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斯其实也这么觉得:“可是,如果我已经做到最好了,为什么我还是输了呢?”
陶元圆道:“因为你寄希望于别人,寄希望于长老会,那些利益纠缠的贵族们!你在选举前就已经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你上位的,所以你做得再好也都没用。”
路德维斯道:“但是……选举必须得通过他们啊,这已经是几百年的惯例了。”
陶元圆道:“也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能让你当上矮人族的国王,并且能让反对的声音全都消失。”
路德维斯一愣,望进陶元圆的眼中。
陶元圆的眼眸是黑色的,黑亮亮的,如琉璃宝石一般透着光芒。
路德维斯只觉得骨髓中似乎都通过了一道电流,将他整个身子都麻软了,起先是恐惧,慌张,而又隐隐生出了希望。
“可是……”他咽了咽口水,道,“这,能成吗?大家伙的生活都很安稳,现在咱们还和兽人族与精灵族有交易往来,我是地精混血,没有人会跟着我的。并且,打起来的话,很多人的生活都会被搅乱……”
阿尔杰农这才听明白了陶元圆的意思,惊恐地望了他们一眼,赶忙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陶元圆道:“那你觉得现在的矮人族怎么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冒险者公会的人,无论哪个种族都会向着你们,但却并不是因为惧怕你们,而是怕被你们纠缠上,不想耗费精力。”
“在内里,目前兽人族和精灵族在打仗,于是你们的资金来源丰厚。将来一旦他们停战了,你们这么多的武器去卖给谁?”
“又要挑拨人族和其他种族之间的矛盾吗?你我都知道,矮人族是打不过人族的,甚至于在当年那场战争后,矮人族搬入科斯山脉,族群的数量一直没恢复到全盛时期,就算全民参战都比不过其他的种族。”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陶元圆道,“现如今,矮人族的兴盛,不过是因为精灵族和兽人族的战乱,所以叫你们捡了便宜。并且你们族中除了武器防具外,保证民生的粮食产出,以及矿山的开采,几乎全是由地精负责的,普通矮人种田都只是为了填饱自己一家人的肚子而已。难道你们将来就真打算靠奴役地精过下去,直到逼得他们不得不反……”
“老师!”路德维斯忽然打断了他,神情有些痛苦。
他是地精混血,并非纯种的矮人,若说完全不心疼地精,那是假的。可是就连他母亲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种族卑贱,每个人都说拥有地精的血统是一种耻辱。
他与同为混血的阿尔杰农交好,与地精们交好,可在外人面前,却也不敢表现出对那些地精们的任何一点友好。
陶元圆这话就像把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扎得鲜血淋漓。
陶元圆顿了顿,才道:“重点是你想不想,你记得你在回地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吗?你想让你的族人们过上好日子,想让被你们族群奴役的地精们过上好日子,你不想让矮人族就这么在地下腐朽下去。”
“当初搬入科斯山脉后,矮人族就再也用不了光明魔法了,真就是因为你们族群中有太多的同性恋吗?不,我想就是因为你们族群欺骗奴役了地精,而如今,你,一个地精和矮人的混血,有机会打破当年地精被立下的魔法契约,因为你并不是单纯的矮人,所以地精们听命于你,并不违反当初订立的魔法契约。
“所有的地精都能成为你的士兵,奥斯本就是你天然的基地!”陶元圆将他画的简易作战图给他,道,“我们先从奥斯本开始,占领罗坦菲拉和贝顿。这三个地区都有大量的地精被奴役,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反攻矮人们,轻而易举地夺下城镇的控制权。占领这三个地区后,姆扎高没有农田,没有食物补给,撑不了多久就会投降。最后只剩下图克林城……我们甚至不用和他们交战,就能逼得他们投降!”
“只有将他们打服了,他们才不会拿贵族、血统那套来跟你唧唧歪歪。”这就是所谓的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路德维斯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口了,拿起那张羊皮纸时,双手都在颤抖。
他深呼吸了数次,直到稍稍冷静了一点,方才道:“老师,我干!”
他眼中爆射出精光,道:“我绝不会让我的族群,无论是矮人还是地精,腐朽在地下的!!”
亚斯兰大陆,王国历,1414年,8月13日。
这是个注定被铭刻在史册里的日子。
乔布。布罗姆,刚在12日与上一任国王交接,13日就登上了图克林王宫内的宝座。
他戴着王冠,举着国王权杖,志得意满地坐在金灿灿的王座前。
结果,原本该投射到五大城镇的景象,全都被路德维斯给代替了。
路德维斯穿着正装,站在光影正中,慷慨激昂地读陶元圆为他书写、塞缪尔为他润色的讨伐檄文。
整个罗托的矮人和地精都哗然一片。
矮人和地精的纠葛,很多城镇的历史书都是语焉不详的,甚至把过错都推到了地精的头上。
譬如在奥斯本中,他们学到的历史,就是当初地精驯服了巨魔为他们劳作,而地精则为巨魔提供食物和住处。
可是巨魔因为智商太低,在矮人们退到科斯山脉来时,吃了他们好几个族人,所以矮人完全是出于正义自卫,才会屠杀巨魔,并与地精起冲突的。
至于刚起冲突,地精为什么还邀请他们进地下做客,这也被他们在历史书上歪曲,说那并非是地精的歉意,而是地精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阴谋!
