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曼德一愣“精神体?”
“这不是你们精灵族流出来的故事吗?”莱澳妮丝大师看上去比精灵女王还要意外,“你不会一本也没有看过吧?ABO?哨向?都没有听说过吗?在我们海族很流行的。异能者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凝化出动物的样子,或者植物,它既是主角战斗时的好伙伴,也是选择伴侣前最直白的情感表达。”
莱澳妮丝大师真的是一条很自由的鱼,在方面尤甚。
“本源力量就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它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魔法属性,记录了这个人成长路上的经历与变化。它并不是完全的魔法力量,因为它还夹杂了性格、情绪以及过往的人生种种。它是最初的自己,也是现在的自己,却不是未来的自己。
阿诺发自真心地觉得,莱澳妮丝大师如果转行去当一个诗人,说不定也能在文坛上大放异彩。她说的每一个单词他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就是天书。
€€€€你们这些理论派的学者,真的很喜欢当谜语人。
阿诺听到这里的时候,都还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深渊,还是废土上的小苗。听描述,这两个其实都更贴合路德维希的魔生经历,与阿诺的相去甚远。如果本源力量一定要有个形状,他总觉得自己会是一条打死不愿意翻身的咸鱼。
可惜,现实却是让他在废土与深渊里二选一,莱澳妮丝大师说他是废土里的小苗,但其实他和路德维希本源互换了。
萨拉曼德再次长叹,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女王形象,只想用手狠狠地捏弟弟的鼻子,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就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因为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抓一次重点?”
阿诺没有挣脱姐姐的□□,因为那其实并不疼,姐姐微凉的手指甚至会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作,他只是缓缓歪头,拖着长腔,“嗯€€€€?”了好长一声。
什么重点?
“重点是你的本源听起来不仅没事,好像还得到了治愈。”你管你自己到底是深渊,还是废土,还是深渊加废土呢。这很重要吗?在它们已经纠缠不清的现在,你到底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莱澳妮丝大师也跟着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你们之前的本源其实都出了问题,有可能你们察觉到了,也有可能没有。但总之,它们现在因某种我也不知道的原因,开始相辅相成,并达到了1+1>2的效果。”
如果阿诺和路德维希没有彼此,那深渊极有可能会变成一场不可控的风暴,直至撕碎整个精神世界;而废土始终只会是一片废土,大地龟裂,幼苗无法生长……
等生机断绝,就是他们的死期。
本源力量太过神秘,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连看都看不见,更不用说是插手进行干预了。虽然就莱澳妮丝大师的研究,本源力量是存在一定的自救能力的。可如何自救,怎么自救,都没有定数,而且一般来说也是自己救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彼此拯救彼此。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本源力量真的很努力,破碎的一方,遇到了另外一个不完整的本源,便展开了一场共生之旅。
“真遗憾啊,我没有看到深渊里面的样子。”莱澳妮丝大师的语气里都透着难过。
她看不到路德维希更多的东西,就像是看不到法圣校长的大海深处。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在深渊之中,应该正有一颗小苗在努力绽放。
一样的景象,同时在两个人的精神世界里出现。只不过从阿诺的视角,看到的是深渊里的废土,而如果探测路德维希,就只能看到深渊的外层。与其说他们是互换,不如说更像是共享,他们共享了彼此残破的本源力量,拯救了两个岌岌可危的灵魂。
不过,互换过程还是存在的,只是非常缓慢。
而正是因为太慢了,所以这个中间的共存期才会诞生奇迹。几百几千年过去,当他们的本源力量彻底治愈了彼此,说不定就会完成交换,或者重新各归各位。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至少莱澳妮丝大师无法给出一个准话。
她唯一能说的是“虽然目前他们只是刚刚开始尝试治愈彼此,但是看阿诺的恢复情况就能知道,他们未来成功的概率是很大的。”
也就证明了莱澳妮丝大师的本源自救理论是可行的。
由此想开去,如果能设法搞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用在别人身上,治疗别人了呢?就莱澳妮丝大师这些年的研究早已经发现,很多法师之所以会生病,其实本质上就是他们的本源病了。
哪怕不能互换,那能不能单换呢?就像有人的眼睛看不到了,把即将去世之人的眼睛换给对方,对方就能重见光明。
莱澳妮丝大师越说越激动,也就暴露了她其实早就猜到了路德维希和阿诺互换了本源的事。这是萨拉曼德并没有告诉过她的。
萨拉曼德一点点眯起了眼,她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没有伸手摸向法杖。但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召唤守誓女妖的准备,今天的治疗涉及了阿诺本源的秘密,她连清醒体的守誓女妖都信不过,只把对方控制在了守誓河中,并没有让冒头。不然早在刚刚莱澳妮丝大师给阿诺抽血的时候,赫卡忒就该出来拔剑了。
不能怪萨拉曼德有如此的警觉心,这个世界因本源力量而生病的人其实有很多,而且,越是法力高深的人,越容易遇到这种无解的问题。包括先代女王特蕾莎,她就是不明的原因开始魔力衰退,直至油尽灯枯。
一旦阿诺和路德维希的事公开,有的是大魔导师甚至法圣铤而走险。毕竟别人能不能互换还不好说,但阿诺和路德维希是实实在在互换过的。
既然能换给对方,是不是也能够换给别人,或者别人的亲人呢?
