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格里先生面无表情地道：“您既然能明白，又何必逼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呢？您得罪了巡逻队队长，就是得罪了我们整个巴里镇，我可不敢做您的生意，还是请您去别处吧。”
“那就打扰了。”陶元圆道。
也不纠缠，干脆地就离开了。
约克见他的身影消失，不由埋怨道：“爸，你在干什么？里克都敢做他的买卖，为什么我们不敢？”
老格里生气地道：“里克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别忘了，我们能售卖魔法制品，都是靠伯爵大人的恩典，你要是不表现得与他们立场相对，格洛弗大人知道了怎么想，伯爵大人知道了怎么想？”
约克道：“但我们干脆把人拒之门外，也是把人得罪了吧？”
老格里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道：“他都当上庄园主了，不会经常到我们这里来，与其得罪格洛弗大人人，还不如得罪他。”
陶元圆出了老格里的杂货铺，其实是很生气的。
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他在街上走了一圈，直到走到已经被冰雪冻住，无人干活的码头处才停了下来。
他又转身回到了里克的小杂货铺。
里克看见他回来，很是吃惊：“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陶元圆很诚实地道：“我没有买到魔法制品。”
“啊？”里克诧异，“老格里先生那儿魔法制品从不缺货，你要买的是什么？”
“魔法护符。”陶元圆道，“他们有货，只是不愿意卖给我。”
里克想了想，道：“那恐怕是因为格洛弗大人的缘故。老格里先生效忠伯爵，与格洛弗大人的关系也很亲近，听说您上回差点杀死了格洛弗大人，老格里先生也许是因为这事才不愿意把魔法护符卖给您。”
“为什么只有他能卖魔法制品呢？”陶元圆问，“我记得我刚到巴里镇时，守城的士兵都是向我推荐你的店铺，你的口碑和名声非常好，为什么他能卖魔法制品，你却不能？”
里克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大人。”
陶元圆这才发现自己的口气接近于质问：“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生气。”
里克摇头道：“没事的大人，我能理解。从前帝国是不禁止普通商铺售卖魔法制品的，但是出现了许多起魔法制品造假的事件，而普通店铺的店主查验不出来，又或者是故意卖假货却说自己查验不出来。后来帝国严抓这一块，就勒令店主必须是魔法学徒，又或者能有办法检验魔法制品的真假才行。
陶元圆诧异道：“那，你没有办法检验魔法制品的真假吗？你拥有这样一家店铺，应当有钱能买检验的工具吧？”
里克苦笑道：“是有钱买，只是我家已经错过了机会了。魔法制品的售卖许可，一年比一年难考，现在除了魔法学徒，基本上店主是不可能拿到许可证了。如果让老格里先生现在去考试，他也考不过的。只是当初伯爵大人认为我们这地方好歹也是冒险者公会的据点，每年都有那么多冒险者到我们这里来，总不能连个卖魔法制品的地方都没有，于是额外给他批了冒险者公会的经营许可证……”
“等一下。”陶元圆道，“冒险者公会的经营许可证？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冒险者公会的经营许可证，就能卖魔法制品吗？”
里克愣了一下：“有渠道进货的话，是可以的。但是冒险者公会的经营许可证不是那么容易能批下来的，帝国一直怕有人会利用冒险者公会的权限聚众闹事，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离矮人的大本营很近，矮人为了卖武器，已经挑起过很多种族间的战争了。我们虽然与他们有来往，却不得不防备他们。在巴里镇已经有一家魔法制品店拥有许可证时，帝国不会批第二张的。”
陶元圆忍不住笑道：“但是我那儿有一张！是我先前拜的老师给我办下来的。”
想不到这么巧，冒险者公会的经营许可证竟然还有这种用处！
里克睁大眼睛：“您，您那儿真的有冒险者公会的经营许可证吗？是个人性的，还是地区性的？老格里先生的许可证是个人性的，我们镇上只有武器店和防具店因为是公会的人开的，所以只登记了店铺名没有登记店主。”
“许可证上写的是奥本庄园，应该是地区性的吧？”陶元圆道，“你能到我那儿开分店吗，或者就干脆搬到我那里去？”
里克不由笑弯了眼睛，道：“如果您那儿有权限的话，就可以向公会授权我成为庄园的代理商，一旦我成了您的代理商，以后我就能售卖魔法制品了！而且，以后，我们的交易不但能免除大半的商税，有的商品甚至不用交税！无论是买还是卖都能给您更划算的价格！”
“那就太好了。”陶元圆当机立断，就去找冒险者公会了解授权的程序了。
他不清楚自己以后会不会用到魔法制品，但用不用的到，和买不买的到却是两码子事。老格里先生是唯一的店铺，他为了不受制于人，也只能让他不那么唯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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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冒险者公会的效率比市政中心高多了。
