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第一批逃出雪崩的共有十八个兽人,在狩猎队之后的搜寻中,又陆续救出了六个人,薮固就是这六个人中的一个。
雪崩之后,薮固被完全埋在雪里,就算奋力挪开头顶的一点雪,上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雪向下落,而且随着四周氧气的缺少,薮固的行动也一点点变慢。
族人们寻找到他的时候,薮固已经开始翻白眼,差一点就要在雪地里憋死。
即便浑身冻得僵硬,薮固在听到先锋队伍的兽人还没有被找到,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往记忆中队伍被淹没的位置走去。
然而整整一个下午,薮固和族人们用木棍将整个雪地都搜寻了一遍,却再也没有发现其他幸存者。
如果不是猴岩拼命拦着,甚至不惜狠狠打了他两拳,让人把他控制住,薮固下午就会冲到悬崖下面继续去寻找。
“吧嗒。”
一滴泪从薮固地眼眶中落在雪地上,他忍住想要呜咽的声音,继续咬着鹿肉。
薮固知道没有被找到的十二名族人,应该是活不了了。
因为他被埋在雪下过,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如果不是族人们将他拉出来,他说不定也会死了。
可是薮固不甘心。
角兽人战士不怕战死,但是连猎物群都没有见到,他们就这样死去,怎么能不让人憋屈。
最重要的是,那十二个人里面,有犬留。
“吧嗒,吧嗒。”
眼泪仍旧止不住地向下流。
薮固回想起他做奴隶的时候,是犬留分给他食物,让他没有被饿死,也是犬留在前往交易日的路上拽着他,让他跟上了大部队,也是犬留,在他们被黑山部落换回来之后,一遍遍告诉他,他们找到好的主人了,一定要好好干活,只要好好干活他们就再也不用挨打了。
薮固手中的鹿肉掉到了地上,他用手臂死死抱住了脑袋。
狼泽他们杀死了造成雪崩的猛猿,甚至找到了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鹿群,狩猎队外出这么多天,终于狩猎到可以让他们饱餐一顿的食物了。
但是他的朋友犬留,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能和他们一起吃到这些热乎的食物了。
第168章
山崖之下一片漆黑,一阵冷风刮过,地上的雪块滚落,拖出越来越长的回响声。
狼泽望着幽暗的山谷,突然说道:“部落有一次招待了从下城来的使者,其中有一个幼崽是城主的孩子。”
狼蒲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哎,是有那么一回。”
那时的银月部落,在狼泽父亲的带领下,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存在,就连下城来到草原上的使者,都借住在银月的领地。
那一年夏天,整个草原的部落都到了银月部落请见使者,他和狼旷才刚成年没多久,每天都要迎接不同的部落,那样的繁荣场景,他这一生可能都不会见到第二次了。
狼蒲抬头往远处望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扯出一丝笑容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小城主在咱们部落还被人打了,使团的使团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打小城主的人。”
“嗯。”狼泽淡淡应道,“我打的。”
狼蒲一愣,随即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打得好,打得好。”
那小崽子还没有成年,却在银月部落中横行霸道,甚至让他们的首领和首领伴侣下跪拜他,就算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礼节,只看那小子的轻蔑神情,就能判断出这一定是一种羞辱人的礼节。
说实话,部落中想打那小崽子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那使团的使团长确实厉害,即便银月部落这样强大的部落,或许也只有首领和首领的弟弟可以与他抗衡,而这样实力不凡的使团长,在小城主的面前却一直卑躬屈膝,这不得不让人猜测,不过是一个外出的使团就这样厉害,那下城的实力到底该有多恐怖,更不用说下城之上的城池了。
狼蒲擦擦脸上的泪花:“哎哟,你是怎么找到机会的?而且还让他们找不到你?”