统帅魔域的路德维希不好对付,阿诺却只是一个连吟唱六级都差点没及格的精灵幼崽。
萨拉曼德很不想如此恶意揣测,可如果阿诺和路德维希的事,发生在特蕾莎女王还活着的时候,亡灵族的亚度尼斯阁下一定会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哪怕他再宠爱阿诺也一样。甚至以阿诺的性格来看,他说不定也会想要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去试着治愈特蕾莎女王。
特蕾莎是个好女王,萨拉曼德很敬爱她,哪怕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阿诺也只有一个啊,她只有阿诺这一个弟弟,她绝对不能允许有谁拿她的弟弟去冒险!
赶在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危险的前一刻,莱澳妮丝大师终于从兴奋中清醒了过来,她迅速判断出了现在的形式,“咳”了一声后便立刻道“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是完全的假设,本源力量互换什么的,怎么可能发生呢,哈。”
哪怕有誓言之戒存在,有些秘密也还是不适合大声说出来。
莱澳妮丝大师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鱼,不知道因治病而探究过多少达官显贵的隐秘,很明白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开始努力化解危机。
“而且,强迫互换什么的,实在太过残忍了。如果特蕾莎在,她绝不会同意。亚度尼斯也没有办法左右她。我知道人有时候是有冲动的,可冲动过后,我们还能被道德约束,这样才是智慧生物真正的优势啊。”
萨拉曼德……
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杀人灭口的心,莱澳妮丝大师是对的,想法归想法,但做还是不会那么做的。
莱澳妮丝大师的鱼尾巴都软了,幸好她坐在轮椅上,才不至于失态。她悄悄松了好大一口气,刚刚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幸好,她面对的是萨拉曼德,她毫不怀疑,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早在她开口之前,她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能做到的就是探查并推测,其实也无法再做什么。”
莱澳妮丝大师这点没骗人,她本觉得自己对本源力量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前人从未踏足的领域,她知道了世间真理。如今看到阿诺和路德维希,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刚知晓了数字的孩童。她看得懂这些数字,却无法掌握运算的法则,也无法改变。
她转移了话题“你弟弟目前来说一切正常,甚至在最近的百年内大概会越变越好。你没觉得他的反应都比以前快了吗?”
萨拉曼德恍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阿诺“咦?”是这样吗?
“他有可能要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各种力量的爆发与不稳定都是正常的。”莱澳妮丝大师话还没有说完,阿诺手中的晶石便应声爆开了,吓了所有人一跳,尤其是近距离想要抓住那一滩魔法液体的慌乱阿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不用担心,这是海晶,对人体无害。”莱澳妮丝大师替阿诺清理了手上的液体,并匆匆又在表格上记录了什么。基本可以确定了,阿诺真的成年了。
她没有再点明阿诺和路德维希的关系,只是道“我假设,如果有一股魔族的本源力量影响了阿诺殿下的话,那他就会开始出现魔族的一些特征了。”
“是的,”萨拉曼德真的太喜欢莱澳妮丝大师的说话方式了,“我假设,弟弟开始长魔族的翅膀了,这没事吧?”
