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事,李桂香没察觉,她已经快走到章北庭的摊子旁边。
“不买就站远点,别挡着大家。”
李桂香被人推了一下,才回过神。
她连忙低头,往旁边让了让。
担心有熟人看到,她又飞快地扫了眼四周。
这一眼,熟人没看到,只看到在摊子的一角,眼巴巴地挤着几个六七岁的小孩。
这在卖吃食的摊子前并不少见,通常是家里大人舍不得给钱买,小孩子又馋,就会跑到摊子前守着。
她家的包子铺前,偶尔也会有这种小孩。
只是这几个小孩里,有一个是她的孙子大牛。
李桂香怒气瞬间就上来了,吴氏是怎么教养小孩的!
大牛也看到了她,有些害怕,但实在是馋得紧,最后馋虫战胜了惧意,挤到李桂香跟前,吞了吞口水道:“奶奶,我也想吃冰粉。”
李桂香正憋着一口气没地方撒,大牛要是看到她就跑了,她还不能怎么样,毕竟她来章北庭摊子这里的事,并不想让人知道。
结果大牛不仅没跑,还敢凑她面前说想吃冰粉,她怒火中烧,揪着大牛的耳朵就是一顿骂:“吃吃吃,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你也不怕被毒死。”
她突然喝骂,吓到了不少人。
大家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移,让出了一块空地。
大牛捂着耳朵哭喊道:“不吃了不吃了,奶奶你别揪我耳朵了,要揪掉了。”
李桂香非但没停手,力道反而更重了一些,“以后你要是再来这里,被毒死都没人知道。”
她一口一个毒死,围观的人难以置信她对亲孙子都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又忍不住看向章北庭。
虽然都知道这人是故意坏冰粉的名声,但还是好奇章北庭会怎么处理。
大牛还在求饶,“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来就赶紧跟我回去,”李桂香自以为聪明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一家人找你找了一下午。”
“诋毁完了就想一走了之?”章北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冰粉摊后面出来,挡住了李桂香的去路。
李桂香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回想起那日在何家菜摊前的情节,腿肚子还有些发软,转念又想到,章北庭今日手上没刀,旁边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气势便强了一些,“你那冰粉本来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她还嘴硬着,却不敢再说有毒了。
“听说你家是开包子铺的,”章北庭,“不知道是拿什么发的面,又是用什么和的馅。”
“我家的方子凭什么要告诉你。”李桂香脱口道。
章北庭似笑非笑,“是啊,凭什么要告诉你。”
旁边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住在南城这一块的,大部分人家里都有生意,自己的方子、门道、手艺这些谋生的手段,很多连家里人都是传子不传婿,传媳不传女,更何况外人。
李桂香被章北庭一句反问堵得胸膛急速起伏,又说不出一个字,在众人的笑声里,灰溜溜地走了。
这回章北庭没拦她。
李桂香有一样想得没错,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在章北庭自己的摊子前,章北庭肯定不会对她动手。
其实不仅是动手,就是吵架,都会影响到生意。
章北庭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到摊子里面,道:“宴卿,我有些渴了,给我盛碗冰粉吧。”
“好。”宋宴卿麻利地打了碗冰粉,“所有东西都加吧?”
“嗯,都加。”
章北庭端着碗,被一群人看着,他也不在意,搅匀配料后,就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他的动作很优雅,速度却不慢,很快连碗底的糖水汁都被喝干净。
不少人反应过来,他并不是真的渴了,而是在用行动反驳李桂香说的有毒。
也是杜绝可能会出现的闲话。
其实大家不在意李桂香的话,但看到他这么做,还是安心了许多。
有人赞赏地看了章北庭一眼,也不说破,只惋惜地道:“本来每天就不够卖,摊主自己还要吃一些。”
“就是,今天又要多一个人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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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章北庭的话跟举动让后面的生意没受影响,但李桂香闹的时候耽搁了,导致收摊时间比前两日晚了些。
章北庭跟宋宴卿收拾好碗跟各种罐子,看到桌子边还坐着个人,便道:“今天收摊了。”
“你家冰粉好吃是好吃,就是不管饱。”那人说着转过身。
“钱掌柜?你还没走啊。”章北庭想了想道,“过几日我打算做样管饱的吃食,到时候您来尝尝?”
