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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牛油
第二天一早,章北庭缓缓睁开眼,微弱的晨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内十分安静。
他感受到身侧的热意,收回目光。
宋宴卿搂着他的胳膊, 还在酣睡。
许是昨晚闹得狠了, 宋宴卿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 眉头微微蹙起。
章北庭侧过头, 动作轻柔地拂开身边人脸上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睡得有些红的脸颊。
宋宴卿似乎觉得有点痒,脸下意识的地在章北庭的手臂上蹭了蹭,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章北庭手悬在半空,不敢动了, 怕把人弄醒。
片刻后,宋宴卿重新睡踏实, 他才收回有些僵硬的手。
目光是一直落在宋宴卿脸上未曾移开。
看着看着,他觉得又困了,便闭上眼睛, 搂住身边的人,重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这回他一动,宋宴卿也跟着醒了。
“睡过头了。”宋宴卿坐起身, 有些懊恼地道。
即便是比往常晚起了不少,宋宴卿神色还是颇为疲惫,声音也有些沙哑。
“今天食肆不开门, 再睡一会儿也无妨。”章北庭柔声道。
宋宴卿摇头, “不睡了。”
他从小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宋宴卿下床的时候, 腿一软,差点又跌了回去,还好章北庭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人都有些脸热。
章北庭试探着问:“要不,我帮你更衣?”
“我刚才是不小心。”宋宴卿委婉地拒绝。
说完他忍着不适,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穿衣束发。
章北庭站在旁边递衣裳跟梳子簪子,待两人穿戴妥帖,才推开窗透气。
一阵清风吹进来,吹散一室的旖旎暧昧,两人都精神了不少。
章北庭问:“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煮个面吧!”宋晏卿道,昨晚折腾了一晚上,今天又起得晚,他这会儿有点饿了。
两人洗漱完,章北庭道:“你去歇会儿,早饭很快就好。”
宋宴卿摇了摇头,跟在章北庭的身后进了灶房,章北庭揉面,他就在旁边看着。
章北庭心里觉得高兴,找着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面揉好,趁着饧面的功夫,他搬了凳子放葡萄架下,“葡萄应该可以吃了。”
他摘了两颗,一颗递给宋宴卿,一颗自己拿着,轻轻一捏,脆弱的紫红色葡萄皮裂开,嫩绿微白的果肉显露,嘬进嘴里,汁水丰盈,甜中带着些微的酸,葡萄味十分浓郁。
宋宴卿也道:“好吃。”
章北庭挑着成熟的摘了几串,“这些我们自己吃,明天再多摘些送给何家。”
早上吃大骨汤面。
大骨是章北庭昨天晚上做完饭放灶上煨着的,已经炖得软烂,筷子轻轻一碰,大块嫩滑带筋的肉就从骨头上脱落。
章北庭给宋宴卿挑了个肉最厚的,放碗里占了大半个碗。
宋宴卿:“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就吃完肉,面少吃一些,”章北庭道,“你太瘦了。”
宋宴卿想起这人昨晚说过的一些话,低着头吃面,不好意思说话了。
嫁来章家后,他吃得比以前多了不少,吃的东西也比以前好太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见长肉。
其实章北庭觉得,宋宴卿现在这样就很好看,但好看归好看,对喜欢的人,还是希望把人喂得稍微圆润些。
吃完饭,两人把宋宴卿的东西都搬到现在同住的这间屋子。
宋宴卿东西少,加上来他们后来做的几身衣裳,都没能把两个箱笼装满,两人的衣裳一起放在柜子里,他的就只占了一个角落,看着尤为可怜。
章北庭道:“我们去布庄买些布料回来吧。”
天气逐渐转凉,应该做秋衣了。
“我现在的衣裳已经够穿,”宋宴卿道,“钱攒着些用,好早日买下食肆的铺子。”
章北庭:“铺子要买,衣裳也要做。”
他详细算道:“食肆开张到现在不过半个月,我们就已经赚了二十多两了,按照这个速度,在十月前我们就能攒够买铺子的钱。而且不管开食肆,还是买铺子,都是为了过得更好,如果为此节衣缩食,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宋宴卿说不过他,直接被拉去了钱良才的布庄。
钱良才看到两人就说:“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一趟你们家,现在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大概是钱良才的吃货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章北庭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居然是,难道钱良才知道他们家葡萄能吃了?