陶元圆在讨伐檄文中将这一点完全点了出来,就连矮人当初是如何靠哈罗德的战术,困死地精,并因为怕地精魔力太强,骗地精签下了不得反抗矮人的魔法契约都点了出来。
“我并非是纯种矮人。”路德维斯头一次在人前,以这么自豪的语气道,“现在,所有不愿意再被奴役的地精们,请都听我的号令,随我一同攻入图克林城,打倒被贵族们控制的长老会!也请所有不满于长老会控制政权的矮人们,助我一臂之力!”
“相信大家这段时间都看到了,长老会费尽手段,在选举期间控制选票,造谣污蔑,给我编织罪名……”
“如此腐朽的统治阶级,每回国王人选几乎都是内定,换人也不过是长老会的傀儡。所以这才造成我们的族群一日比一日人少,并在其他种族间臭名昭著,只能靠挑拨其他种族战乱,才能贩卖武器为生。”
“一个健康的种族从不需要依附他人!我在此承诺,若我入驻图克林城,绝不让任何矮人或者地精饿肚子,绝不让任何矮人以及地精被无端奴役……”
“攻入图克林城,打倒长老会!”最后,路德维斯甚至还喊了一声口号,他身后的矮人和地精们也跟着喊,“攻入图克林城,打倒长老会!”
这一番煽动的演讲出来,可把长老会的人给气坏了。
五大城镇的投影屏都播放了路德维斯的演讲,包括图克林城,甚至都有不少矮人和地精骚动,可想而知,远离图克林城的罗坦菲拉、贝顿等地,又会是什么情况?
因此长老会的会长:乔纳森。布罗姆也不得不出面澄清了:“路德维斯。布罗姆先前说的全是胡说八道!他是因为作弊,而被取消了选举资格,所以才不甘心,想要挑拨离间!请大家冷静下来,当年矮人之所以会与地精打仗,完全是因为地精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什么魔法契约,全是胡说八道!我们当初根本就是碾压地精的,又怎么会因为惧怕,还要骗他们签订什么魔法契约呢?”
“请所有人,矮人们,还有地精们,给我听着!路德维斯现在已经是造反的反贼,如果有任何人敢帮他的话,就一并以造反罪处刑!”
金属屏幕闪了闪,很快,又切换到了路德维斯那儿,不过这一回,却不是路德维斯出面说话了,是陶元圆。
陶元圆以十分淡定的语气道:“大家都已经听到了吧?刚才长老会的会长说路德维斯说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接下去,我们就会效仿哈罗德当初的战术,带领地精们先攻罗坦菲拉与贝顿,再攻姆扎高……连怎么打都告诉你们了,我想长老会的高手们,一定能轻轻松松地碾压地精,你们说是吧?”
几乎是当天晚上,罗坦菲拉与贝顿的地精们就大量出逃,逃进了奥斯本。
陶元圆让阿尔杰农带领一小队地精,去游说剩下的地精,并且控制住罗坦菲拉与贝顿的镇长与贵族们。
那些贵族们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精们的魔法太bug了,而因为他们这两个地区,几乎全是地精在劳作。他们每个人的家中,甚至还有一大群地精仆人……
于是乎被扒掉护甲抓起来,就像老鹰抓兔子那样的简单。
仅仅花了两天,罗坦菲拉和贝顿就拿下了。
矮人国的粮食出产百分之七十在奥斯本,剩下百分之三十在罗坦菲拉和贝顿。因为今年刚收获过一轮,所以粮仓里存了大量的粮食。
陶元圆让他们把能搬的粮食,都搬到了奥斯本还有罗坦菲拉和贝顿与奥斯本连通的粮道中,剩下的则一把火给烧光了。
长老会那儿派人来罗坦菲拉与贝顿抢粮食,迟了一步!
乔布近乎在投影屏中破口大骂,指责路德维斯他们竟然为了打仗,不顾人民的生计!那么多粮食,他们把粮食全都烧了,难道想把所有人都饿死吗?
陶元圆则也又出现在了投影屏中,道:“大家放心,奥斯本这儿已经存了吃不完的粮食,除了本地出产的粮食,我们还从人族那儿买了许多,酒水粮食都有!我们与人族已经达成了交易,所以如果长老会还想负隅顽抗的话,就尽情负隅顽抗吧!纵使奥斯本、罗坦菲拉、贝顿的矮人地精们都不再种地,拿起武器。我们也有充足的粮食来源,困到你们投降为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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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 不行!我们绝对不能放弃姆扎高!”