钱良才点了点头:“一定来。”
说完他也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章北庭也不好赶人,便干脆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钱良才这才缓缓道:“今日那妇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章北庭不甚在意地摊手,“总不能因此不做买卖了。”
钱良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走了两步,他又说:“你家冰粉虽然不管饱,但胜在好吃又独一无二,我还是会一直来吃的。”
他跟章北庭并没什么交情,留下来提醒两句还是看在冰粉的面子上。
至于章北庭能不能听懂,就不是他的事了。
章北庭认真行了一礼,“多谢提醒。”
钱良才摆了摆手,“不客气,明日给我冰粉里多加几颗小汤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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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卤肉饭
“钱掌柜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宋宴卿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明白。
钱掌柜那番话在他听来,就是寻常食客吃到好吃的食物,夸赞几句罢了。
但是章北庭行礼道谢了,那就绝不是如此简单。
章北庭解释道:“他说会一直来我们这里吃,是有前提条件的。”
“好吃又独一无二?”宋宴卿回忆了一下钱良才的话,脑海里有什么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要想留住客人,除了好吃,独一无二也至关重要,”章北庭道,“他是在提醒我们别不小心被人偷学了方子。”
他们冰粉卖得这样好,想知道方子的肯定不止李桂香一人,只不过李桂香比较蠢,当着那么多的人表露了出来。
宋宴卿听到有人打冰粉方子的主意,一下就急了。
“不用担心,”章北庭道,“你想想,在你知道冰粉是用什么做出来的情况下,如果不看我做过一回,你自己揣摩,大概要多久才能揣摩出来。”
宋宴卿一想就放心了,他算是做吃食很不错的了,但如果拿到冰粉籽,第一想法肯定是水煮之类的烹饪手法,更不可能想到要用石灰水。
东西卖得好,有人眼红想要分一杯羹,在哪里都不罕见,章北庭也早有预料。
不过冰粉这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若是不知道方法,又绝对做不出来,他跟宋宴卿又谨慎,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冰粉的材料。
独一无二这点,章北庭自信,只要他愿意,就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我去做饭。”章北庭道。
自从章北庭做过一回水煮鱼,灶房就不再是宋宴卿一个人的地盘了。
他说去做饭,宋宴卿就默契地揽过清洗的活。
早上买的五花肉,中午切了点炒茄子,还剩一大半。
章北庭上午特意让何海给他找了点红葱头,就为了晚上跟这点五花肉一起做卤肉饭。
切成圈的红葱头下入油锅中,在热油的激发下,水分蒸发,没多久就变成金黄色,散发出浓郁的葱香味。
红葱头酥好,章北庭便开始炖肉。
切成丁的五花肉下锅,稍微煸出一些油脂,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腻。
家里没有香料,他就只放了姜跟酒,酒还是之前准备的回门礼,现在刚好用来做菜。
肉炖上之后暂时不用管,章北庭就去后院看了看葱。
这几天太阳大,他们早上特意给新栽的葱遮了阴,这会儿天快黑了,他便把盖在葱上的杂草掀了透气。
葱本来就是连根带泥挖来的,他们又照顾得仔细,经过一日一夜,这会儿依旧是青嫩翠绿,十分喜人。
旁边的冰粉果苗就没这么好运了,经过连日的干旱加暴晒,蔫了一片。
章北庭还要靠它们赚钱,自然不会不管,便去井里打了水,给它们人工补充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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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侄儿在吗?”
宋宴卿在井边洗碗,听到大门口有人问,擦干净手走过去。
看清来人的长相后,他面色立刻冷了下来。
“是这样的,”李桂香身边的男人道,“家里妇人愚蠢,在你们摊子前说了糊涂话,我让她来给你们陪个罪。”
他说着递上手里的两根苦瓜,“自家后院种的,你们拿着尝尝新鲜。”
宋宴卿非但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拉过旁边的大门,只留下能容一人宽的缝隙,他就站在那道缝隙里,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拿回去吧,我跟他都不吃苦瓜。”
“北庭他爹可是最喜欢吃苦瓜了,他怎么可能不吃,”章平伸长了脖子,眼珠子滴溜溜地往院子里打量,“我也算是北庭的族伯,你这样拦着不让进,要是伤了我们族亲的情分,你担得起责任吗?”
要是来的是别人,宋宴卿还真可能被他的话唬住,但是这人跟李桂香是两口子,李桂香先前就能当着章北庭的面咒骂章家父母,他不信这男人能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