钱良才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从柜台后面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推到章北庭面前道,“东西都送出去了,蟹黄油的钱还没给你。”
“太多了。”章北庭道。
他给钱良才和邹文柏熬蟹黄油,螃蟹跟装蟹黄油的小瓷罐都是两人自己提供,他们就耗费了一些猪油料酒,跟一担柴火,以及花了两天的时间拆蟹熬蟹。
因此两人没给钱,他也没急着要。
“不多不多。”钱良才笑眯眯地道。
二十罐蟹黄油,留下自己吃的,其他送出去的都是人情,到时候收回来,可就不止这些了,而且有个一直没能谈下来的渠道,因为两罐蟹黄油,也顺利地谈了下来。
因而这五百文一罐的加工费,他给得心甘情愿。
毕竟拆蟹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费功夫费手不说,光是忍着不吃,就需要非常强的自制力。
出于不能让章北庭吃亏的想法,他不仅自己准备了这么多的手工费,还跑到南城客栈,装作无意地跟邹文柏说了自己打算给的酬劳。
章北庭看他这模样,猜他应该是拿这个赚到了更多的钱,便没再拒绝,“那就多谢钱掌柜照顾了。”
“不用谢,”钱良才哈哈笑了下,“反正你马上又要花一些回来给我。”
章北庭跟宋宴卿来布庄,可不是要花一些回去吗?
因为钱良才这句话,别说章北庭了,就连宋宴卿都觉得,若是买少了不好意思。
最后两人花了四两多银子,买了足够两人各做四五身衣裳还有剩的布回去。
这回买的布料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下午两人没再出门,宋宴卿裁布做衣裳,章北庭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递个剪子尺子,或者倒杯茶水,弄点吃的。
他从第一眼就觉得宋宴卿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如今人已经完全属于自己,更是怎么看怎么满足。
等到天稍微黑一点,他早早就做了晚饭,给院子大门落了锁,吃饭的时候,眼睛更像是黏在了宋宴卿身上了一样,移都移不开。
第二天是中秋,两人睡醒了便起床去逛早市。
云阳城的人很爱过节,一大早街市上全是人。
路边的小摊也比平常多了不少,大家都想趁着人多,赚点零碎钱。
章北庭跟宋宴卿边走边逛,一路上这家买个包子,那家吃碗豆腐脑,很快就吃饱了。
瓜子花生,饴糖撒子,看到喜欢的零嘴都买了一些,还有石榴柿子梨这些水果,很快就装了大半个背篓。
“再买就要吃不完了。”宋宴卿道。
昨天章北庭那番开食肆是为了过得更好的话,他被彻底说服,不再阻止章北庭买这买那,但还是不能浪费。
章北庭一看背篓,确实有些多了,便道:“那我们去看看卖菜的。”
市场上卖鱼虾蟹的尤其多,不过他们昨日才吃了鱼跟虾,蟹近日也吃了不少,看了看就作罢。
两人走进肉铺,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被吊在架子上的一腿牛肉吸引住了目光。
大靖律法没有不能杀牛的规定,并且因为吃得起牛肉的人不少,还有人专门养肉牛营生。
章北庭经常在这里买肉,肉铺的老板看到他就招呼道:“今天要些什么?”
“我先看看。”章北庭道。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牛身上比较好的部位已经被人挑走,不过章北庭想要的本来就不是那些,等到摊子上的人稍微少一些了,他才问:“牛肚子上的油还在吗?”
摊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牛油味重,买肉的人但凡看到肉上粘着点,都要求他剔干净了再称。
不曾想居然有人专门问牛油还在吗?
不过看到这人是章北庭,摊主也就理解了,处理不好就非常难吃的猪头跟肥肠,还不是被他弄得干干净净放食肆卖,据说生意还特别红火。
“杂碎都在那里了。”摊主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个大竹筐,打趣道,“你还要什么随便挑。”
章北庭还真挽起袖子,不嫌脏地一样一样地挑了起来。
除了比手掌还厚的牛肚皮油,他还挑了一些粗大的血管,又黑又脏的两个胃。
摊主看了直摇头,这几样东西,穷人觉得没油水,有钱人嫌弃又脏又没味道,平时很难卖出去,他之所以没丢了,不过是想着,要是有谁要,能赚一些是一些。
因而看到章北庭挑了,他忍不住问:“今天你们食肆不开门吧?”
“不开门。”章北庭道。
肉铺老板瞥了一眼那堆杂碎,语重心长道:“我听说你们食肆生意很不错,大过节的,应该吃些好的。”
章北庭失笑,“行,那你再给我称两斤牛肉,要嫩一些的。”
“好嘞。”肉铺老板立马去割了两斤肉,特意挑了又瘦又嫩的部位,不带一丝肥油。
“一共多少钱?”章北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