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得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转，行人都是脚步匆匆。
宋宴卿低着头，一路都没有说话。
跟另外两家人分开后，章北庭伸手牵住宋宴卿，揉了揉他微凉的手指，“还在想言朝的话？”
三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柜台后面，就算不故意听，也听到了不少。
宋宴卿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道：“云岫跟言朝未出嫁前的家，在宋家酒楼后面那条巷子，小时候我们常在附近的河边洗衣裳，渐渐地便成了朋友，他们两人比我大几岁，有时候我洗不完那么多衣裳，他们就会帮我。”
章北庭适时地应一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宋宴卿继续道：“云岫跟他相公是青梅竹马，两家从祖辈就交好，言朝的夫君我没见过，只知道姓楼，听云岫说是个说话做事都极温柔的读书人。”
“言朝跟他相公家也是世交吗？”章北庭问。
听三人之前的谈话，云岫跟言朝的家境应该都不是特别好，而言朝的夫家是书香门第，如果不是两人早就认识，一般媒人不会把这两种条件的人牵桥搭线。
“不是，”宋宴卿道，“言朝糕点做得好，以前经常做一些糕点在街上卖，补贴家用，他是在卖糕点的时候，认识他相公的。”
他又说：“我有点担心言朝。”
书香门第，世家大族，跟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总是不同的。
章北庭宽慰道：“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什么事。”
“希望吧。”宋宴卿低着头道。
“别想那么多，若真有什么，又需要你们帮助，他肯定会说的，不同你们说，肯定是不想你们担心。”
人生许多路是需要自己单独走的，朋友最多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一把，其他都要看自己。
两人谈过之后，宋宴卿心情稍微好了些。
章北庭捏了捏他的手道：“想想我们晚饭吃什么。”
“我不怎么饿。”
板栗饼放在柜台下面，宋宴卿没事做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吃一块，这东西占肚子，一天下来根本不觉得饿。
“那就吃排骨山药粥吧，”章北庭道，“上午买了一根排骨，得趁新鲜今天吃了。”
洗净的排骨焯水后，跟大米一起放在砂锅里文火慢炖着。
两人喂了鸡，洗了澡之后，粥就煲得差不多了，再加进野生的山药煮上片刻，最后撒点盐调味，芹菜末增香。
一锅咸香滚烫的山药排骨粥就好了。
在寒冷的夜晚喝上一碗，暖身又暖胃。
晚上比白天更冷，两人吃了饭，早早地便躺在床上休息。
宋宴卿有些睡不着，他道：“我们明日去趟钱掌柜哪里，把食肆的地契买下来吧。”
两人上旬便攒够了买铺子的钱，只是先前他们一次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又跟钱良才关系好，就想着等九月过完，再去把铺子买下来，好方便退剩下的租金。
只是不知道为何，宋宴卿今晚莫名就想尽早把地契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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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地契
钱都够了, 早买迟买都是买，宋宴卿想早点买下铺子，章北庭自然不会反对。
次日下午食肆里人少的时候，两人就回家数够银子, 去了钱良才的布庄。
钱良才知道两人的来意后, 面上有些犹豫。
章北庭心中咯噔一下, “钱掌柜不会把铺子卖给别人了吧？”
“怎么可能！”钱良才急道, “我答应了卖给你们就一定会给你们留着，若是给别人了，以后你还会让我进食肆吃东西吗？”
章北庭松了口气，又不理解，“那你知道我们来买铺子, 为何是这副模样。”
以钱良才的身家，总不至于为了他们提前来, 少赚了一两多银子的租金而叹气。
“我是为你们着想。”钱良才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章北庭他们卖火锅跟冒菜后，客人越来越多, 食肆里又只能摆下几桌，一旦风大，食客也不愿意在外面吃，那间铺子明显不够用了。
“你们确定还要买那间铺子？”钱良才又问。
章北庭他们一旦把铺子买下来，后面再想换地方就麻烦多了。
但对他来说, 即便章北庭现在变卦不买了，也没什么影响，那间铺子位置很好, 租卖都不愁。
章北庭笑着把装钱的箱子往桌子里面推了推, “我们银子都带过来了。”
钱良才没有立刻收下, 而是又分析了一番，“你们应该也听食肆里有客人提起过，长阳街其实比南街更适合你们卖火锅，那边距离东城有钱人住的地方比南街近，能吃得起火锅的人更多，来往的行商也爱往那边跑，虽然离你们家比现在远了些，但也还好。”
而且他相信，章北庭会做的肯定不止现在食肆里卖的火锅冒菜，以及那几样炒菜。
卖更多的吃食需要更大的地方，也需要更多吃得起这些吃食的人。
章北庭听他如此为食肆考虑，心中感激，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办到的，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长阳街那边的铺子我们买不起。”
