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嘴上说着大争之世,要争出一个最强者,让每个人的天赋得到更充分的展现……”桑黎深吸一口气,神情激动,“是的,没错,我承认,这的确是很好的想法。”
“可是,换个角度,就算争不出来,只要让大部分不够天才的修士死在战争中,灵气不就又够用了吗?”
桑楚几乎被对方这番话惊到呆滞,他脑袋混乱,很想找出什么理由去反驳,可他发现,他找不出。
桑黎继续道:“留下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强,筛选出来的弟子只会越来越天才,这样,久而久之,迟早会有某个绝世天才被逼到成仙,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落后就会成为被淘汰的最后一个。”
他忽地扯了扯嘴角,“这才是大争之世的真正目的,或者说,这是隐藏在那些好处背后的血腥之处。”
“桑楚……我们不是看不出。”
桑楚沉默着点点头,接话道:“……只是因为我们不是被牺牲的一波人罢了。”
桑黎垂下脑袋,神情落寞,像是什么巨大的打击,“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像我知道道魔之战里死去的大多数修士都会是无辜的,和千年前那场血洗有关的到底是少数。”
“可这场战争我们还是要开启。”
“因为掌握着话语权的修士都是想成仙的。”他自嘲笑笑,“我也一样,谁不想成仙呢。”
“就连他荀渊也想。”
“所以,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为了成仙选择牺牲一部分人,这没什么,毕竟成仙本就不易,他做得已经很好了,比我做得好太多,也比我要牺牲的人少太多了。”
“可是,他不是。”他摇摇头,重新站起身来,“他从来都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
“他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荀渊,他要……走一条全新的仙路!”
“不以任何人的牺牲为代价,集合所有修士的力量,走他的仙路,也是众生的仙路。”
他看向桑楚,目光灼灼,眼神如一团火焰,刺得他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先是淡淡道:“这或许才是小师弟为何要拉拢其他八宗的弟子的原因。”
“我要帮他。”
“哥!”桑楚猛地抬头看向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要将天衍剑宗全都押在小师叔身上?!”他看着他,慢慢地摇摇头,“天衍剑宗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宗门永远高出个人。”
“你是一宗之主,更该知道这件事情,你还记得余师叔祖的教训吗?”
桑黎缓了缓激动的情绪,沉声道:“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了了。”
“他给我指了一条路,一条……从未有过却注定光明的路。”
桑楚毫不退让,“哥,你的意思我明白,若你不是天衍剑宗的掌门,我肯定二话不说,拉着你就去投靠小师叔。”
“可我们肩上担着天衍剑宗的责任,担着他们的未来,担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即使前路注定光明,可也有不小的失败概率。”
桑黎只是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说道:“我可没说只有我们一宗。”
“什么?”
“小师弟不是把路已经给我们指出来了吗?这仙路又不只天衍剑宗一宗要走。”他勾了勾嘴角,“也不只有道修来走。”
桑楚微瞪大眼睛,思索片刻后,有些惊讶地说道:“哥,你要联合其他八宗?”
“还有散修,还有魔修。”他顿了顿,“甚至,还可以有邪修。”
“邪修?”桑楚眉头微蹙。
桑黎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那个共主之一是谁?”
看着对方惊愕的面孔,桑黎笑出了声,“我早就说过了,小师弟早已把前路为我们指好,只待我们看出他的计划,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上他的脚步。”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我现在怀疑,真的有天下知的首领这个人存在吗?”
他摇摇头,“想想当初的我,似乎离真相只差一步。”
明白了对方未尽之言,将几方组织在心中一过,桑楚惊讶地近乎失语,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可,这……”
这可能吗?
看出他的惊骇,桑黎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他可是荀渊啊。”
“好了,不和你聊了,你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情绪。”他转身便向着案牍走去,眼神明亮,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我要好好谋划一番。”
“小师弟都将一切计划地如此清楚,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啊。”
……
躺在自制的摇椅上,身上原本打理地一丝不苟的外袍有些松垮地披着,荀渊就这么躺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这才是人生啊。
防御阵法已经再一次加固,又再外面套上了数套迷宫阵法,绝对不会出现误闯的敌人,而牧蝉玉他们也说过,最近要好好消化消化他之前讲过的内容,不会过来打扰。
想到这里,荀渊再一次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内心感叹道,这才是修炼该有的生活啊。
不会有人打扰,也不需要担心其他人打上门来,阳光也正好……
忽地,一声清脆悦耳的鹤鸣声响起。
荀渊没有睁开眼睛,脸上仍是惬意的微笑,只是将手一抬,很快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便出现在他的手下。
他轻笑着揉搓了几下,说道:“灵兽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鹤爻乖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道:“是啊。”
视线在躺在摇椅上的荀渊身上转了两圈,鹤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荀渊应声睁开眼睛,阳光照耀下的黑色瞳孔显得格外清澈透亮,目光如炬,竟让鹤爻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眼睛,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
“在放松。”
“放松?”鹤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凡事都要做到完美的男人居然会和放松这样懈怠的词汇沾上边?!
