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很明显的事,要不是这人可能是个财神爷,陆知杭当场就把这人赶出去。
他现在明白对方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不是个死断袖是什么?
陆知杭此时的心情跟吃了苍蝇差不多,总算明白那年在洮靖河畔,云祈是何感受了。
感同身受的陆知杭只恨当年没多恶心几下,就这么放过对方了,不把云祈隔夜饭恶心出来就是失败,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时机,就这么被他浪费了,实在是可惜!
彼时正苦练剑术的云祈凭白打了个喷嚏,望着穹顶上万里无云,天晴气明的好天气,陷入了沉思。
鼎新酒楼内,青年发觉陆知杭明显不想回答,倒也不纠缠,不过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好在他没低落多久,小二就捧着一坛酒放到了桌面。
面前的酒壶飘出浓郁醇厚的酒香味,哪怕只是闻上一口都有些醉人。
青年猛地嗅上几口,眼睛一亮,当下就打开了盖子倒满酒杯,一口饮下,浓烈的酒香在口中回味无穷,让人有些欲罢不能,他不客气的又倒上一杯满上,直到第三杯下肚,整个人还是精神得很。
“三杯。”青年把手中的酒杯往下倒了倒,多余的一滴都没有剩。
陆知杭是亲眼看着对方喝下去的,并不质疑,看着青年的目光多了丝惊诧,这杯烈的酒都能面色不改的一口闷下去,要不是确定酒的度数,他都怀疑对方喝的是白开水。
不过青年虽说神志清楚,脸上还是多了些酡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知杭,欣赏的意思不言而喻。
陆知杭拱了拱手,温声道:“客官酒量过人。”
“你这酒确实不同凡响,称得上第一烈酒。”青年回味起了方才饮下的美酒,赞叹道。
莫说是江南,就是这整个晏国乃至邻国都没有一种贡酒比得上适才喝下的那杯。
“五十两就不必了,美人与酒,是我占便宜了。”青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搔首弄姿道。
可惜他面前的这位是个直男,对这种男性实在是无甚兴趣,因此眼皮都不带多抬一下,淡淡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岂有收回之理,五十两稍后奉上。”
痛失五十两银子的陆知杭面色平静,余光瞥向酒楼门口刚刚上的牌子,上面写着的消费满十两银子或者是缴纳一两银子即可品尝特制佳酿三杯,不醉者可得白银五十两。
这醒目的牌子刚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不少嗜酒的人都跃跃欲试,纷纷不想错过这事,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有好几位尝试的了。
可惜这酒实在烈得很,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起初一两个人的失败,只是激起了他人的斗志,腹诽几人不自量力,并未消磨他们的兴趣,反而招来更多的人围观。
本不是饭点,鼎新酒楼反而诡异的驻足了一众人,立马就有不少凑热闹的人赶了过来,看着五十两银子,皆是荡漾了起来。
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只要三杯不醉就能白得五十两银子!
不过众人虽说看得心驰神往,奈何能消费得起十两银子,或者是能痛快拿出一两银子的人着实不多,大多是站在那看个热闹。
“店家,不如我用这五十两银子换个机会,与你共饮这美酒如何?”青年摩挲着杯沿,支起肘偏头道。
陆知杭随意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在下还有要事,就不叨扰客官了。”
这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逛了会酒楼,时间差不多,该回符府了。
说罢,陆知杭没多余的耐心和他闲扯,转身就要打道回府。
“店家还真是绝情。”青年忽然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只能去玩玩这三杯倒的游戏,赚个几百两银子。”
陆知杭听着青年慢悠悠的话,眉头一挑,对方这是□□裸的威胁啊,以他的酒量,喝个几杯不醉完全不成问题,至于能十杯还不醉,陆知杭是不信的。
“怎样?还要走吗?”青年语气中带着丝得意。
闻言,陆知杭只是笑了笑,揶揄道:“客官大概没搞清楚规则,若是挑战成功,后续就不能再参加了。”
所以什么赚个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可能存在,他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留这么个BUG,万一真有个千杯不醉的人把鼎新酒楼当冤大头薅羊毛咋整。