莱澳妮丝大师的心理素质极佳,如今已经恢复正常,就好像刚刚一触即发的杀意根本不曾存在,她耸肩道“既然阿诺殿下要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那长个翅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做普通的魔族长翅膀来处理就行。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不然就多喝热水?多喝牛奶?”
这实在不是一辈子没有养过幼崽的莱澳妮丝大师,能够了解的领域。
“那€€€€路€€€€德€€€€呢?”阿诺比起自己,更关心朋友,虽然他想不到精灵族有什么特征会被影响,但他还是慢吞吞地又补了一句,“我€€€€假€€€€设。”
他觉得他们这样弯弯绕的说话属实有点费劲。
莱澳妮丝大师充满感激的看了眼阿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家伙存在,她刚刚可能就真的危险了。唉,理论再强大,但魔法技不如人,是真的很难受“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被精灵族的本源影响了,大概唱歌会更好听吧?当然,也有可能会失去翅膀和角。如果对方是一个魔族的话。”
阿诺“!!”
后面就不是阿诺能知道的了,萨拉曼德在感谢过莱澳妮丝大师,并让二长老送上了丰厚的报酬后,就带着弟弟走了“真的非常感谢您,莱澳妮丝大师,为我的失礼道歉,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够保持联系。”
“常联系。”莱澳妮丝大师当然不介意,弱肉强食也是大海的生存法则,她甚至很感谢萨拉曼德放过了她。果然,精灵女王都是好精灵。
萨拉曼德单独留下了路德维希和莱澳妮丝大师谈。她觉得这样很公平,他们谁也别打听谁的小秘密。
当阿诺手指上的誓言之戒不再闪烁,光芒彻底消失,也就代表着这场漫长的谈话总算结束了。除了彼此,他们再不能与任何人讨论今天知道的事。
阿诺开开心心地带着姐姐开始了校园半日游,虽然肩胛骨的位置还是不太舒服,但不知道是不是莱澳妮丝大师的话起到了足够的安慰效果,阿诺心想着,只是普通的长翅膀,既然别人能忍,为什么他不能呢?这没什么大不了,他告诉自己,你不应该当一个这么矫情的精灵。
至少他应该趁着姐姐难得有空,陪她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
萨拉曼德……其实下午还有事,她不知道这个误会是怎么诞生的。但实际上,她上午能够赶过来,也是在和大长老吵了一架后,才坚持推掉了所有的国事。
她知道她们都希望她能尽快变成特蕾莎女王那样,成熟稳重,励精图治,永远以精灵族为第一要务,心里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超过精灵们的利益……可是她做不到啊,她变不成特蕾莎第二,她只是萨拉曼德,也只可能是萨拉曼德。
她热爱工作,但也热爱和弟弟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中午突然下起了雨,他们便在餐厅的壁炉前,一起暖烘烘地欣赏起了空堡外纷飞的秋雨。下午雨停了,他们就去参观了空堡这五十年来变化最多的地方。萨拉曼德只在五十年前送弟弟上学时,参观过一次,难得阿诺全都记得。
这里的花变成了草,那里的墙从粉色变成了蓝色,当然,还有萨拉曼德曾评价过一句“味道尚可”的杏仁脆饼,那个餐厅推出了更受学生欢迎的升级版。饼干可口酥脆,黄油味与焦糖味结合得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唇齿间还会有淡淡的杏仁果香,如果能搭配一杯咖啡,一整个下午都会洋溢在幸福里。
阿诺积极为姐姐做了推荐,坐在街道边的露天餐桌旁,期待着胞姐的反馈“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你永远都知道什么最适合我。”萨拉曼德一口咬下去,就像是咬到了惬意的午后。空堡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泥土都带着清新的草地芬芳。她在人来人往的广场,抬手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小白毛,心里最后的一点戾气都跟着消失了,她笑着说,“我们阿诺真是太努力啦。”
一觉醒来,阿诺才想起来他忘记给姐姐看他的羽毛了。而这一回,等在他床上的,是一片星光,像极了故事里彼得潘能让人飞起来的金粉。
阿诺“!”好家伙。
第34章 小米粥:
为了解开自己每天白天床上总会多出来点什么的未解之谜,阿诺准备彻夜蹲守。他是在吃早餐的时候,把这个决定告诉他的魔族朋友的。
阿诺今天吃饭很慢,他从没有发现吃早餐是这么一件难以完成的任务。今天路德维希给他拿的培根煎蛋,很传统的学舍早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火候和过去一样,可吃起来就是很费劲儿。就好像他从睡醒到现在一直昏昏沉沉、等不到清醒的脑袋。
路德维希本来是坐在床尾的,结果突然就凑了过来,上前倾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打破了和阿诺之间的边界。
尖耳朵的精灵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先感受到了脑袋上传来的一阵冰凉。
