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凤濮城时他就想教云祈,奈何彼时的他手上有伤,担心伤口裂开就没继续,兜兜转转却是在现在圆梦了。
陆知杭眼底的笑意渐浓,等到看着司荷推出那辆熟悉的自行车时更是讶然。
这车世上再找不出第二辆了,乃是当年他在凤濮城亲手为云祈设计的,本以为对方失去记忆早早丢弃了,没想到时隔两年还能见到它焕然一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内心没点波动是不可能的。
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清楚云祈的心思,第一时间就想起前阵子他无意提起的话题,竟是被对方放在了心上。
陆知杭凝视他良久,胸口积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开口:“殿下,两年前在凤濮城……”
“嗯?”云祈侧目看去。
下一个字还未脱口而出,陆知杭就止住了,他收敛住自己的失态,语气自如地谈笑道:“那时我就学会了,教你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云祈既然清楚他们间的往事,却没有与自己坦言的意思,想必现在还没有做好抉择,也不愿自己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
“凤濮城……”云祈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声,目光直勾勾盯着陆知杭俊逸的脸,情绪复杂难辨,坚定的意志只动摇了一瞬间。
倘若他不是出生于皇家,心中没有想坐上龙椅的野心,应该是会试着与陆知杭做一对眷侣,试着与男子肌肤相亲。
想到这里,他视线隐晦地瞥过陆知杭裸露在外的脖颈,白净修长的脖子没有一丝的瑕疵,云祈眸色微深,盯着他凸起的喉结看了会,最后在那噙着淡笑的嘴唇顿住,眼梢不可抑止地烫了一下。
搁一个月前,他怎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这样暧昧的眼神去看一个男人。
陆知杭还不知云祈藏在角落处的臆想,他踱步到自行车旁,指腹轻轻摸了摸车身,不出所料没擦拭出半点灰尘来,顺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因为放置时间过久出现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已经命人修缮过了。”云祈艰难地移开目光,哑声道。
从车身的焕然一新就能看出来,但毕竟事关云祈的安危,陆知杭不放心还是检查了一遍,他握着两边保持平衡的把手,轻声道:“上来试试?用把手控制方向,保持平衡就好。”
“好。”云祈依言上前,跨坐在鞍座后双手握住车把手。
“我在后边护着,你放心踩。”陆知杭食指抵着鼻尖,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笑。
他早已见惯了古人踩自行车的样子,但头一次看到云祈踩还是有些许新奇感,倒不会怪异,许是他有滤镜的缘故,反而觉得英姿飒爽得很。
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轻笑声,云祈脸上顿时起了燥热,意味不明道:“很好笑?”
“咳……”陆知杭尴尬地轻咳一声,没料到他就偷摸着笑一下都被抓到了,只好乖乖扶着后座,“就是想着,在这一道上我这算不算得上公主的师父,暗自窃喜罢了。”
云祈挑了挑眉,明显没把他这话当真,无视忧心忡忡跟随在身边的几位侍女,就着陆知杭护着的手踩起了脚踏。
身下的车辆随着脚下的动作缓缓向前方行驶,嘎吱声作响,司荷等一众婢女看得提心吊胆,谁让殿下这车两侧没加护轮呢。
云祈小心控制着车头方向,在偌大的庭院内拐弯,不一会儿就掌握了车辆的平衡,自如地在平地上前行,看得方才还担心着的侍女惊异连连。
“殿下还真是聪慧。”陆知杭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毫不吝啬地夸赞。
“……”云祈听着他悦耳的声音,嘴角翘了翘。
陆知杭跟了一会儿,见云祈果真天赋异禀,无须旁人控制车辆平衡就自主学会了,思索了片刻,手中的力道有意放轻。
没有他应该也没问题了,媳妇的武力值不是说说而已,对自己身体掌控非常人能企及。
就在陆知杭有意的放轻力道,准备让云祈独自一人骑行时,当事人也明显感受到来自车尾的变化,他嘴角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随后几日,每每回想此时,云祈都觉得自己大抵是被那个似而非的梦境还有陆知杭迷得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等失智行径。
察觉到身后的力道一点点放轻,云祈双眸骤然冷了下来,在没有坏处的情况下他向来遵循内心的想法,哪怕他想做的事情说出来有些荒唐。
于是,陆知杭正欣慰着媳妇的学习能力,双手刚离开车身半寸,原本稳稳当当的自行车就开始晃晃悠悠起来,在平地上摇摆不定,径直往右边垂直倒去。
“殿……殿下!”司荷看得眼皮直跳,下意识就想冲上前护住。
司荷的惊呼声传来,距离云祈最近的陆知杭当然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人,他看着摇摇欲坠的自行车上,云祈虽没有慌乱,但神色也称不上好看。
陆知杭来不及思考方才还信手拈来的人,怎么在自己松手后就控制不住车身了,慌忙把车子扶稳,另一手则揽住云祈的腰身,将其护在怀里。
好在云祈在车子开始歪斜时就反应极快地稳住身形,双脚踏在平地上,险而又险地制止住了摔下去的趋势,猝不及防地落入温热的怀抱中。
云祈的心跳有瞬间的加速,他用手抵住陆知杭不似外表文弱的胸膛,有些复杂。
云祈的本意不过是觉得他轻而易举学会了,哪里还有什么后续,便想着先示弱,没成想他刚稳住身体,陆知杭就因为担心他摔倒,揽住自己。
“公主可有大碍?”陆知杭皱了皱眉头,脸色凝重地观察起怀中人的表情。
陆知杭是半点没有往云祈蓄意上想,这不就跟说天书般可笑?
