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前些日子在云岫相公那里定做的架子跟桌椅板凳都送来,章北庭便在食肆外贴了张通知,告知所有食客, 冰粉跟凉皮凉面卤菜这些去年夏季热卖的吃食三日后回归。
食客们知道后, 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食肆里的众人这几日也没歇着, 伙计们将门前的大树都修剪了一遍, 枯败的叶子跟比较矮的一些树枝被修剪掉,既能让门前那块空地更好的通风,也不妨碍大树继续遮阴。
回归前一日,章北庭又带着荣远试了几个新菜。
到了回归当天,食肆里众人比平常来的更早,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天的客人肯定多, 不多准备些吃食怕不够卖。
去年一开始做买卖的时候,食肆里卖得最好的就是冰粉,那会儿怕被人偷学了做法,章北庭跟宋宴卿完全不敢将冰粉交给别人去做。
如今过了快一年,他们对厨房里的几人都足够了解,也完全信任,章北庭便称了要用的冰粉籽,让楚静几人在后院揉冰粉。
凉皮跟凉面也交给荣远他们在做。
人多力量大, 午时前,章北庭要的东西大家就都准备好了。
午时一到,钱良才跟黄大爷这些有钱又有闲的熟客准时赶了过来。
钱良才带着冬冬, 父子二人从旁边永兴客栈前转过来, 就愣住了。
他们知道章北庭让伙计收拾过食肆前面, 却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大树底下的阴凉处摆满了桌椅板凳,而食肆的屋檐下则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张长桌,这些长桌高度只到人腰腹处,宽约莫在两尺左右,摆上一个大瓷盆就没剩多少地方了。
钱良才之所以知道这些桌子宽度摆上一个大瓷盆就不剩什么地儿了,是因为这些桌子上正摆着一排排整齐的瓷盆,桌子靠街的这个方向,有一条半尺左右高的木板挡着,钱良才跟冬冬离得远,只能看到从瓷盆里露出来的竹签子,以及木板上醒目的几个大字:素菜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
章北庭跟宋宴卿站在长桌的后面,低头说着什么。
钱良才脚下放快了速度,道:“怎么将菜……搬外面来了?”
走近了他才看到,瓷盘里虽然也全是签子,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冒菜。
“你们来了,”章北庭笑着打了招呼,才道,“这些菜都是煮好了的,放外面大家想吃什么自己挑,挑好了可以拿去里面吃,也可以在外面边乘凉边吃。”
钱良才闻言微微颔首,食肆里面地方虽然不小,通风也好,但中午的时候,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偶尔还有人忍不住馋吃火锅,确实不如外面树荫底下凉快。
他又不是那种必须要在正经酒楼饭馆吃饭的人,什么街边小店,路边摊子,只要好吃,他都喜欢。
钱良才满意地扫了眼树荫下的那些桌子,紧接着目光回到章北庭面前的大瓷盆里。
瓷盆里挤满了竹签,签子上串着鸡肉、鸡胗、鸡爪,还有土豆、莴笋、海带等等许多食材,这些东西全都浸泡在油亮的红汤里,汤上还飘着一层白芝麻,看着极为诱人。
冬冬没忍住吞了下口水,拉了拉钱良才的袖子。
章北庭失笑,弯腰道:“想吃什么跟叔说,今天叔请你吃。”
冬冬闻言果断放开了钱良才的衣袖,双眸亮晶晶地看了眼章北庭跟宋宴卿,接着踮起脚尖,看向瓷盘里的串串。
他们是第一个来的,摆出来的串串都还没动过,不仅多,还漂亮,冬冬难免挑花了眼,觉得哪样都好吃。
小脑袋思索了片刻后,他又看向章北庭道:“叔帮我挑吧。”
在章北庭这里蹭饭久了,冬冬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是章叔给的东西就不会不好吃。
“行。”章北庭点了点头,从长桌底下拿起一个大竹筒,快速给冬冬挑了一竹筒的串串。
旁边宋宴卿则给冬冬盛了碗冰粉。
冬冬道了谢后,一手抱着竹筒,一手端着冰粉,丢下一句“爹你快点”,就快速朝树荫下的桌子跑去。
“臭小子,都不等等我,”钱良才看着冬冬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接着快速道,“给我也挑些,我爱吃肉,多选肉,少要素菜。”
他不像冬冬,一竹筒串串,一碗冰粉就忘了别的,早早地赶过来,当然是要将许久没吃的东西都吃到,于是钱良才又道:“冰粉也同样来一碗,还有凉皮跟凉面各一份,卤菜也切一盘。”
串串有章北庭给他挑,冰粉宋宴卿给他盛,剩下几样,也有相应的负责人给他弄。
付过钱,钱良才同样一手抱着竹筒,一手端着冰粉,朝树荫底下走去,只不过走了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章北庭,“这串串叫什么?”