对上鹤爻不敢置信的眼神,荀渊也有些心虚地轻咳两声,强行找补道:“修行要张弛有度。”
鹤爻继续紧盯对方,惹得荀渊又忍不住解释道:“放松……也是一种修行。”
他说得坚定,像是连自己都说服了一般,不仅不心虚,反而还对视回去。
鹤爻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真的吗?”
它也不想信,可是,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它还想继续追问,荀渊却直接打断道:“好了,你不要打扰我继续放……不是,继续修行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是夜。
夜晚,没有了白日刺眼的阳光,荀渊将摇椅从树荫下搬开,继续悠哉地半躺着,欣赏着天边的月色。
“……你在做什么?”
荀渊连忙直起身,循声望去,随后便看到鹤爻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荀渊顿了顿,下意识问道:“你不会站在那里看了我一天吧?”
鹤爻轻哼一声,怪声怪气地回道:“是啊,不过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怎样把放松当做修行,却正好看着你躺了整整一天。”
荀渊:……
他本该顺势道歉,并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或许是放松地久了,他的玩乐心也跟着上来了。
扫了对方一眼,荀渊眉眼微弯,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垂,掩住眼底的狡黠,话语里却很是正经,“你不信我是在修炼吗?”
鹤爻顿了顿,只是一句话,它就开始怀疑起它花费了整整一天时间所观察到的画面,当然,只是迟疑片刻后,鹤爻马上回道:“不信。”
它话语一转,“除非,你告诉我你在修炼什么。”
荀渊嘴角微微翘起,“好啊。”
他站起身来,对着鹤爻的方向伸伸手,说道:“来,我带你去看。”
清冷皎洁的月色下,俊美的青年微垂眼眸,神情庄严又圣洁,等鹤爻一步步走向他的身边,等待他的后文时,他忽地指了指天边的月,说道:“看到它了吗?”
“吸收日月精华,兽族即可诞生灵智,化而为妖。”
鹤爻神色怔怔,只是呆愣看着面前高洁如天上神人般的青年,心中惊骇。
妖兽……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难道是,他猜到长老与自己的谈话了?
或许是,最近人类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找到自己时,长老的神情格外严峻,对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情绪激动时还落下泪来,看起来好不诚恳,对方如此耐心甚至不惜自折面子,就是为了催促自己能够尽快从荀渊手中套到成妖的方法。
那……它直直地看着荀渊,是为了让自己不为难吗?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高悬在天边,一直都在暗自观察荀渊的天道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看着对方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嘴角,轻笑一声,“……小骗子。”
€€刚刚笑完,目光便停在对方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睛,笑声一滞。
€€知道对方大概是在看月亮,可是……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想法却突然出现€€的脑海。
“……他发现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为什么不呢
在鹤爻呆愣的眼神前挥了挥手, 荀渊终于绷不住笑意,直接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
鹤爻歪了歪脑袋, 脱口而出,“刚刚那番话是假的?”
荀渊刚想承认, 可是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又突然顿住,抬头望天,“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
鹤爻还想追问, 荀渊却突然转身离开了,“我先回屋了, 你也早点休息。”
……
又一次无功而返后, 杨玄终于憋不住了,“那个荀渊到底在哪呢?师父让我接近他,可我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一旁的谭慈已经喝上了养生茶, 平静地说道:“才不到半年时间,你急什么?”
“他可是邪修的共主之一,你若是能这么轻易找到他, 十有八九就是陷阱了。”
听着对方的一番劝说,有些烦躁的杨玄一点点平静下来,跟着坐到他身边, 先是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急, 只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他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他瞥了面容平静的谭慈一眼, 神情古怪, “……你这是打算转投另一位共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