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才同样预定了一个肘子,不过他午时过后才来,章北庭已经忙完灶房里的事,正跟宋宴卿一起在柜台后面收钱记账。
进食肆后,他问了跟黄大爷一样的问题。
章北庭道:“陆兄跟萧兄,还有四个衙差大哥在食肆等着,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也是。”钱良才颔首道。
说起这个,章北庭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觉得钱良才可能会知道,便问了出来,“云阳城是不是有什么官员也姓陆。”
钱良才闻言,一口茶差点呛到,接着猛地抬头看着章北庭,露出跟昨日萧万青一样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章北庭问。
钱良才一字一句地道:“我先前听你说起过,你跟萧万青是在青阳书院认识的。”
“是同窗过,但我以前对他没什么印象。”章北庭道。
钱良才这回差点被口水呛到,他缓缓道:“我家冬冬,都知道跟他同一个先生的同窗家里是开什么铺子的。”
章北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身知不知道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原身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不然他不会没有丝毫记忆。
钱良才摇了摇头道:“云阳城的知府姓陆。”
章北庭难得露出一丝讶异:“陆公子是知府大人的亲戚?”
不管是陆风还是萧万青跟周鸿文,都跟云阳城家世稍微好一些的年轻人差别不大,章北庭实在没有想到,陆风居然是知府的亲戚。
“你听我说完,”钱良才道,“据说知府大人的小儿子天资聪颖,十五岁陪他回京述职时,便在京城破了一个密室杀人案,得了柄御赐的宝剑。”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位小公子,单名就是一个风。”
章北庭:“……”
他看向宋宴卿,宋宴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钱良才道:“知府大人当时觉得幼子年纪尚小,不许人大肆宣扬这件事,而且那之后,听闻小公子跟人学武去了。”
如果不是章北庭曾跟他介绍过,那人叫陆风,他根本不可能将那个拿剑的青年跟知府家的小儿子联想再一起。
而且在食肆里,萧万青对陆风的称呼是表哥,周鸿文跟章北庭叫陆兄,伙计称陆公子,陆是云阳城的大姓,其他人听到了,也不会一下就联想起知府一家,以及众人以为的,在外学武的知府家的小儿子。
钱良才说完,拍了拍章北庭的肩膀,小声道:“我看他也不想轻易暴露身份,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待他就是。”
章北庭点头。
食肆又开了两天,新鲜猪肉便都卖完了。
此时雪终于停了。
雪下了六七天,融雪也得好几天,并且融雪比落雪更冷,路也更不好走。
章北庭便干脆关了食肆的门在家歇着,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有人再来他们食肆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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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腊月
这次是章北庭穿越以来, 第一次没有任何压力的歇息。
他跟宋宴卿已经在位置很好的街上拥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食肆,食肆的生意非常好。
欠钱良才的钱也已经还清。
而歇息是因为天气,城里的食肆都歇业,大家都没办法卷, 最后一点压力也没了。
夫夫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第二天没事要做, 晚上便忍不住闹到了很晚。
翌日出了太阳, 晨光透过格子窗照进来,在屋内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屋外滴滴答答的,不断有融化了的雪从屋檐上滴落。
章北庭是被这些融雪的声音吵醒的,可被窝里暖融融的,宋宴卿紧贴在他身侧, 他……不想起床。
直到宋宴卿的眼皮动了动,看着即将醒来, 他才小心地起身,开启早晨的忙碌。
宋宴卿在他生炭盆的时候就醒了,又在床上躺了会儿, 躺到章北庭将生好的炭盆端到床边才起来。
两人喂鸡的喂鸡,煮早饭的煮早饭,很快便将家里要干的活忙完。
外面路滑不好走,两人只能待在家里,宋宴卿拿了本书看,章北庭就在旁边看着他看书。
炭盆烧得人昏昏欲睡,时间一长,章北庭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困的话出去走走吧。”宋宴卿道。
章北庭将手边已经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嘟囔道:“现在能去哪里走?”
“去何家, ”宋宴卿笑着道, “跟何海、磊磊一起玩,保管你不会困。”
章北庭:“……”
他说:“我还是去清理院子吧。”
跟才几岁的磊磊玩,他不要面子的啊。
章北庭打开门,冷风猛地涌进屋里,不仅他清醒了,连火盆旁边看书的宋宴卿也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章北庭快速溜到屋外,回身关上门,将冷风挡在外面。
前院的雪,只有两条青石板路他们每日都清理,其余地方都堆得超过了膝盖高。
这些雪的表面被太阳晒了一上午,融化的雪水结成薄薄的一层冰,又继续被太阳晒化,不结实,却也不如刚落下时松软。
头顶太阳明媚,天空碧蓝一片,章北庭抬头看了一会儿,眼睛便有受不住了,于是弯腰,将厚厚的雪滚成大球,再推出去,一直推到墙角堆放起来。
他推了一会儿,便听到堂屋的门打开的声音。
宋宴卿站在门口,鞋子外面裹着动物皮。
章北庭问:“怎么不在屋里看书了?”