甚至于， 陶元圆当天了解授权程序，当天请里克一块儿签授权书，连经营许可证都不用回庄园拿， 就都办好了。
€€€€这是个魔法的世界，只要他们用魔法验证真实身份， 再签下魔法契约就可以了。
里克一直到办好授权出了冒险者公会， 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一样。
“您知道吗， 大人？”里克红着眼睛， 吸着鼻子道， “其实当年， 老格里先生是我父亲的帮工， 他原本要娶我父亲的妹妹的。我父亲准备把店铺交给他们， 所以把老格里先生当继承人培养。可是后来， 我姑姑死了……老格里先生就娶了别人，在对面开了一家店铺。”
“他们都说，老格里先生并不是在刻意打压我们家，虽然把店铺开在我们家对面，可那是因为他新娶的妻子原本就住在对面。这么多年， 如果他想打压我们的话， 我们早就饿死了。”
“但是，我还是很不甘！”里克说，“当他家得到许可能继续售卖魔法制品， 而我们家不能时， 那种不甘就更强烈，甚至都快演变成了仇恨！我父亲临死前劝我， 不该因为这种小事就仇恨他人， 那会让我自己堕进邪恶里去。但今天， 您，您给了我这个压过他的机会，我真的很高兴……”
“谁说他没有刻意打压你们？”陶元圆见他又开始掉眼泪，安慰他道，“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得看他实际做了什么，而不是他心里想什么。他在你家对面开杂货铺，抢你们的生意是事实。更何况别人怎么知道他真的没有抢生意的心思呢？你会不高兴，会怨恨他，才是正常的。”
陶元圆见里克怔怔地看着自己，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里克破涕为笑，擦掉眼泪道：“多谢大人，您这话让我心里好受多了。刚才签契约的时候，我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可想想父亲的话，又怕自己这念头太黑暗……”
陶元圆柔声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店铺已经到了，你回去工作吧。我也要回庄园了，等你进了魔法制品，我再派人来购买。”
“等等大人！”里克却叫住了他，“如果你只是要魔法制品，不拘于魔法制品的种类的话，我家里有！”
陶元圆眼前一亮：“真的吗？”
里克点头：“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能回来！”
扭头扎进了杂货铺，过了约莫十来分钟，就拿着块红黑色的晶石出来了：“这是我爷爷当年用过的魔法石，用来训练魔力的精准度的，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里头切切实实存了许多魔力。”
陶元圆接过晶石一看，不由赞叹道：“真漂亮……”太阳光透过晶石时，浅处就会呈现很漂亮的鲜红色。
里克不好意思地道：“就当是您长久照顾我生意的谢礼，你可千万要收下啊。”
陶元圆谢过了他的好意，收下了魔法石，就准备回庄园试试了。
约克揣着储物戒指，在提供租赁马车服务的东街旅馆前徘徊不去。
他的储物戒指中装满了魔法护符，他是想瞒着父亲，把东西卖给陶元圆。
虽然他父亲说得很清楚，不卖东西给陶元圆是为了站队格洛弗，格洛弗的背后可是伯爵大人！约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胆子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可他有种直觉，他们不该得罪陶元圆。
“哟，约克先生好久不见了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几个没戴头巾的流莺，穿着染成五颜六色的棉麻长裙，挎着装面包的柳条篮子，惊喜地围了上来。“自从珍妮走了之后，您可再没来找我们了。”
“听说您是看上了巴里莫尔家的姑娘安娜，想要娶她做妻子。”
“哎，您要是结婚了，往后可就不方便来找我们了……”
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大胆地搂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道：“约克先生，趁着您现在还没结婚，多来陪陪我们吧！”
“是啊是啊……”
约克熟练地与众姑娘们调情，只不过在她们邀请他到她们的住所那儿去时，连忙婉拒。
“我还有事情要办，下次吧。”他道。
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哼声道：“我看您是还惦记着珍妮吧！”
“就是！”姑娘们不免抱怨道，“珍妮有什么好的，就因为她拒绝过您，您就那么对她念念不忘吗？”
“从前她没当流莺时，您就眼巴巴地追着她了，后来她当了流莺，您还是惦记着她！”
“您是真看上了巴里莫尔家的姑娘还是假的呀！您总不会还想娶一个流莺吧？”
约克立刻沉下脸来，道：“我怎么可能会娶流莺？听着，我约克。格里要娶也要娶与我家世相当的姑娘，绝不可能娶一个流莺的！”
流莺们似乎被他加重的语气给吓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眼中情绪有些复杂，但很快变成了幸灾乐祸：“你听到了吗？珍妮，约克先生说他绝不可能娶你的！”
约克瞳孔微缩，正慌乱间，就见珍妮扶着个用黑色头巾遮住头和脸的女人，从旁边的旅馆里走出来。