“就算那里的地精再多,我们也得把姆扎高夺回来!”
“这不是争一口气的问题,姆扎高虽然没有农田, 但它连接着罗坦菲拉、贝顿……你们明白我们放弃姆扎高的后果是什么吗?那个混血反贼会彻底扼制住我们的咽喉,而我们要再抢粮食, 攻打出去, 绕不开姆扎高,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绝望!”
已经是路德维斯造反第十天了, 长老会们吵得不可开交。
陶元圆在金属投屏中的那番话, 几乎把他们的希望都给打没了。
对方竟和人族取得了联系, 与人族有粮食交易往来!也就是说, 如果他们不冲破他们的围困的话, 路德维斯真的能有充足的粮食来源, 把他们围困到死。
事实上陶元圆那一手,就是为了打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地下根本就不适合作战,通行全是靠矿车,如果他们要直接冲进图克林城的话,对面武器防具皆精, 他们要一次性涌入大量的军队, 只会挤在矿道中,被图克林城的矮人们收割。
于是封住矿道,等对面冒头, 他们再来收拾他们, 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对面不冒头,那就更简单了, 直接就能把他们给困死。
矮人们知道他们的食物撑不了太久, 出去的入口又被堵住了, 并且对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食物来源……
设身处地一下,那可真够绝望的。
陶元圆还嫌不够,天天换演讲稿,让路德维斯在金属投屏上演讲。
图克林城的矮人们说他们是反贼,但陶元圆却让路德维斯在演讲中称自己是起义。他是神眷者,这么多年大家都说光明神把矮人族抛弃了,可如果光明神真把矮人族抛弃了,为什么又会让一个矮人成为神眷者呢?
他起义,是受神的指引,神也看不惯矮人族当年的做法,现如今,就是他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这演讲一出,图克林城的人心动摇得就更厉害了。
对方短短几天内,就把奥斯本、罗坦菲拉、贝顿,还有姆扎高都收入囊中,如今只剩下图克林城了……一个图克林城,真的能破了这个死局吗?
说不定真是光明神的旨意,神让一个地精混血,讨当年的债来了!
比利。布罗姆,阴沉着脸,找到了路德维斯的父母。
战局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哪怕路德维斯的父亲位高权重,曾经也是下一任国王的候选人,他们也不得不冒犯他,要求他去找路德维斯劝降。
库尔特。布罗姆,脸上充满了疲惫:“在他不肯放弃第三轮选举的那天,我就已经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你们忘了吗?这还是你们要求我的。”
比利道:“就算你们断绝了父子关系,可你也是他的父亲,再不然……”他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妻子,那个长相丑陋的地精,“他母亲可没和他断绝母子关系吧?让他的母亲去劝服他。我就不相信了,他连他母亲的话也不肯听?”
卡丽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道:“不,先生,路德维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我劝不了他的。”
比利厉声道:“你以为你是要做什么?你的儿子是反贼,他现在造反了!他将在我们族群的历史上遗臭万年!如果你不去劝说他的话,他们真把城攻破了,长老会就只能将你们俩问罪,以造反罪把你们夫妻一起送上断头台!”
卡丽吓坏了,库尔特忙抱住了她,道:“长老会当初承诺过我们的,只要我和路德维斯断绝父子关系,你们就不会再因为他的事而为难我们!”
英俊的矮人抱着一只丑陋的地精……
比利眼中闪过丝嫌恶,道:“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你们的儿子都造反了!造反罪可是实打实的大罪。我只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要是你们明天还不愿意,长老会也就只能提前把你们送上刑台了。”
比利趾高气昂地走了。
等比利一走,卡丽就捂脸哭了起来:“呜呜,怎么办啊,库尔特?难道我们真要去劝路德维斯投降吗?他都已经造反了,要是他真的投降,长老会会放过他们吗?现在他那边的局势这么好,一旦放弃,长老会那些人肯定趁机反攻,路德维斯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
库尔特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低声道:“卡丽,别着急,你明天,就去找路德维斯……”
卡丽慌了,道:“那你呢?”
库尔特道:“长老会的人不会把我们俩都放走的,肯定要留下我们其中一个。”
卡丽摇头道:“不,我不能丢下你!路德维斯不一定会听我的话,要是他们真的把城攻破了,长老会的人真的会杀了你的!”
库尔特握住她的肩膀,道:“冷静下来,卡丽!”
卡丽双眼含着泪水,丑陋的绿皮肤上,那双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库尔特叹了口气,亲了亲她的眉心:“不要害怕,只要路德维斯仍处于上风,他们就不敢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