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响的话没说完,因为他才看到狼泽的脸色。
狼泽沉着脸,明白这几个平时的训练都是白做了。
冰面和土地踩上去是不一样的,冰面下河流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这些都是角兽人训练的内容,但他们因为在部落的周围,就完全忘记了这些。
“你们三个......”狼泽看着躺在炕上的牛辛,改口道,“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训练两遍。”
狼泽又指指牛辛:“你,三遍。”
牛辛的意识还是不太清醒,在狼泽话音落下之后,牙齿来回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只是这话没人能听懂。
牛辛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停使唤,眼睛一眨,两行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祁白一直盯着牛辛,见状笑了笑说道:“还行,还能哭出来,说明好一些了。”
没过一会儿,羊罗和兔芽猞栗一前一后进了屋。
羊罗手中捧着装红糖的罐子,他也不知道到底多少才合适,索性直接将罐子搬了过来,让祁白自己看着办。
兔芽和猞栗两人手中则抱着几个兽皮卷,这些兽皮毯子是从他们几家拿来的,为了给刚刚才将身上的水擦干的角兽人用。
牛辛自己一个人住,他也不是个会攒家当的人,家里总共就只有三块兽皮,一块是刚刚脱下去的兽皮衣,一块挂在门上挡风,最后一块正在他身上盖着,其他兽皮衣湿了的兽人都没有多余的兽皮盖。
祁白将所有人赶上了炕,一人分了一块兽皮毯子,让他们在炕上老老实实地包着。
在锅里煮上红糖姜汤,除了身上体温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牛辛,祁白给所有人都分了几大碗。
傍晚的时候,牛溪拿着羊罗分给伤员的食物,过来帮祁白和狼泽一起做晚饭。
牛成裹着兽皮挪到炕边,把偷偷地藏在兽皮下的竹筒递给牛溪。
牛溪一下就闻着味了,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半碗红糖姜汤。
牛溪使劲瞪了牛成一眼,把竹筒塞回去,她是有点馋,但是她又不傻:“这是祭司煮来给你们治疗的,我才不会偷喝呢。”
牛成憨憨一笑,指着地上的藤筐说道:“你不是想吃松子吗?那一筐你待会儿拿回去,那是我的。”
牛溪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只是嘴角稍微向上扬了扬,她昨天才说的想要吃松子,也不知道牛成是怎么知道的。
六个伤员并排躺在炕上,祁白和狼泽两人搬来两个凳子,准备在这里守夜。
马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我们看着牛辛就行了,你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其他几人也连声附和,祁白笑道:“没事,我们靠着火墙,这么睡也挺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祁白和狼泽这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原因是半夜祁白醒过来,随手摸了摸几人的额头,这一下就发现真的有人发了高烧。
不是第一个掉进冰窟窿在冰水里待得时间最长的牛辛,也不是年纪最小的虎猛。
祁白点上油灯,看着马菽烧得通红的脸。
马菽身体底子弱,受凉又受到了惊吓,这才在夜里发了烧。
狼泽大半夜将羊罗从睡梦中叫醒,羊罗过来看了也是束手无策。
祁白本就对羊罗没有抱太大希望,兽人世界上可没有退烧药这一说,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祁白端过来凉开水,给马菽进行物理降温。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马菽的体温才慢慢降了下来。
等貂兰和牛溪过来替换,祁白才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交代清楚,和狼泽一起走出牛辛家门。
朝阳初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祁白伸了一个懒腰,转头对狼泽说道:“要不我们先去冰洞看一看?”
虽然现在很困,不过要是不亲眼过去看看,祁白感觉自己睡觉都睡不踏实。
“嗯。”
牛辛掉下去的地方有一个大洞,旁边的雪地上有凌乱的痕迹,是昨天几人救人时留下的。
巨大的冰洞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河水在冰面下浮动,将冰层撞击成碎片。
祁白将他们带出来的草绳系在两人腰上,另一端固定在岸上,才慢慢朝断裂的冰面走去。
祁白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冰层的厚度,差不多有十几厘米厚,对狼泽说道:“是变薄了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祁白听到有人掉进冰窟窿里,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激动。
去年冬天的食人河冰层可是有几十厘米厚,他们当时用手摇钻才钻出来几个大冰洞用来捞鱼。
那样厚的冰层,就算牛辛的兽形是牦牛,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踏碎,而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冰层变薄了。
狼泽不太明白:“变薄了是什么意思?”
