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知杭。”沧桑的男音自门外传来,不疾不徐。
云祈没料到中途会有人前来,漆黑的长眉一皱,无声地望向陆知杭,像是在询问来者何人。
“是在下的师长。”陆知杭只以为云祈是受了方才那登徒子的惊吓,故而才如此惊觉,立马出声安抚道。
师长?
符元明!
云祈嘴角紧抿,眼中阴晴不定。
符元明是为数不多见过他长相的朝廷命官,哪怕只是寥寥几面也有暴露的风险。
他不想自己的身份被人得知,哪怕对方早已致仕,可结交的好友错综复杂,一旦走漏了风声,极容易被人联想到与李大人交接之人就是自己。
陆知杭没察觉到云祈翻涌的思绪,从榻上起来就要过去开门,手腕倏地被对方抓住,温热细腻的触感随之而来,烫得人一阵酥麻。
陆知杭心头一动,望着云祈的眼中有些诧异。
另一边站定在门外的符元明敲了几下门,见没人过来开,不由有些纳闷地抚起了白须。
难不成他的恩公不在屋内?
符元明想了想,干杵在这也不是事,就试探性地推开了木门,没想到里面的木栓竟没有拴上,他这才肯定恩公真不在里头,就大胆放心的把门打开。
符元明惦记着他还未吃完的佳肴,大步踏入屋内,入眼的画面却让他大吃一惊,当场愣在这里。
只见他那俊俏的恩公半边身子倚在那张梨花木四角平榻上,一位身穿烈焰红衣的姑娘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背对着木门叫人看不清样貌,他依偎在陆知杭怀里,颈项相依,姿态缠绵而旖旎。
“咳……你们继续。”符元明眼见陆知杭的目光传来,连忙转身帮他们把门关紧,心中惊魂未定,环顾起了四周,好在没有外人瞧见这一幕。
他是不是坏了恩公的好事呢?
痛定思痛的符元明思绪繁多,转身就往长廊走去,一个拐角消失在了视线内。
雅间内的陆知杭和云祈目光在空中交汇,皆是带了几分不自在。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体温,尤其是此刻两人距离极进,陆知杭低沉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犹如惊雷般紊乱的心跳说不清是谁的。
四周静谧无声,暧昧衍生。
“姑娘?”不知过了许久,陆知杭迟疑了一下,唤道。
“……得罪了。”陆知杭一开口,云祈便从他身上坐了起来,看似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衣服,实则在暗处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颈侧。
他虽也是男子,但自小以女装示人,从未与其他男人有过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的呼吸,对方的体温,乃至对方的心跳,全都毫无保留地感受得到。
尤其是他刚依偎在这男子身上,听着对方的心跳,竟然生出了些许安心之感。
真是荒谬。
他堂堂晏国皇子,怎可在一个书生身上生出这种感觉。
云祈把这般想法暂且压下心头,再看面前这男子,却是无端地生出些许熟悉感。
他身上的味道好生熟悉。
陆知杭却是不知短短时间内,云祈已心思百转千回,略微回想了一想刚才的情景,问道:“你不想见到我师父吗?”
适才两人在雅间内交谈得还算愉快,符元明骤然的敲门让云祈多了分忧色,随后就是将猝不及防的自己压在了平榻上。
当然,也就姿势看着些许暧昧。
对方的豪迈惊得陆知杭有些怀疑人生,毕竟自他穿越以来,除了张楚裳,大多数女子都算得上贤淑,举止端庄,而云祈不仅身量不似寻常女子娇小,就连走起路来都生风。
“家父与符大人有些渊源,你替我瞒着可好?”云祈下颌微微扬起,俯视着坐在平榻上的男子,低声道。
渊源?
说到这里,他脑中跳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当朝丞相€€€€张景焕。
对方似乎有个嫡女,年岁正好与自己相仿。
不过张景焕此时应该在晏都才是……
陆知杭抬眸看了眼云祈,声音略微低哑道:“好。”
语罢,陆知杭低下头来,开始回忆起了自己为数不多记得的剧情。
原著中,江南的剧情篇幅不少,奈何他全都是跳着看的,隐隐约约记得女主后面去了江南,就是在重生的第二年。
可经过他一通蝴蝶效应,此时的张楚裳没有和符元明搭上关系,还在长淮县老实呆着。
除了张景焕外,与符元明有渊源的人可就太多了,原著中没提及的很多,陆知杭一时想不出来。
“我该回去了,公子。”云祈侧身望向了窗外的人流,眼眸微眯。
看来人手都到了。
明明与平时的语气无二,陆知杭却莫名的感受到了几丝杀意,这感觉似曾相识,他思忖了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端详了会面前的大美人,陆知杭关切道:“路上小心。”
云祈朝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底。
另一头火急火燎从雅间跑出来的符元明头也不回的就往阮阳平所在的地方跑去,他那徒弟这会正站在二楼倚栏看大堂的热闹,身侧还站着个陆昭,手捧奶茶,评头论足,心情惬意快活得很。
“阮公子,他们俩怎么感觉怪怪的?”陆昭指了指大堂的一位相貌斯文的读书人,问道。
只见那白面书生的身侧还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秀气书童,不时的亲手喂那书生水果,举止亲昵,暧昧旖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不对劲。
“这不是正常?哪里怪?”阮阳平瞥了一眼,淡淡道。
“可……可是,他伸手摸……”陆昭指了指那书生隐蔽的手,含糊其辞道。
阮阳平又看了眼,摸了摸鼻尖,笑道:“你还是年纪小,这读书人的书童除了日常的端茶倒水,平日里需要纾解时也是由这书童来服侍的。”
“……”闻言,陆昭脸腾得一下就红了,陡然想起了自家公子。
他也是公子的书童来着,可是公子从未这般对自己呀,他是不是也要这般服侍啊……
阮阳平没注意到陆昭羞涩,余光瞥见自家师父浑然不顾形象,神色匆匆,不由诧异地看了过去。
“师父?”阮阳平拍了拍符元明的后背,替他顺顺气。
符元明长呼了口气才神秘兮兮地叮嘱道:“你们就在这待着,先别回屋里。”
“为何?”阮阳平不明所以,不回屋里的话,那一桌子的菜,就他师父老人家能吃得完吗?凉了可就不好了。
陆昭听到这话也有几分好奇,他记得他家公子好像就在雅间里来着,莫不是和公子有关?