“你很无聊，米尔德丽德。”珍妮不客气地道，“我要是想嫁给他的话，当初就嫁了，还需要你帮我问人吗？”
米尔德丽德讥讽道：“我只是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罢了，别以为不当流莺就能高人一等了。一日是流莺，终身是流莺！珍妮，你摆脱不了的！”
珍妮摇头道：“过去的事，做了就是做了，我也不会逃避。但是米尔德丽德，我是为了家人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我的心还是干净的。你想出入上流社会，像达夫妮。莱曼那样当达官贵族的情人，可没那么容易。”
“想想玛丽娜夫人吧！她才是流莺最后的结局。一时能得到金钱追捧又能如何呢？没有人会发自心底地尊重我们，等我们年老色衰了，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有几个人能走出去，做贵族的情妇？而且就算做贵族的情妇，又有多少人能得到好下场呢？”
米尔德丽德尖声道，“别装清高了珍妮！你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要是我有你这样的美貌，我老早就能离开巴里镇，到王城里去了。明明唾手可得的财富都不要，你才是傻子！还敢来劝我们辞职，你以为接济那么点儿小东西，我们就会感激你吗？不，不会的！等你穷困潦倒了你就会后悔你今天的选择了！”
珍妮低声和那黑色头巾遮脸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女人点点头，就离开了。
旅馆专职的马车夫赶来了马车，珍妮也不与米尔德丽德多说，就上了车。
米尔德丽德气愤道：“怎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或许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浪费口舌。”珍妮道，“大多数沦为流莺的姐妹，都像我一样，是为生活所迫，所以我想尽力将她们拉出泥潭。可你不同，米尔德丽德，你单纯是想傍上贵族老爷跻身上流社会……我劝不动你，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你修改志向。”
其他流莺们闻言都不免露出黯然的神情，这就让米尔德丽德更加恼火了，她气冲冲地上前，就想拦下珍妮的马车。
但是有一个人快了她一步。
“等等！”约克挡在了珍妮的马车前。
米尔德丽德还以为他是想为自己出头，感动地道：“约克先生！”
珍妮打开车门，棕红色的头发从肩头上漏下来，蔚蓝色的眼中有些许厌烦：“约克先生有什么贵干吗？”
约克弱气地道：“我也需要去一趟奥本庄园，能不能载我一程，我可以与你分摊车马费……”
珍妮不客气地道：“我想旅馆里应当还有别的马车空闲，您也不至于与我一个流莺挤马车。”
“等等！”约克却道，“我是有事要找陶元圆大人，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我想既然碰见了你，我们同行会更方便一些。”
听他提到了陶元圆，珍妮微微蹙眉，还是让他上车了。
留在原地的米尔德丽德不敢置信地道：“约克先生？”
然而载着他们两人的马车飞快地驶离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马车出了巴里镇，出了村庄。
约克与珍妮对坐在马车厢两侧，一反先前对那些流莺们游刃有余的态度，反而局促不安地道：“我先前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我父亲说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在人前装装样子，你也知道我父亲的性子，他要是知道我还喜欢你，他会针对你的……”
珍妮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找大人是有什么事吗？别告诉我，这只是你想上车的借口。”
“不不不，我是真的找他有事！”约克见珍妮冷漠的态度，不由咬牙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珍妮？当初你要是选择嫁给我，而不是杰莫尔，事情根本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嫌我浪荡，但杰莫尔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呢？是，我举止轻浮，我吊儿郎当，可我至少不会像他一样卖妻求荣！你当初说，嫌我同流莺亲近，嫌我脏。可教会说我们这是必要的净化，避免被欲。望所腐蚀堕入地狱，杰莫尔不也找过流莺吗？”
“哪怕你真是嫌我找流莺，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都没有时光倒流的能力！”
“你总得给人改正的机会吧？你拒绝我的帮忙去当流莺，潇洒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既然你对自己都那么宽容，又为什么对我那么苛刻呢？”
珍妮叹息道：“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资格嫌弃你脏不脏的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