。
不知是不是援军出现,局势瞬间扭转,那螳螂魔物的椭圆形的眼眸中闪现过人性化的恐惧,竟抑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长长的镰刀畏缩地收起,两股战战,竟战意全消,头也不回地跑了。
余下那些虾兵蟹将见领头的都跑了,也纷纷消失在各个阴暗的角落。
原先还尘土飞扬的街角,瞬间寂静无声,重新变回一座空荡荡的孤城。
岑语重重地松了口气:“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我跟这群鬼东西还有的打呢。”
让岑语打坐修整一下,他们顺便也交换一下情报。
“坠入罗刹海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周遭只有我一人,穿越那片鬼气森森的密林,就进到这座古城了。”岑语吞了颗益气丹,缓过劲儿来,“我也不知大家是都走散了,还是只有我一人落单,考虑过后还是留了标记,这地方太邪门了,还是早点汇合安全。”
看来大家清醒后的经历都差不多,也都十分默契地往最里层走以求汇合。
岑语松了口气:“这地方简直被魔气腌入了味,一点灵气也无。眼看都快过去半个月了,我带的益气丹还在打斗中洒了大半,要不是及时碰到你们,后面真就生死未卜了。”
江宴秋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道:“你说……你从罗刹海上岸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岑语听他语气有异,也愣了愣,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无比肯定道:“我对时间的流逝十分敏锐,每过十二个时辰,就在衣服上画一笔。”
她扯出袍角展示给其他人看,还差一笔,就有三个“正”字了。
江宴秋喃喃道:“怎么会……”
虽然进入密林后,他们随身携带的钟表或其他什么记时工具就因某种特殊的磁场失效了,但作为修士,他们对时间的感知还是比凡人要强上不少。
€€€€他可以确定,哪怕算上躲避冥河喷发期的那十二个时辰,从上岸后到现在跟岑语汇合,期间绝对不会超过两天!
怎么会这样?
江宴秋立即追问:“岑师姐,你遇到山体动荡地震后的黑天了吗?那之后过去了多久?”
岑语点头:“差不多五天半。”她见江宴秋神色恍惚,有些担心:“怎么了江师弟?有什么问题吗?”
江宴秋沉默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测:“在这里……每个人时间的流逝,恐怕是不同的。”
€€€€所以才能解释,为何他们掉下去的明明是同一片海域,醒来后周遭却空无一人!
那是因为大家的时间被错开了,他们根本不是一同醒来的!
如果第一个人从海岸边爬起来后,四周搜寻、苦等许久也不见第二个人,那按照惯性思维,大概率会以为其他人被海浪拍击到了不同地方,或是已经先一步进入了那片密林。
但很可能……直到他抬脚离开后的十天,第二个人才上岸!
而这段时间,海浪足以抹去沙滩上的一切痕迹,包括前人留下的脚印了。
而只有人与人汇合€€€€像是他跟郝仁,或是他们跟岑语相遇之后,被视为同一个“观测对象”,时间的流逝才会坍缩成一致的步调。
岑语震惊不已:“竟会有这种事?!”
江宴秋神情肃穆,在冥河,什么违背常事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不由想起昆仑后山的无尽峰,那完全违背物理规律,天与地倒转的小世界。
头顶是绵延的山峦和带着水腥气的浪涛,脚下是望不穿边际的灰雾。
但他现在……还有更担心的一点。
€€€€像他们跟岑语这样,差个十天半个月的还好,要是流速差进一步扩大……那岂不是有人可能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年?!
岑语立即想通其中的关节,脸色也不太好看:“那伍柳齐这家伙还活着吗?不会早就追着韩师兄的脚步把自己作死了吧?!”
江宴秋:“……”
他见岑语一副已经气得要砍人的表情,也只得先镇静下来安慰道:“往好处想,说不定对伍师兄来说,进入这里才过去几个时辰呢?如果是这样,他很可能压根还没来得及找到韩少卿,那存活几率又大了不少。”
想到这个可能,岑语脸色和缓一些,扶额道:“我这也是急得脑子都快不转了,抱歉师弟,见笑了。”
磕了半瓶益气丹,将灵力恢复到鼎盛阶段,岑语站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跟其他人汇合。”
他们这边耽搁一个时辰,可能其他人那边都过去一个月了。
忽然,她看向缩在江宴秋身后,百无聊赖地玩着他剑穗流苏的白穆清,疑惑道:“这位是……?”
江宴秋有些一言难尽:“……算是位故人吧,不用管他,暂时就让他跟着吧。”
反正赶也赶不走……
于是,又壮大了一些的队伍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途中,他们还顺利跟另一位师兄汇合,但遗憾的是,暂时无人发现过伍柳齐的行踪。
江宴秋仰头,看向那喷涌出巨大魔气洪流的火山口。
韩少卿和追随着他脚步而来的伍师兄,很可能已经去了那里。
一路上无法御剑,只能将灵力运转在腿部全速前行,众人均是精疲力尽,互相鼓气打劲。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望过去,终于,黑色巨山不再是一个微缩模型一样的风景,而是随着距离的接近变得无比巨大,黑色的山峦脉络也清晰可见了。
除了一路委委屈屈想偷懒又不愿被江宴秋丢下的白穆清,其他人俱是激动不已。
终于快到了!
在这古城废墟的最尽头,有一座无比雄伟、无比壮阔、无比巨大的祭祀宫殿。
那高高的登天台仿佛真的能让人触摸到天际,无数精美的壁画、雕塑、玉器,穷尽能工巧匠之极致。这不是凡人能修建出的建筑,只有上古时最繁盛而强大的古国鹿鸣,才有这样无上的人力和财力。
这是为了向上苍祈求风调雨顺、灵力永远丰沛富盈之用。
而如今,这宫殿本身也沦为一道一碰即碎、海市蜃楼般的镜影了。
没有时间唏嘘,他们正要绕过这座巨宫,突然,一声短促的尖叫在江宴秋身后响起。
€€€€是白穆清!
他飞速躲到江宴秋身后,只露出一个头,手指绞着衣袍下摆,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到身前之人的背上,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眼神满含恐惧。
江宴秋疑惑地顺着他的方向望去。
……那里,有人吗?
无论如何,谨慎些总不会有错。他们几人一只手都已搭在剑柄上,虽是准备拔剑出鞘。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宫殿背后的阴影中走出。
江宴秋的瞳孔缓缓放大。
那是一个他绝对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萧无渡?!
他来冥河凑什么热闹!
但是那人……又跟他记忆中的萧无渡有些微的差别。
乌发及腰,绣着流金丝线的黑袍,脸部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到凛冽,完全褪去最后一丝青涩,而是一个完完全全、无比成熟的成年人模样。
他猩红的瞳孔,一错不错地从人群中一眼盯着江宴秋,视线阴冷又黏腻。
“啊……”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嗓音有奇异的沙哑。
“终于。”
“我等你,已经等了十年了。”
“……江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