符元明见自家徒弟一点开窍的意识都没有,恨铁不成钢道:“可别坏了你师弟的好事!”
“啊?这跟师弟有何关系?”阮阳平更懵了。
陡然听到他们提起公子,陆昭立马竖起了耳朵,心中忐忑不安。
“咳……反正你们给我在这待着。”符元明想了想,不好直白的跟他们说恩公正在和心上人私会,还是不好好关门那种,传出去名声不好,只能站在这守着,免得这两个不懂事的闯进去。
说来,恩公真是不注意!既然要……那啥,怎地不知道把门关紧了呢?
还好进去的人是自己,他还能帮忙照看一二,万一是他人闯了进去,可就不太妙了。
“是公子出了什么事吗?”陆昭皱紧眉头,内心急不可耐,偏偏符元明还在这卖关子,不把话说清楚,他不想耗费时间,转过身就想往雅间跑,亲自看个明白。
符元明哪能让这小家伙去打搅自家恩公,枯瘦的大手抓住陆昭,嘘道:“不是,是好事。”
“好事?”阮阳平一脑门的问号,直言道:“师父,你开门见山地讲与我们听不就好了?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这……”符元明犹豫了起来,直接讲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我等又不会宣扬出去,怕什么?你再不说,陆昭都要急着闯进去了。”阮阳平无奈道。
“咳……你师弟正跟一位姑娘行周公之礼,你们切勿进去打搅了他们。”符元明揪紧了正挣扎的陆昭,小声道。
瞧着方才那雅间内春潮涌动的气氛,大差不差,年轻气盛铁定忍不住,符元明自觉自己懂得很,于是就如此解释了起来,好让陆昭和阮阳平歇了一探究竟的心,免得打扰自家恩公。
“周……周公之礼?”阮阳平和陆昭异口同声道,眼睛皆是瞪得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
第43章
凤濮城有名的繁荣街道一幢幢巍峨挺立的亭台楼阁, 崭新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鼎新酒楼四个字。
在招子的吆喝声中,人流如潮般的涌进大门,从这座无虚席的盛景就可窥见背后日进斗金。
只是鼎新酒楼的门庭若市并未惊起阮阳平半分波澜, 他低垂下眉眼,俯视着大堂的人山人海,只觉得浑身不舒坦,却又抓不住缘由。
“能被师弟看上的女子,该是何等姿色?”阮阳平双手抓紧了栏杆,低声道。
不知为何, 心中有些黯然,这种感觉熟悉得就像是儿时被幼弟抢了心爱的木马般。
可那时的木马是他通背四书五经时,他娘特意赏给他的生辰礼物, 他自爱不释手, 那师弟呢?
阮阳平想不通,眼底泛起不解,直视着符元明,似是在等着师父的答案。
符元明此时心神还沉浸在方才雅间的那一幕,回想起那匆匆一瞥,三千青丝如泼墨,柔顺的垂在背后, 那女子的背影颀长纤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 不由赞叹道:“自是仙姿玉色。”
他虽见不着云祈的正脸,但光是那惑人的背影就能预见其人的美貌了。
“符大人, 你这话是当真的吗?”陆昭急不可耐, 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瘪了瘪嘴。
“这如何能戏言?”符元明不明所以。
他家恩公现在都十七岁了,符府内多少狂蜂浪蝶每日往他身上扑,陆知杭明明是热血方刚的年纪,硬是不为所动,那些婢女甚至是小厮的搔首弄姿都摆给空气看了。
弄得符元明一度认为自家恩公是不是那方面是不是有何隐疾,这会终于开窍了,当然是好事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陆昭犹如五雷轰顶,呆愣在原地良久,思绪好似剪不断理还乱,直到阮阳平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才回神,喃喃道:“可……可公子向来不近女色啊。”
正因如此,陆昭心中才有些不能接受,从他到陆家,和公子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己了。
在刚得知原来书童……还有那等作用,他心里羞怯慌乱,唯独没有一丝抗拒,满怀期盼,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陆昭实在想不出来,翩翩如玉的公子又有谁人能配得上?
公子要是有了心上人,他们岂不是不能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公子还会对他这般好吗?
“那是他还未开窍,娶妻生子不是人生常事?”符元明担忧了许久,甚至有想过该不该给陆知杭找些专治这方面的大夫,如今尘埃落定,他当然开心。
听到娶妻生子,阮阳平眼皮一跳,生怕他师父想起自己这个立誓与诗书共白头的人,又来催促婚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几步,默不作声。
说来,师弟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脸上染上□□时,不知是何等风景。
想到这里,阮阳平的喉结一紧,眼神胡乱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