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他们老凤家现在只剩它一只啾了,没人跟它轮职呀。
破壳之后,宴秋觉醒的血脉天赋就告诉它,作为凤凰,净化魔气、护佑苍生,是它的天职、是只有它能办到的事。如今世间魔气越发涨涌,它今日懈怠,或许明日就会有不知名的小国度和城池被魔气攻陷、沦为了无生机的废墟死城。
宴秋不禁对这位新朋友有些抱歉。
自己连跟他下界一同游玩都做不到……
不料,郁慈神情却无分毫变化,而是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宴秋愣了愣。
宝镜教过它,这种时候、这种语境,对方大概率只是客气一番,自己也得注意分寸,即使真的想要,也不能说出来麻烦人家。
更何况,昆仑君甚至不是它相熟之人,只是个路过此地、顺势登门拜访的客人。
可不知为何,它此刻却有股莫名的冲动和自信。
€€€€只要他点头,无论什么要求、无论什么愿望,对方都会替他实现。
等反应过来后,宴秋发现自己已经小小地“啾”了一声。
他想的。
“嗯,”昆仑君淡淡道:“那便交给我。”
.宝镜和宝尘发现小殿下被人拐跑后的大惊失色瞳孔地震先不提。
被郁慈抱在怀里御剑飞行时,宴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啊啊啊啊好快!
银白色的飞剑一夜飞度千里,瞬息之间,在天际划过一道锋利的流线,留下一路极狭长的尾迹云。
猎猎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却一点都吹不到宴秋身上€€€€郁慈把它抱在怀里,抬起宽袖遮在它的身前,一丝气流颠簸也无,如履平地一般。
即使风很大,宴秋还是颠颠地往上扒拉了两下,透过郁慈为它挡风的宽袖,好奇地望向脚下的景色。
蜿蜒起伏的山峦如同青色的巨龙,盘踞在脚下的沃土;日光下的湖泊和大泽比最名贵的琉璃镜还要明亮,镶嵌其中;在广袤的土地上,袅袅炊烟的屋舍、整齐画风的田地、银带子似的河流星罗棋布,组成小小的村镇、城池和国度。
人族、妖兽、精怪、修士……
万物都共同生活在这片大地上。
宴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这就是族人和它,世世代代守护的人间啊。
昆仑君不愧是昆仑君。
以宴秋的脚程半日也飞不到的路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飞完了。
宴秋眼睛亮晶晶的。
要是这样,一日之内来回,说不定真的可以办到。
他们来到一座繁华的城池,郁慈施了障眼法,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一人一啾突然出现有什么古怪的。
原来这就是师无渡之前说的凡人都城吗!
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小鸟”露出震惊的目光。
……好多的人啊!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边,茶楼、酒肆、作坊、当铺数不胜数,鳞次栉比、彩旗招展,还有支着摊铺的商贩直接沿街吆喝叫卖,街上各色服饰的来往行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头戴银钗的女娘跟同伴欢声笑语,捎着刚在脂粉铺子淘来的新货,头顶剃光留着命辫儿的孩童被父亲抱在怀里,吃着手指,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宴秋被郁慈揣在怀里,也好奇又震撼地看着这个世界。
这跟它方才在飞剑上俯视到的人间,又是另外完全不同的感受。
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坊市,就有这么多的人族,这么多的生灵。
他们在此安居乐业,吃茶、喝酒、读书、看戏、做生意……辛勤劳作,却也生机勃勃。
郁慈抱着他旁若无人地往前走,即使他已收敛修为和周身的气机,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威严冷漠的眼神,还是让过往的行人一边纷纷自动回避,一边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俊俏的郎君,好……呃,好圆的鸟。
因为行人并未拥挤,也幸运地让宴秋没被挤成鸟饼。
最终,他们在一个平平无奇、散发着热气的摊位前停下。
见到客人,老板热情地招呼:“热乎乎甜滋滋的汤圆!两文钱一大碗!要来碗汤圆吗小哥!”
汤圆!
宴秋的小爪爪瞬间扒紧郁慈的衣袖,圆滚滚的眼睛睁得老大。
“来两碗。”
老板笑眯眯地为他们盛汤圆,看这位小哥养的鸟灵动可爱,还特地给他们多打了几颗花生和莲子。
那只海碗,比江宴秋整个身体还大。
未免它一失足掉进去酿成丢尽整个凤族脸面的惨案,郁慈亲自用勺子舀出来吹凉再喂它。
用小小的金红色的喙咬破糯米粉做的外皮,吃到里头黑芝麻馅儿的宴秋:“……”
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绝世美味!