路德维希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阿诺的额头上,两人高挺的鼻尖几乎就要蹭在一起。阿诺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路德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就莫名有了慌张。
甚至好像静下心来,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是一样的快,也是一样的口干舌燥。
阿诺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骤然放大却依旧好看的魔族朋友,今天本就不算灵光的脑子变得更加混沌。心里只剩下了路德维希紫色的眼眸,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色泽。之前还觉得像紫罗兰,如今却觉得更像雨后的绣球,深浅不一,恍若无尽的夏天。
然后,路德维希就浅尝辄止地离开了,好像带着某种欲拒还迎。阿诺这个颜控根本把持不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就要抓住路德的领口了。
直至路德维希先一步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阿诺滚烫的额头上,就像是一股清泉从天而降。
他哑着嗓音低沉道:“果然,你有点低烧。”
阿诺很缓慢、很缓慢地才反应过来,确实哦,昨天莱澳妮丝大师就说过,他晚上有可能会发烧,今天早上晕乎乎的感觉,是烧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路德维希却抓住了重点:“莱澳妮丝大师说过?那你昨天为什么还要出去?”
“因€€€€为€€€€想€€€€让€€€€萨€€€€拉€€€€开€€€€心。”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姐姐萨拉曼德的情绪有些不对。阿诺能想到的开解办法,就是像小时候那样,让他姐和他一起无所事事的咸鱼一整天,因为萨拉曼德曾经说那样会感觉格外快乐。阿诺深以为然,谁又能不喜欢休息呢?
她才一百八十岁,活得不能总像是一千八百岁。
她甚至还没有成年!
咦。阿诺一点点睁大了惊喜的绿眸,总算反应了过来,他马上就要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而他姐还没有成年,那岂不是说……他才是哥哥?
路德维希:“……”
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开始走神想些有的没的阿诺,路德维希真的很生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精灵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想陪你姐姐,OK,这没有错,但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勉强自己去做这些呢?”
阿诺认真想了想,明明可以更快速度回答问题的,可今天却死活像是哪里卡了壳,非要等一下才能说出来:“我€€€€以€€€€为€€€€没€€€€事€€€€的。”
所有魔族长翅膀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别人可以,他不可以?他没有那么矫情的,他想这样证明自己。
“你以为?你是医生吗?说没事就没事?自己发烧了都感觉不到?还不吃药。”路德维希是给阿诺准备过感冒魔药的。
阿诺听不出朋友语气里的危险,只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一根筋地试图给朋友解释清楚他为什么没感觉到。一般来说发烧的人会浑身乏力、头脑昏沉,肯定会感到异常,可这种不管想什么都像是被扯进了泥沼,越挣扎越没有
办法摆脱的感觉,他从小就一直在感受。现在和过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路德维希:“……”为什么你可以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话,说出这么恐怖的故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已经要被吹起来的气球,在阿诺一句话后,就又迅速瘪了下去。
甚至会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太自以为是了。
“现在也一点改变都没有吗?”路德维希再次开口后的声音,柔软到了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只是他真的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过去是阿诺小时候这种状态,他还能不能成功在魔域活到成年。他以前总觉得,旁人过得苦,只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不然为什么他能以混血魔族的身份从底层拼杀出来,别的魔不可以?如今他才意识到,有些人也许连思考都已经用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