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对这些年龄不大的小选手来说,好多人同组射箭,和两个人角力似的你来我往,感觉上天差地别。
何况淘汰赛每次射箭时都是全场视线的焦点,这种压力也很容易让人崩溃。
温随就比他们占优势,毕竟连生死都见过的人,这种场面根本不算什么。
半决赛结束,温随后手劣势以3支29环的出色成绩冲关成功,闯入最后的决赛,袁锰也就此锁定第三名。
最精彩的决赛留待第四天,下午要进行的是团体淘汰赛。
姚闵还是决定维持原有队列次序,她本来在犹豫袁锰和温随谁首箭谁末箭,但从上午的比赛看来,还是袁锰当首箭全队风险略低一些。
因为不同于个人淘汰赛一局定胜负,团体淘汰赛是每场比赛要打三局,赢一场得2分,先积6分的队伍获胜。
而每队的3名队员是按顺序轮流发射的,每局每人发射1箭,全队共9支箭,按总环数计两队输赢。
也就是说每局比赛他们都有三次开场要打。
袁锰虽然容易被对手影响,但不会每次都在后手发箭,而他的特点恰好是稳定状态下,第一支箭中10环的概率非常高。
首箭位置需要一个能打10环的人去射全队第一支箭,才能极大的鼓舞士气,也为后面队友奠定良好的成绩基础和心理底线。
虽然温随其实更保险,但关键是末箭位置、三名队员里最后射箭的那个人,在姚闵观察看来非他莫属。
末箭位置一方面属于在两局之间完成过渡的位置,另一方面这个位置在决胜局的重要性极大,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全场比赛的制胜关键所在。
末箭位置心理稳定性必须要求过硬,在面临首箭、二箭连续失利的情况下能够稳定发挥命中十环,才能够让整个团队与对手的差距不再拉大,以便后续反败为胜。
而同时,如果末箭位置在关键箭支做到不手软,即便是顺境中也不会给对手逆转局面的机会,对整个团队来说可以说是核心作用。
姚闵对温随充分信任,而后来的几场比赛也证实她的判断。
总体来看,丁言凯的发挥跟前面的袁锰有一定关系,而袁锰是好的时候逆天的好,差的时候惊人的差,起起伏伏像坐过山车一样。
温随就是这三人小车的平稳后舵。
用袁锰的话说,他后面几场都一点也不紧张了,不管对手射得怎样。因为他知道就算失误,也还有温随呢。
这说辞被姚闵狠批了一通,但也间接证实她这个主心骨选得好。
淮中体校代表队男子团体成功晋级,将在最后一天的决赛里对阵南市体校。
而温随也将跟许砾在个人决赛里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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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姚闵带着队员在酒店旁的小公园慢走。
十月底北方渐凉,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起风。
姚闵提醒大家,“比赛时遇到阵风,及时调瞄准器,不要紧张。”
温随听她说,同时注意了一下风向,这风似乎不太规律,但好在风速不大。
一行人转了两圈打道回去,到酒店大堂时远远看到许砾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是许奕成。
原本从公共区域路过,只当没看到各走各的就好了,可许奕成忽然大步过来。
他走向的是姚闵,“师姐,好久不见。”
这打招呼的方式和对席舟那天如出一辙。
可姚闵却不像席舟,“早就不是你师姐了,你还是叫我一声姚姐吧。”
当着一群小队员的面,毫不掩饰疏离排斥的意味。
末了,她又看一眼许砾,颇有意味地问,“还亲自过来指点你侄子?”
“哪里,”许奕成答道,“恰好队里也来集训。”
许奕成看出姚闵不是很想理他,倒也识趣,讪讪地没再多说。
可双方正要错身而去,他却忽然瞥见姚闵身边的温随,仿佛刚注意到他一样,顿住脚步。
“……这位同学,我好像见过你?”
“小叔,”许砾主动发话,“他就是温随。”
许奕成一愣,“你是温随?”
他贵人多忘事,才想起那天在箭馆的一面之缘,“你不是说你是助教吗?”
温随心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和他有关系?