它差点变成流泪鸟鸟头,旁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天投喂仙露仙果泥的宝镜宝尘是怎么苛待它的。
呜呜呜。
小小一只啾,吃到头都抬不起来。
昆仑君见状,未曾言语,眼尾却染上笑意,慢条斯理、一颗颗地把整整两碗汤圆都喂给了它。
……
吃饱喝足,宴秋小小地打了个嗝。
它圆滚滚的身体吃进有自己那么多的汤圆,撑得愈发圆润,艰难得翅膀尖都动不了。
始作俑者帮它擦擦嘴,又捧回怀里,轻轻隔着羽毛揉着它的小肚子帮啾消食。
宴秋不由感叹:“要是以后我不当凤凰,说不定会去当厨子。”
这话要是宝镜听了,指不定要噗嗤一笑:“小殿下,什么叫‘以后不当凤凰’€€€€你本来就是凤凰呀。”
可郁慈闻言,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等着,当你的第一个食客。”!
第155章
从凡间赶回凤凰台时,已是暮色四合,星野低垂。
皎洁的月光如流水盈盈一地,宴秋还沉浸在今日凡间一游中无法自拔,一声高亢的“小殿下€€€€!”把它吓了个哆嗦。
……糟了,临走前忘了跟宝镜他们说一声了。
.金红色的鸟团子乖乖趴在软垫上,宝镜和宝尘一左一右,都是满脸焦急后怕,围着他一顿叨叨。
“小殿下!就算要下界游玩,为何不与我们知会一声?您知不知道,这一整天我们把整个凤凰台都差点掀个底朝天,都快急死了!”
宴秋心虚地啾道:“……我都一千五百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大事。”
宝镜一整天脑海中闪回过“小殿下被误认成胖鸡仔被凡人逮住这样那样”的一百种恐怖画面,青绿色的尾羽都吓掉了几根,立即反驳:“您尚未化形,本体又还如此稚嫩,若是被有人之人捉了去可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昆仑君与我一同么。”见势不妙,宴秋立即卖队友把郁慈搬出来:“如今放眼四海,还有谁是昆仑君的对手,有他与我一同,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宝镜:“……”
她被堵得没话说了。
这世上,若是遇到连昆仑君都搞不定的人,那宴秋这还没化形的小凤凰更逃不远了。
宝尘柔声道:“小殿下,宝镜与我也只是太担心你,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下界,我们只得在这儿自己吓唬自己。”
宴秋低下头乖乖认错:“……知道了,可是我从没去凡间看过,要不是恰巧昆仑君在此,可能往后的几百年,可能也没什么机会下去看看了。”
它这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宝镜又顿时心软,瞬间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他们小殿下乖巧又懂事,为了净化魔气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过凤凰台半步,也从未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想到这里,她顿时把宴秋抱进怀里好一通安慰,瞪了宝尘一眼道:“小殿下已经够懂事了,不过是下界游玩一番,你这么凶做什么。”
宝尘:“……”
想到这里,宝镜看向郁慈的目光十分感激:“昆仑君,小殿下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拘在凤凰台,身边也一直没有同龄的朋友,一直很是寂寞……它并非有意缠着您玩闹,在下看得出,小殿下其实很喜欢您。”
郁慈“嗯”了一声,面色如常:“无妨,我也与宴秋一见如故,是我主动带他下界的。”
软垫上的宴秋偷偷瞅了他一眼,给了昆仑君一个“你很上道嘛”的眼神。
唔……宝镜宝尘这关好不容易是过去了。
€€€€嘿,它摩拳擦掌,下次去哪里玩好呢!
.自从有了昆仑君这么好用的人形御剑神器(……),宴秋一颗啾心飞出千里之外,恨不得每天都缠着郁慈带它下界。
昆仑君向来无有不允。
他们有时去戏楼看戏,有时混在茶馆的来往行商中听人说书,有时干脆在一条巷子从街头吃到巷尾每家都品尝光顾一番,也有时只是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和远处漫无边际的原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无所事事地发一整天的呆。
好像要把宴秋过去被拘在凤凰台欠的那些吃喝玩乐一口气补回来。
它被昆仑君简直惯到没边,也不知这么有爱心和耐心的大好人,是怎么被各族传成凶神恶煞的杀神的。
它被郁慈捧在手上,啄着昆仑君喂到嘴边的冰糖葫芦,心下感叹:怪不得师无渡那家伙自从下界见识到一番人间的繁华后就不想回来了,隔三差五往下跑呢。
这么舒服的日子,换它也天天下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晚还得赶回去净化魔气。
太平盛世的光景,世间的魔气总比灾祸之年要少些,不过即便是这样,只有宴秋一只凤凰,每晚还是忙得够呛。
尽管凤凰天生祥瑞克制妖邪,这么些魔气也不会把它怎么样,可当那些魔气流过四肢百骸时,宴秋还是感觉不太舒服。
“老不死的,整日瘫在家里活儿也干不了,还要多费一张嘴,早点死了大家都好过……”
“这小寡妇长得都是勾人,就是气性太烈了,得找个没人的时候拖去地里弄一弄,好好让爷过把瘾……”
“哎,年景不好,二丫那妞子,只换来这么些口粮……”
“这么点好处还想本官冒险替他办事?哼,到时候在圣上面前随便糊弄糊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