云祈淡定地从陆知杭的怀中挣脱出来,面不改色道:“无碍。”
“是我不够慎重。”陆知杭听到他没有事,沉重的心情才好上一些,他还以为云祈能行,这才大意了。
看着脸上透着歉疚的驸马,云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勾了勾唇想宽慰几句,削薄的唇轻启:“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
你不心疼我心疼。陆知杭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他默默地看着心情明显好上不少的云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正在这时,庭院外走来了一位蓄着白须的老者,正是公主府的管家。
第147章
“何事。”云祈面无表情地看向行色匆匆的秦管家, 淡淡道。
须发皆白的秦管家见自家殿下脸色转变如此之快,嘴角细微地抽搐几下后,枯瘦的双手递上一张请柬, 道:“回殿下话, 张丞相嫡女于半月后生辰, 特意送来请柬一张。”
“张丞相嫡女?”云祈低喃了句,抬眸睨了陆知杭一眼。
他可没忘记归宁宴那日,在皇后宫中那两位未出阁的姑娘正是张家小姐,遥遥相望、含情脉脉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分外的刺眼。
“不熟。”陆知杭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本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他又心虚什么。
在陆知杭看来, 张雨筠会对他心生好感,说不准是因为在原著中, 原身陆止本该和她是一对, 不然这情意来得也太莫名其妙。
云祈眼里的冷意被陆知杭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抚平,他随手打开管家递来的请柬,似笑非笑地问:“驸马, 我这是去,还是不去?”
陆知杭起初是有些不明所以的,云祈去不去不都由他自己决断,大庭广众之下询问驸马是何意,再一细看那双丹凤眼里蕴藏的促狭笑意,顿时明白对方是有意为之。
“公主要是愿意, 当然是去, 听闻张家小姐个个貌美, 知书达理, 公主不正好缺个知心好友。”陆知杭好像没听出云祈的弦外之音般,犹自在那说着,毫不吝啬的赞扬着张雨筠。
清雅俊逸的男子说这话时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就是四月的杏花都不及他迷人眼,听得云祈眉头越来越紧,眼底笑意全无。
“是这个理,那本宫就去见识见识,免得旁人又道本宫生性孤僻,没点女儿家的贤良淑德。”云祈转头睥睨着躬身的秦管家,说出话的轻缓悦耳,却无端地让打了个寒颤。
陆知杭见状才彻底确定云祈是何意了,他见媳妇儿眉宇间几乎都要凝结成霜的冷意,摸了摸鼻尖,道:“这日我正当值,应是不能陪公主一同前往了。”
闻言,云祈略微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拿过方才的请柬又仔细看了眼日期,正好提前了一日,而那时陆知杭休沐。
张雨筠哪里是想宴请自己,特意在请柬中写明盼公主殿下与驸马能到府中欢聚,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怕陆知杭成了驸马还贼心不死,平日里见不到就借着生辰说事,特意送来请柬。
身份上他是公主,但往日他这不受宠的公主哪里能招丞相嫡女待见,毕竟对方乃是皇后属意的太子妃人选,偏偏这次送来了请柬。
云祈能明白的事情,身为当事人的陆知杭还能不知?他原本就是打趣一句,没想到陆知杭还真应下了。
就算记不得事了,云祈心里仍是有些压抑,这会听到对方说自个不去了,脸上的阴沉顿时去了大半。
“那这贺礼……”秦管家被云祈变幻莫测的脸色弄得瑟缩了一下,试探性地询问。
“你看着备。”云祈睨了眼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的陆知杭,随口道。
“是。”亲管家回话。
“驸马与我同去。”云祈扬起下巴,说道。
不管云祈是否对陆知杭动了情,既然张雨筠贼心不死,惦记他的人,怎么也要去耀武扬威一番。
“我?”陆知杭不解地问。
“嗯,我记着的,你那日休沐。”云祈轻轻颔首,直接堵住了陆知杭的后话,边说着还不忘扬手让亲管家退下。
自己临时编的谎话被云祈戳破,陆知杭倒不觉得尴尬,毕竟只要云祈留心就会发现他那天并不用去翰林院当值。
等秦管家退下去,陆知杭才踱步到他跟前,俯下身凑到云祈耳边,吐着热息低声道:“生气了?”