听食客说过几回后，章北庭跟宋宴卿就去长阳街查探过，那边确实如大家说的那般，比南街有钱人更多，但同样的，那边的铺子也更贵些。
跟他们现在食肆同样大小的铺面，钱良才卖给他们是一百七十两，但在长阳街至少得两百两。
多二十几两不是没有，只是他们想换铺子的主要原因是现在的地方太小，若是换个同样大小的，不如不换。
章北庭理想中那种两层楼的大铺面，一般的都得上千两，大的更贵。
钱良才问：“你们还差多少银钱？”
“多谢钱掌柜好意。”章北庭委婉地回绝了。
在钱良才说起长阳街那边铺子的时候，他就猜到对方估计是想帮自己一把，只是他们现在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都还不到三百两，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他又道：“我听食肆旁边粮油铺的老板说，他们下月可能会回老家，我提前跟他说了，若是铺子出租或是售卖，先考虑我，到时候两间铺子一起，应该也缓解些。”
“如果能盘下来倒也行，”钱良才颔首道，“只是据我所知，粮油铺的老张喊着回乡下养老都喊三年了，三年来铺子雷打不动地开着，除非过年，其它时候从不歇业，而且现在还多了你这个大主顾，生意更好做了。”
章北庭：……
钱良才道：“你们平常有空的时候，还是可以留意一下其它的地方。”
南城客栈肯定是不会卖或者出租的，但粮油铺旁边的铺子也不是不行，虽然稍微远了几步，但只要在同一条街，就挺方便。
章北庭点头应是，想着回去后得放出风声，还要去牙行说一声，这样同一条街上若是有人想出租或是卖铺子，第一时间便能想到他们。
钱良才想的却是，若是多一间铺子，章北庭会不会再多卖一些现在没有的好吃的。
他笑眯眯地揽过桌上装银钱的箱子，当着两人的面数完，便进屋拿出食肆的地契，递给章北庭，“现在属于你们了。”
章北庭接过，认真地一字一句看完，仔细地叠好，收进怀里。
钱良才又在桌子上放了一颗银角子，并一串铜钱，推到章北庭面前，“先前说好的，你们若是提前攒够了钱把铺子买回去，我退你们租金，今天是九月二十一，距离这月结束还有九天，这里一共是一两并三百六十文。”
“多了。”章北庭道。
一两银子一个月的租金，算下来九天应该不到三百文。
“没有多，”钱良才道，“这个月的市肆门摊税还没交，你们月底要记得去衙门交了。”
章北庭这才把钱收起来。
他们私下交易，没经过官府盖章的地契叫白契，但只要不把地契弄丢，也不会出现纠葛，因为地契上已经写清楚买卖双方的信息，缴税盖章只要购买者带着地契去就行了。
钱良才道：“你们月底去缴市肆门摊税的时候，带着白契去缴税盖章也不迟。”
交易完毕，几人神色更加的放松。
钱良才给章北庭又添了点茶，笑着问：“买了铺子，是不是应该做些好吃的庆祝下？”
他也不担心章北庭刚花了一大笔钱没钱周转，毕竟做买卖的，都会留一些在身上以防万一，而且食肆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呢。
“确实是，”章北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着道，“钱掌柜晚上若是无事，一起去食肆吃顿晚饭？”
钱良才这样的贵人，别说一顿饭了，就是十顿也得请。
“当然有空。”钱良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一开始跟章北庭交好，图的不就是好吃的吗，后面深交之后，觉得章北庭跟宋宴卿确实是可交之人，但图饭的初衷从未改变。
“那我们先回去准备。”章北庭起身道。
“随便弄些就好，”钱良才起身送他们出门，“我什么都吃。”
只要是章北庭出手，随便弄的都好吃。
章北庭点了点头，跟宋宴卿并肩往回走。
一开始他还能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越走他脸上的笑容越藏不住。
转过一个街角后，他直接把宋宴卿拉进了旁边的巷子里，搂住腰抱着转了一圈。
宋宴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惊呼出声。
被放下来后就听到章北庭笑着说：“我好开心。”
宋宴卿放松了身体，任由他的手还环在自己的腰上，轻声道：“我也很开心。”
明明前些日子已经攒够了钱，买下铺子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可真的把地契拿到手后，从心底生出来的喜悦跟兴奋是先前没法想象的。
两人相拥了片刻后，章北庭才松开宋宴卿，从怀里掏出地契，“你收着。”
宋宴卿愣住，“我收着？”
“对啊，”章北庭道，“免得我不小心弄丢了。”
宋宴卿鼻子有些泛酸，甜蜜的感觉却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以他对自家相公的了解，哪会把这种重要的东西弄丢，不过是想让他拿着罢了。
他郑重地把地契放进怀里，靠在章北庭身上，认真地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这是他们一起挣下的第一份产业。
章北庭不觉得把地契交给宋宴卿保管是什么难得的事情，他穿越之前，家里的房本存折就全都在他妈妈手里。
不过宋宴卿难得的主动他确实很受用。
直到一道疑惑的声音出现，打断两人的思绪，“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