“这么多雪,你一个人要清理到什么时候。”宋宴卿道。
两人一起,确实比一个人要快许多,头一天清理完前院,第二天又将后院的菜园子打整了,将埋在雪里好几日的蔬菜解救出来。
就这样在家歇了好几天,两人除了腻歪,就是做一些琐事,或者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去何家串串门。
食肆歇业的第七天,地面的雪终于融得差不多,只有背阴的墙角,还余有一些堆积在一起的残雪,没铺青石板的路边也干了许多,不再湿滑难行。
这天下午,章北庭跟宋宴卿在何家玩。
何青松道:“我跟小峰小海打算明日回趟村里,收些菜回来,你食肆需要哪些,我们尽量先满足你。”
其实今天已经有人从城外运了东西进来,不过何家人觉得,反正都耽搁了这么久,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路多干一天,走起来也更安全。
章北庭也不着急,刚下雪的时候,他食肆比同街道其他饭馆多开了五六日,雪融后没必要那么赶。
“如果有豌豆尖的话,多掐点豌豆尖,其余萝卜白菜之类的,你们看着弄就行。”章北庭道。
第一批掐回来的豌豆尖,很受食客欢迎,大家不管吃火锅,还是吃腊猪脚腊排骨,都喜欢下豌豆尖,每次一点还是好几份,几大筐豌豆尖,不到三日就卖光了。
“上回有一小块地没掐完,肯定有。”何青松道。
说起豌豆尖,何青松也很高兴,豌豆尖的产量虽然比不上萝卜白菜这些,但是章北庭收的价格高。
按照往年的经验,一场大雪下了这么久,他们何家三兄弟这个冬天要少赚不少,但因为今年多了豌豆尖,即便不比去年赚得多,持平是没问题的。
商量好明日要收的菜,苗凤花感慨道:“被大雪这么一封,不知不觉就要进入腊月了,做不了几天生意,马上又要过年。”
“是啊。”章北庭含笑看了宋宴卿一眼。
宋宴卿不明白相公为什么突然对着自己笑,不过身体习惯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已经跟着笑了笑。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章北庭斟酌了片刻后问:“家里现在有多少钱了?”
“八十七两。”宋宴卿不用想,就给了答案。
章北庭:“明日给我五十两吧。”
“做什么?”宋宴卿脱口问道。
说完他便觉得问得太过直接了,家里的钱虽然是他在管,可相公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
但他又着实想知道相公突然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便坐起身,抿了抿唇,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家相公的眼睛。
“别冻着了。”章北庭将人拉到身侧继续躺着,又给宋宴卿掖好被角,才缓缓道,“大雪过后,城里各铺子应该会进不少东西吧,我想去搜罗搜罗,买些回来。”
这话挑不出一丝毛病,可宋宴卿仍觉得有些奇怪,“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银子?”
不仅是东西贵,更主要的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知道章北庭的性格,家里才八十多两银子,便要拿五十两去买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太反常了。
“放心吧,不是拿去做坏事,”章北庭声音不大,语气十分真挚,“没用完的我会再给你。”
宋宴卿不好意思地道:“不用给我,剩下的你放回箱子里就好。”
过了两天,食肆继续营业,除了前两天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无法脱身,之后几日,上午跟下午空闲的时候,章北庭便独自离开食肆,在城里到处溜达。
第一天章北庭带回家两个简单大方的水杯,第二天带回家一包干的海货,第三天带回一壶新鲜的牛乳……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七八天,章北庭才终于没再往外面跑。
宋宴卿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相公没再往外跑后,并没有往家里存钱的罐子里放钱。
而带回家的那些东西,有几样虽然新奇,可没有一样昂贵的,别说五十两了,就是五两都用不完。
因为先前说过剩下的不用给他,他也不好再开口问钱去了哪里。
转眼到了腊月初九这天。
宋宴卿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他伸手探了探,被窝里只剩下一点余热,明显人已经起了很久。
连日来心中的疑惑未解,再加上昨晚被人折腾了半宿,结果起来看不到人的隐隐委屈,让他一下就掀被坐起身,决定去问问相公,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
他刚穿戴整齐,卧房的门就被人推开,章北庭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柔声道:“起了?”
宋宴卿抿着唇“嗯”了一声。
“热水烧好了,在堂屋里放着,”章北庭笑着道,“我去煮面,你洗漱完就能吃。”
“好。”宋宴卿推开窗子给屋里透气,侧对着相公,他面上有些懊恼,相公对他这样好,他心中有疑惑,应该直接说出来,而不是东想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