食肆里连味道差不多的火锅跟冒菜都各有名字,钱良才很肯定,手里的这一竹筒串串肯定不会就叫串串。
“钵钵鸡,”章北庭道,“叫串串也行。”
在这里,整个大靖卖这些东西的仅他一家,只要客人喜欢,叫钵钵鸡或者串串又有什么关系。
冬冬看父亲还站在那里,很是不解,不等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就喊道:“爹你快过来,章叔给我挑的菜都好好吃。”
钱良才闻言没再停留,快速走到冬冬旁边坐下。
刚才他抱着竹筒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串串的香味。
不过坐下之后,他还是先喝了一大口期待已久的冰粉。
凉凉滑滑的冰粉跟他记忆中一样美味,一口下去,感觉身上的暑意瞬间消了一半,今年冰粉里的配料也比去年更多了,除了芝麻花生碎跟小汤圆外,还有煮得软软的红豆,也很好吃。
吃过冰粉,他才将装着钵钵鸡的竹筒拿到跟前。
一眼扫过去,钱良才最先挑中一串鸡肉,这串肉应该是鸡腿那处的,连皮带着肉还有筋。
鸡肉跟金黄的鸡皮上沾满了鲜亮的红油跟洁白的芝麻,从竹筒里拿起来后,红油顺着鸡肉一点点往下滑,最后在竹签尖尖上汇聚成一滴,掉下去,落在下方的土豆片上。
“想吃这块肉吗?”钱良才没有立即将串串送进嘴里,而是问了旁边埋头吃得正欢的冬冬一句。
冬冬本想说自己也有鸡肉,结果一抬头,就被吸引住了,吃过鸡腿的都知道,这块肉是最好吃的。
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刚才还不着急吃的钱良才,在看到儿子点头后,迅速将串串送到嘴边,一口咬下上面的鸡肉,只余一根空空的,连芝麻都不剩一颗的光签子放到冬冬跟前。
鸡肉入口居然是冷的,却没有一点腥味,红油跟汤汁麻辣鲜香的味道已经完全浸润到鸡肉里面,十分入味,鸡皮脆韧,鸡肉嫩滑细腻,很适合夏天。
钱良才认真地品尝完,才看向旁边一脸震惊的冬冬,“谁叫你刚才不等我。”
冬冬扁了扁嘴,低着头没有说话。
刚才他嘴馋着急吃,没有等等爹爹,确实是他不对。
钱良才逗完儿子,才从怀里摸出两文铜钱,放到桌子上,“想吃这个部位的鸡肉,拿钱去让你章叔给你挑一串。”
冬冬抬头看向屋檐下的那几张长桌,就这会儿功夫,前面已经围了好些客人,章叔他们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他略一思索后,摇头道:“我吃章叔给我的这些就够了。”
“也行。”钱良才点了点头,笑得更加满意了,他点的卤菜跟凉皮凉面伙计也已经送过来,父子二人完全够吃了。
他收起那两文钱,又在面前的竹筒里挑了挑,选了快鸡翅上的肉递给冬冬,“喏,这个给你,也好吃。”
另一边,章北庭跟宋宴卿招呼完钱良才跟冬冬后,又迎来了黄大爷跟他的几个老伙计。
客人越来越多,章北庭还好,不慌不忙地给客人挑着串串,宋宴卿忙活了一会儿后,就有些遭不住了。
装冰粉的罐子跟装小料的碗都放在台面上,盛的时候并不需要弯腰,可时间一长,他还是觉得有些累。
章北庭余光看到宋宴卿用手撑着腰,就立刻招了伙计过来接手盛冰粉的活。
宋宴卿也不强撑,搬了条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休息。
只是坐着坐着,他忍不住就馋了起来。
刚才忙着干活,没心思想其它,现在看着那一碗碗晶莹剔透的冰粉,宋宴卿只觉舌下唾液迅速地分泌。
趁着人稍微少点的功夫,他小声道:“我也想吃冰粉。”
“我给你盛一小碗。”章北庭道。
早上楚静揉冰粉时宋宴卿就在旁边看着,一直到现在,食肆里许多人都尝过冰粉了,他都忍着没吃。
宋宴卿身体不错,而且中午天气热,吃一小碗冰粉应该没问题,章北庭便没有拒绝。
宋宴卿端着相公亲自盛的冰粉,这碗冰粉大概只有卖给客人的一半,不过他已经很满足,再多他也不敢吃。