门口的牌子清清楚楚写满了规则,只是把那三杯不醉赠银五十两放大,剩余的坑坑洼洼写得小了些,一个不注意可能就忽略了。
青年听着这话,眉间阴鸷顿生,目送陆知杭出了酒楼,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男子。
“去查查这鼎新酒楼的店家叫什么名。”青年淡声吩咐,全然没有面对陆知杭时的好态度。
那男子点了点头,恭敬道:“是。”
陆知杭回到符家时,仍旧不见符元明的身影,独自捧书写起了时文策论,直到酉时三刻,天色昏暗时才听到朱门外的车马声。
往后几日符元明都是匆匆出了府,又到酉时甚至是戌时才归家,师父没空闲时间教他经义,陆知杭自然就只能自己复习,把书房内满满当当的书籍都翻了个遍。
至于符元明这些时日总是严肃疲倦,陆知杭没有逾越的去询问,而是尽量不要打扰师父好不容易得来的闲暇时光。
自鼎新酒楼巧遇那青年后的三四日后,符府的门前停靠了两辆奢华的马车,富丽堂皇的马车上系着叮咛作响的车铃,随着微风摇曳生姿,车身木料名贵,雕花飞鸟,四面镶金嵌宝,奢靡至极。
符元明亲自在门口摆满了阵仗相迎,躬身请着第一辆马车下来的男子进府。
那男子身宽体胖,发髻上青丝掺着白发,眼尾的皱纹横生,不怒自威,瞧着约莫五十多岁,正是知天命的年纪。
候在身前的奴仆个个都是低垂着眉眼,不敢正视,唯恐惊扰了其人。
符元明一路迎着对方进了自个的书房,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勉强。
“凤濮城近日可有何好玩的?”中年男人端坐在主位上,笑呵呵道。
“陛下,最近有一名为奶茶的茶水甘甜爽口,不知可要一试?”符元明左思右想,试探道。
如今江南正是盛夏时节,几乎隔个两三年当今天子云郸都会到位于凤濮城的淮阴山庄避暑游玩,说是游玩,但他从这位天子登基起就辅佐其左右,心中哪能不明白具体是何缘由。
二十年前,云郸就是在游历江南时,在淮阴山庄偶遇了彼时名动江南的第一美人€€€€盛扶凝。
时年碧玉年华的盛扶凝天姿国色,迷得云郸一见倾心,强纳为妃,浑然不顾其早已与云郸的幼弟云岫情投意合。
当年皇室的秘辛甚少人知晓,就连符元明都一知半解,只知道在某一日,盛宠的徵妃怀有身孕,却骤然被打入了冷宫。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总是一念之间变幻莫测,好时对你千宠万宠,坏时你就如草芥,视若无睹。
可陛下当年既然对徵妃如此绝情,在人死后又故作深情,闲暇时总在初遇的淮阴山庄缅怀故人。
既对徵妃情深不寿,偏生对她的唯一留下的骨肉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又不闻不问,任凭他受尽宫人欺辱。
符元明谨言慎行的和皇帝在书房内熟稔交谈,寒暄几句后逐渐聊起了正事来,门外戒备森严,腰间挂着刀剑的侍卫身着轻便的常服,锐利的双眼巡视着方圆几米的人,直把符府内的奴才婢女看得胆战心惊。
云祈自进了符府后就在婢女的引领下去了庭院,他父皇找符大人相商,本就没他什么事,也不知这老眼昏花的皇帝犯了什么病,非要把他带上。
他原先把小皇叔嘱咐的事情办妥就该折返回晏都,哪怕有了皇帝的准许,在凤濮城停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仍是久了些。
正当云祈收拾好行囊,把在江南的事情一一收尾,晏都那边又传来信件,皇帝不日驾临淮阴山庄,让他在此候着,陪着皇帝游玩避暑。
他向来不为天子所宠,难为对方还记得自己在江南。
当然,随行的人肯定不止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就是了,既是来游玩的,少不得带些妃嫔一同前往。
婢女熟门熟路的领着云祈到了竹园,眼前碧绿一片,树荫蔽日,清凉宜人,悄无声息的抚平了燥热的心绪。
云祈静立在竹园上的凉亭内,面向碧波荡漾的荷花池,心中惦念起了符元明。
去年的大好良机错失,今日皇帝不知是失心疯还是怎地,让他有了由头到符府来,云祈当然会琢磨如何能获取对方的信任,诓骗其复官。
他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和朝中众人道明男儿身,能笼络的官员就更少了。
可如果这人是符元明,能把对方拉到己方阵营来,哪怕他冒险暴露身份还是值得的,以小皇叔收集到的情报,还是有一试的价值。
“殿下。”贴身婢女钟珂迈着小碎步,走到云祈跟前,恭敬行了一礼。
云祈朝她看了一眼,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心腹,神色仍旧冷淡疏离,等着对方先开口。
钟珂的视线在随行的几个婢女身上匆匆扫过,而后柔声道:“殿下,符大人那头遣人送来了些点心,可要用膳?”