祁白展颜一笑:“或许春天就要来了。”
祁白是打心底里高兴 ,这冬天一过就是五个多月,可算是熬到头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食物也不多了,春天到了他们才会有更多的食物。
狼泽看看周围厚厚的积雪:“可是雪还没有成为水。”
兽人们可不管温度的变化,不管天气有多寒冷,第一场雪下下来才算是冬天的开始,同理,不管天气是不是在变暖,只有雪变成了水那才是春天。
祁白点头:“这冰现在也挺厚,不过我们总归是有盼头了嘛。”
第157章
祁白和狼泽走到岸边,将身上系着的草绳解开。
这草绳其实根本用不上,冰面还有十几厘米厚,人形踩在上面不用担心冰面裂开,也就是牛辛有几吨重的牦牛兽形才会将冰面踩裂。
祁白才往前走几步,跟在他身后的狼泽突然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屁股。
祁白被吓了一跳,赶紧往远处的围墙上看。
这里离部落就十几分钟的距离,站在围墙上都能看到,狼泽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
不过这一次祁白可是误会狼泽,狼泽皱着眉头,他早就想问了,祁白的屁股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走路的姿势就怪怪的。
祁白揉揉自己的尾椎骨,骨头摸着倒是没事,估计是磕出瘀青了,一走动就抽疼,他走路的时候就总是绷着腿,不敢使劲。
把部落仓库和地窖中食物的余量跟狼泽说了一遍,祁白道:“咱们得想办法再多弄一些食物了。”
祁白和狼泽在食人河检查冰面的时候还挺精神,但是回了家,在灶台下生上火,话都没说上几句就睡了过去。
心里存着事,祁白和狼泽这一觉都没睡熟。
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不过这可不是他们睡到晚上,单纯就是因为屋内的窗户被兽皮盖住,透不进冷风同时也透不进光亮。
祁白掀开兽皮窗帘,屋外阳光正盛,太阳还没偏西,祁白估摸着他们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不过只是睡这一会儿,也足够养足精神。
狼泽穿上兽皮衣,下炕将陶锅里的热水舀出来,兑着石缸里的凉水,装进竹杯和木盆里。
狼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耐烦用温水洗脸刷牙的,应该说,兽人们根本没有每天早晚洗脸刷牙的习惯,特别是冬天,一整个冬天不洗澡,等春天才跳进河水里冲一冲的大有人在。
狼泽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角兽人中挺干净的,每次出很多汗,他都会到小溪里面冲个澡,但跟祁白还是没法比,祁白为了把自己洗干净,一点也不怕费事。
祁白在牙刷上面撒上盐,然后递给了狼泽。
这牙刷是祁白做出猪皮胶之后才改良的,原先祁白是将一小块修理平整的兽皮绑着细树枝刷牙,一直都挺不方便。
直到有了猪皮胶,祁白才制作出了跟现代差不多的牙刷。
先刨出两个小木条,其中一根的上面钻出一些小孔,把一簇簇皮毛固定在小孔里,用猪皮胶将两个小木条黏住,等胶水固定住之后,再打磨平整。
狼泽接过牙刷,按照祁白教给他的办法,蹲在木桶边上认认真真地刷牙,不刷不行,不刷祁白不给亲。
刷完牙洗完脸,祁白又在两人脸上抹了一点猪油。
祁白算是发现猪油真是好东西,不仅能炒菜做油灯,天冷的时候还能当护肤品。
不是他臭讲究,实在是外面的风雪太大太冷,不抹点油,就他们这刚洗过的脸,一出门就能给冻皴了,那又疼又痒的滋味,真是谁经历过谁知道。
不远处就是羊罗和猴岩的房子,狼泽问道:“你打算怎么惩罚羊罗?”
“嗯?”祁白眼中晃过一丝空白,他靠近狼泽,小心翼翼地问道:“祭司爷爷犯什么事了?”
祁白仔细回想了一下,羊罗最近都表现挺好的啊,也没故意克扣谁的食物,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好祭司呢。
“你不是知道吗?”狼泽侧过头,“部落的食物不足,当然是他的错。”
祁白一愣,不是,这么严重呢?
祁白找羊罗去统计食物数量,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羊罗的过错。
在他看来,族人们的食物都只是暂放在部落的仓库和地窖,族长和祭司保管这些食物,只不过是担心族人们没有合理分配食物,无法撑过冬天。
那都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工作,怎么还变成失职了。
狼泽摇头:“部落的祭司不用采集不用狩猎,他们可以使用部落中最好的食物和器具,他不可以让部落的族人们饿死。”
祁白张了张嘴,好吧,在兽人大陆上,确实没有什么是比食物更重要的。
这一次还好他们发现得早,若是在最后一次发完食物之后才发现,部落无法及时补充食物,族人们就很可能被饿死,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而他也不能说狼泽的想法是错的,就像狼泽说的,祭司既然享受了部落和族人们的优待,就需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是在食物上绝对马虎不了。
不只是狼泽,祁白回想着羊罗的反应,或许羊罗自己也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然羊罗在地窖入口就不会那么着急,昨天他要红糖也不会那么好说话。
只是因着牛辛落水,祁白这一通忙活到第二天早上,才没有及时发现羊罗的异常。
祁白赶紧抓住狼泽的衣摆,两人把对羊罗的处理说清楚才进了屋。
屋内,羊罗和猴岩正在桌前,祁白和狼泽坐下之后,猴岩吸吸鼻子,这俩孩子出门之前吃的什么啊,身上怎么这么大一股油香味。
狼泽问道:“部落中的食物还能吃多久?”
祁白大致算了算,说道:“如果按照之前发放食物的数量,再留下明年的种子,我们应该只剩十几天的食物。”
黑山部落现在依旧是每十天发一次食物,上一次食物发放是五天前,这样算他们的食物也撑不到二十天。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冬天肯定不会在二十天内结束,他们很快就要没有食物了。
狼泽淡淡看了羊罗一眼。
羊罗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食物不够不是羊罗的错,部落每次分发食物,都是我带人搬出来的,是我没有看清楚,我要是早点发现,就不会变成这样了。”猴岩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愿意接受部落的惩罚,将我放逐出去。”
猴岩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错。
他看到仓库中还有那么多筐肉,雪堆里还有巡逻队在冬天猎到的食物,只觉得部落十分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