这叔侄两个,说话虽然各有风格,却都一样的叫人打心眼里不舒服。
姚闵打断这无意义的对话,“我们该回去了。”
许砾轻哼一声,“就算是席舟的弟弟又怎样,想拿淘汰赛第一?跟你哥一样不自量力。”
他这句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故意露了点音量。
许奕成和温随离许砾最近,其他人显然都没听清,许奕成大概不确定温随是否听全,没立刻接话反倒先看了眼他。
这是个十分微妙的眼神,温随心下一动,也装得若无其事。
而许奕成€€€€神色如常,什么都没说,一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
到了电梯口,温随神色彻底沉下来,他忽然的变化连袁锰这个粗线条都察觉到了。
毕竟冷冰冰的温随,已经很久没出现过。
“你怎么了?”
温随眼睫微微颤了一下,轻轻摇头。
袁锰追问,“刚许砾那家伙是不是又悄悄和你说恶心话了?”
“没有,走吧。”
姚闵也听到,“没有就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平常心,不管对手怎样,做好你自己。”
“我知道。”
什么最重要温随当然知道。
晚上九点,酒店房间。
温随洗完澡出来,见袁锰还趴在地毯上做平板撑,墙上电视正在播放节目,但他没看,就只埋着头汗如雨下。
温随出来他也没反应,除了那张脸憋成猪肝色,乍看就像一尊石雕,不带动的。
温随顺手将电视声音调小,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这下袁锰才回神,抬眼看向温随,年轻气盛不会隐藏情绪,眼里的不甘和他额头上的汗一样往外淌。
“明天你一定要赢。”
温随走到袁锰旁边,半蹲下,其实今天的比赛对袁锰打击挺大,温随上场前看到他那个眼神,就察觉到了。
“你跟许砾较劲,是因为他赢了你两次?”他顿了顿,“那我也算赢你两次了……”
“他怎么能跟你比?”袁锰高声反驳,“我佩服你,他我就是瞧不起。”
不等温随回答,自己复又低头,咬牙切齿,“一想到我居然输给那么个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的家伙,我就€€€€”
袁锰抑制不住怒火中烧,突然改做俯卧撑,一边做还一边发誓,“我以后一定要打败他,我决定了,这就是我明年邀请赛的目标,达不到我就不姓袁!”
看着袁锰的样子,温随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异样的触动。
见他怕是暂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温随躺上床睡觉,顺手关掉自己这一侧的壁灯。
袁锰看温随休息了,没一会儿也默不吭声爬起来,显然是怕打扰他休息。
他蹑手蹑脚走近洗手间,刚刚那耿耿于怀的劲儿也渐渐消了。
温随其实还不困,只是想让袁锰早点结束自虐,他拿起手机,打开上面的几条未读消息。
席舟:[进决赛了,很棒,加油!]
席舟:[再坚持一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那边天气冷,出去注意保暖,玩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别走散了。]
席舟还发来一段视频,录的爪子。
小猫舒适地蜷在席舟腿上,打了个哈欠,龇着小尖牙,再伸出舌头舔一舔。
当看到镜头对准它,爪子把才舔得湿漉漉的鼻头凑过来亮出一个特写,几秒钟后视频就断了。
这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应该在箭馆晚课结束后,温随现在才看到。
他回过去一条:[爪子又长大了。]
对话框上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席舟:[是啊,成了小肥猫。]
温随想了想:[袁锰半决赛输了,他让我一定要赢。]
[我知道,是输给许砾了吧?]
[嗯。]
[比赛里输赢很正常,袁锰的性子还要磨炼,他还年轻,以后大有可为。]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他很崇拜你。]
席舟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那你呢?他让你要赢,你会紧张吗?]
[不会,我只是觉得……]
温随敲到一半,又撤回去:[不紧张,我也不喜欢许砾,我会赢他的。]
那边席舟没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许砾,温随从没这么直观地评价过对谁的观感,席舟只是回复:[我相信你。]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温随将席舟的鼓励转发给袁锰,可以预想他应该会激动得跳起来。
可是又想到那个许奕成,当着席舟的面和背着席舟的面,截然两副嘴脸,表面敬他为师兄,道貌岸然,却在自己侄子出言不逊时,连个惺惺作态也吝于表示。
换个角度,倘若许奕成私下里真当席舟是师兄,且不要求许砾像袁锰对席舟那种态度,起码对一个前辈也该有起码的尊重。
不过,许砾说白了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许奕成才是不简单。
指不定许砾被他叔叔当枪使了,自己犹还懵懂不知。
温随划下手机,又看了一遍明天的天气预报,才摁灭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