云祈目光落在凉亭石桌上的一盘点心,以及那杯浅棕色的古怪液体,和那日财迷书生倒给自己的一般无二,不由有些诧异。
说来,那个财迷书生好像是符大人的学生?
第45章
沉重压抑的氛围在符府内弥漫, 平静的府邸凭白多了丝硝烟,路过的奴仆皆是低头行色匆匆,不敢妄言。
陆知杭右手捧书卷, 左手背过身去,在屋内看书看得有些烦闷, 故而出来散散心。
不过昨夜符大人就跟他说过, 今日会有贵客到府中与他商议要事, 叫他规矩些, 最好是不要在书房附近逗留,切莫冲撞了贵人。
既然不能去找符元明, 也不能到书房里去, 他读书读得倦了, 只好出来往竹园散散心。
作为符元明日常游玩的地方,竹园景色雅致, 设了几处供人玩乐的地方,更是有一片绿意莹然的池水, 用来散心确实不错。
陆知杭徒步到竹园内, 脚踏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身侧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和翠艳欲滴的枝叶, 入眼一片绿色,眼睛顿时好受了不少。
眼看离凉亭越来越近,陆知杭正想着到那便休憩一会,闲暇时再看会书, 视线在那一隅四处环顾, 眼睛在扫视到亭台处时, 忽然一顿。
“瞧着有些眼熟……”陆知杭眺望前方, 喃喃自语, 不自觉的往那边走去,似乎是想要看得清楚些。
只见那本该空旷的在亭台上玉立着一位身姿颀长消瘦的人,身着玄色烫金长袍,细腰束着羊脂玉腰带,与池塘内盛开争艳的荷花相比都远胜一筹。
陆知杭远远的只能看着那人朦胧不清的侧脸,脸上戴着金色繁复的面具,却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出尘绝艳感。
柔和的光线犹如月光洒在半边身子上,肌肤白皙的程度近乎病态,寒凉得生人勿进,陆知杭定定地看了对方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合上书卷,抿紧了嘴角,大步往凉亭那处走去,目光不曾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陆知杭倒不是真的见色起意,而是觉得这人的侧脸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故而才一直凝视,只想走过去一睹真容。
这般出众的人,若是真见过,他应该有印象才是。
不过待会过去,开口就是一句和对方好像在何处见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知杭想了想,不由暗自嘲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学着现代那些男的一样搭讪,用这么尬的话了。
前世的一段时间,自互联网开始兴起后,就时常有人用觉得眼熟这种借口索要联系方式,陆知杭就曾经被试验过几次,当时只觉得这些人是把自己当傻子了吗?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真的有了这种感觉。
陆知杭离凉亭的位置本就不远,不久就走到了凉亭内,符府内的婢女都认得他,无声的行了个礼,而云祈那边的侍女也注意到了他,正要出声提醒,就瞧见对方猛然上前往殿下那边赶去。
“放肆!”钟珂一惊,本以为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在符府内的人,该是符大人的亲眷学生,没想到居然如此无礼,朝着自家殿下就冲了过去。
在话音落下,其他侍女也纷纷反应了过来,皆是神色焦急的想要阻拦。
凉亭与荷花池相邻,中间不过是两层台阶,以及一条蜿蜒在河畔的小径。
云祈原本站定在凉亭上,陆知杭方才上来,正要开口搭话,就发现对方身形不稳,一副快要失足摔下去的模样,一时着急就忘了礼数,快步往那边冲去,堪堪拉住了对方的手腕,见他安然无恙,没摔倒哪里才安下心来。
“来人,把这淫贼给我拿下!”钟珂急切的往那边走去,目睹陆知杭只手抓住了自家殿下的腕部,登时怒火冲天。
符大人是如何管教自己的学生的,光天化日之下竟觊觎殿下,意图不轨,她今日不把这登徒子打得皮开肉绽就愧对主子!
陆知杭这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做了次好人,正心情愉快之时,四处伺候着的婢女个个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的模样,齐刷刷往自己冲来,不由一怔。
就在那些婢女要把对公主殿下图谋不轨之人当场捉拿时,她们心心念念护着的人反而冷冷瞥了一眼,呵斥道:“退下!”
“殿……”钟珂急得差点跳脚,想出口与殿下说明缘由,莫要被这淫贼骗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祈用眼神示意对方住嘴,钟珂虽不明所以,但本着殿下就是天的原理,连忙停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其他几位侍女也是心有不甘地退下,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何要维护一个登徒子,反倒是训斥起了她们这些忠心为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