虽然从云祈的反应看得出来,对方应该是吃醋了,但陆知杭偷着乐的同时还有些云里雾里,最近的云祈实在太不对劲了,以至于事实摆在眼前他都存有疑虑。
一切的不同寻常,好像是从半个月前开始,自那以后就躲着他,具体发生了什么,陆知杭又实在分析不出来。
“生气作甚?”云祈看了过去,不紧不慢道。
“嗯?”陆知杭轻咦出声,上下打量了眼已经收敛好情绪的云祈,沉吟片刻道,“吃蜜饯吗?”
“……你当我是小孩不成。”云祈嘴角抽了抽,好似对他这哄小孩的行为有些无语。
“那你吃不吃,特意让人从鼎新酒楼送过来给你的。”陆知杭走在他的身侧,唇侧挽起浅淡的弧度,犹如春风拂过水面,在云祈心中漾开点点涟漪,久久不散。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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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个月前皇帝在殿内斥责贪官污吏后,京城就掀起了一股崇尚廉洁的正风,陆陆续续查了几个鱼肉百姓的贪官,微妙的都是太子党的边缘小官,并且张丞相还在继续彻查,像是要把政敌一网打尽般。
奈何他们的主心骨如今尚且在东宫面壁思过,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张丞相的嫡女十六岁的生辰,总算把人给盼出来了。
一见到身着四爪蟒袍的太子殿下满脸疲惫,一众官员就哭天喊地的诉说着这一个月来的委屈,言语间把张景焕贬低得一无是处,十恶不赦。
“殿下,臣等在您紧闭期间,一心为了太子党办事,苦苦支撑受尽委屈,这张左相实在咄咄逼人!”
“殿下对张丞相以礼相待,可这匹夫不识好歹,竟趁人之危,可恨!”
“行了,别鬼哭狼嚎的,本宫被你们说得头疼。”云磐听着左右两边的啼哭声,烦躁不已。
满屋子的官员收敛了哭声,皆是恨张景焕恨进了骨子里,甚至大逆不道得想着皇帝早点驾崩,等太子上位他们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到时不得君心的丞相还不是找个由头就贬谪了。
耳朵清净了,云磐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他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道:“明日是张丞相家二小姐的生辰宴?”
“正是。”底下有人回话。
“替本宫备份礼。”云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这话一出,一众受尽委屈的官员全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太子看。
殿下这莫不是失心疯了!
张景焕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绝不可能入他们太子党,青睐乳臭未干的四皇子,他们就是给他脸了才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如今这一个月闹得如今僵,殿下竟还想去赴一个规格女子的生辰宴,实在是荒谬。
“殿下,这怕是有些不妥。”殿内沉默良久后,有人试探性地规劝。
云磐压根没把手底下人的劝解放在心上,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张夫人有意与本宫结亲,等本宫娶了张小姐,结那秦晋之好,届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仇怨。”
在云磐看来,张景焕这一个月来看着动作大了些,有意针对太子党,实则拔出的不过是些他自己都记不住名字官员,比起当朝左相,不值一提。
他最近惹皇帝不喜,太子之位虽不会动摇,但能拉拢朝中左右丞相支撑,登临大宝还不是时间问题。
云磐舒心了,跟随他的一众太子党却是憋屈得脸色涨红,对自己未来的仕途都产生了几分担忧。
本以为太子出来他们就能喘口气,大仇得报,结果殿下竟打算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