小口小口地吃完,为了不再馋,放下碗后,他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他坐的位置非常好,抬头就能看到前面树荫下客人落座的情况,转过身也能透过窗子观察食肆里面。
今日虽然冰粉跟凉皮凉面这些吃食回归,又新推出了钵钵鸡,但点炒菜的客人并没有减少太多,许多人都是选了串串后,又进食肆点其它的菜一起吃。
也有客人不习惯在外面吃,即便只吃一碗冰粉,或者几根串串,也选择去食肆里面。
大概午时正左右,听伙计说食肆里就坐满了。
又过了一会儿,树荫下也没了空位。
宋宴卿看到,原本在跟老伙计下棋的黄大爷,两人棋还没下完,就收拾了东西,起身给新来的食客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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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隔壁铺子
黄大爷和下棋的老伙计已经吃完有一会儿了, 两人用过的竹筒跟碗筷早就让伙计收走,桌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因而他们一离开,立刻就有等位的客人坐了过去。
宋宴卿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等到午时过后不那么忙了, 才招来在那一片招呼客人的王福, 斟酌一番后道:“先前黄大爷走的时候, 他们桌上的那局棋似乎还没下完。”
王福一听就明白了小掌柜的意思,笑着回答:“黄大爷看后来的客人没地方坐,主动跟同伴去别处下棋了。”
“我知道了。”宋宴卿颔首。
王福正好也要问这事,他看了眼树荫下依旧满座的客人,问:“小掌柜, 若是有客人吃完了在树下乘凉不想走,又有等位的客人没地方坐, 我们要不要提醒下那些不想走的客人?”
先前没在食肆外面的树荫下摆桌子,食客一般都是吃完就离开了,很少有人久留, 今天将桌子摆在外面,又多了生津解渴的冰粉,可以当零嘴一样吃的钵钵鸡,不少食客跟黄大爷和他的老伙计一样,吃完了也不着急离开, 跟同伴喝着茶下下棋,或者聊聊天,凉快的树荫下很是舒服。
宋宴卿找王福来问也是顾虑这个, 客人都是花了钱在这里吃东西的, 催着离开肯定不合适, 可若都不走,后来的客人没地方坐。
他沉吟片刻后道:“等会儿我问问你们大掌柜。”
“问我什么?”章北庭恰好忙完,走来就听到宋宴卿这句话。
王福识趣地笑着道:“掌柜的你们商量着,我先去忙了。”
“去吧,”章北庭摆了摆手,接着弯下腰跟宋宴卿平视,问,“要不要去后院歇会儿?”
外面确实热闹,可对宋宴卿这种有孕之人来说,待得时间长了难免觉得吵闹,面对章北庭递过来的手,宋宴卿没有多想,直接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借力起身。
章北庭将人扶起来了也没放开,一直牵着宋宴卿走到后院坐下,才又道:“跟我商量什么?”
宋宴卿将刚才跟王福问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我也有注意到,”章北庭倒了杯水放在宋宴卿手边,不疾不徐地道,“等会儿我跟伙计们说下,客人们若是吃完了继续在那里休息乘凉,且随他们去,先观察几日再说。”
“可……”
宋宴卿还想说什么,被章北庭打断道:“好啦,这些都是小事情,你现在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对上章北庭温和又笃定的目光,宋宴卿缓缓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