狼泽也轻轻扬了扬嘴角,这有什么难:“找到使团战士更换的空隙,用兽皮把他蒙住,直接打就行了。”
狼泽还觉得这小子真是不经打,他还没使多打的劲,他就已经在兽皮中哭丧着讨饶了。
能不讨饶吗,小狼泽为了不暴露气味,带过去的兽皮是在猎物粪坑里浸泡过的,那兽皮往头上一兜,小城主差点没被熏晕过去,再说狼泽小时候吃得好喝得好,那力气也不是一般小崽子能有的。
这也导致后来小城主和使团长在部落中找“凶手”的时候,一口咬定打他的是个成年角兽人,根本就没往当时还不到十岁的狼泽身上去想。
不过狼泽能那么顺利地赌到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我打的,狼季给我放的风。”
狼蒲摇了摇头,拍着腿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这一帮小崽子里,就数你最不老实,再就是狼季,狼季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他不老实都是被你带的......”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敢干,要知道万一被抓到把柄了,那群下城里来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只是这么说着,狼蒲的声音却渐渐低沉了下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首领、祭司、狼旷、狼季,所有人都慢慢离开了他们。
就在狼蒲又控制不住开始伤感的时候,犀昼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狼泽,我们在石头后面,找到了好多石头花,族长让我喊你过去。”
狼泽应了一声,在转身之前,对有些出神的狼蒲说道:“只要我们还活着,他们就不会被遗忘。”
“不要忘记,北方之外,还有更多族人正在等着我们,我们要找到他们,建立一个更强大的部落,一个不惧怕任何人的部落。”
踩在雪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周围寂静一片,狼蒲才面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用力抹了一把脸。
他挥挥手中的鹿肉:“看见这肉了没,这么大一块,你们吃不着,我就帮你们吃了,明天一早狩猎队就要重新出发,到时候,我就不来看你们了。”
说完,便狼吞虎咽地咬了起来,山谷中传来呜呜的风声,似是在低声附和。
另一边,猴岩将一朵碎了一半的石头花递给了狼泽:“豚泉这小子半夜出来瞎溜达看到的,这一个是被他踩碎的。”
豚泉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族长爷爷,我不是瞎溜达,我是看到这边有黑影,才过来查看的。”
猴岩随便答应了一声。
什么黑影?他们落脚的这一片山头,周围就只有一块背风的山尖,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可以隐藏踪迹的地方,难不成还有猎物从身后的断崖爬上来不成,要知道山后面的断崖几乎就是直上直下的,比狼季他们掉下去的那一片还要陡峭。
豚泉闭上嘴,没有继续争辩,反正他过来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在走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稳住身形的时候才不小心踩到了这一朵石头花。
狼泽将碎开的石头花对着月光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花没有任何颜色,最奇特的是,它竟然能透过月光。
狩猎队收拾了整个鹿群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这些花掉在雪地里几乎可以和白雪融为一体,怪不得之前探查环境的兽人没有人看到它们。
如果祁白现在要是在这里,已经会惊呼,这不是水晶吗!
但祁白并不在这里,即便他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水晶会长得像雪莲一样。
狼泽将石头花放在鼻尖,花瓣上有一阵淡淡的清香。
他之前就有些不明白,这座草木不算旺盛的山脉,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吸引鹿群跋山涉水到达。
不仅仅是鹿群,猛猿也有些异常,狩猎队猎杀的这一头猛猿,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瘦削一些。
按理说猛猿这样的凶猛的野兽,即便在冬天,也应该可以找到果腹的食物,再不济,这不是还有刚刚送上门来的鹿群吗?
但是猛猿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蹲守,顺便驱逐它认为会威胁到它的外来者。
然而狩猎队白天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难道,这些石头花就是吸引它们的原因?
狼泽皱了皱眉头:只是这花,能有什么作用?
说实话,狼泽觉得这花看着还没有风灵花好看。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在场的角兽人们一致觉得,鲜花就是要花花绿绿,颜色越是鲜艳的才越好看,这几乎看不清楚的花,看着都没什么意思。
“通知大家不要靠近这里。”狼泽将花收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明天出发的时间推迟,等天亮之后,我们再过来。”
天色微明,背风的大石后面,两个大火堆燃起,火堆后有四个兽人正简单粗暴地往烤肉上撒盐粒子。
狩猎队原本是计划着在山上休息半宿,今天天不亮的时候就带着猎物出发。
只是也不知道豚泉几个昨天到底在捣鼓些什么,让狼泽改变了主意,他们今天早上才能不急不慢地吃上一顿早饭。
这四个角兽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地雪面。
只见在晨光的照射下,一朵朵水晶花,正折射着深浅不一的光晕,让整片雪地都笼上了一层淡紫色。
没错,在夜色中,狼泽没有看清楚,这些花并不是没有颜色的,中间的花蕊处还有一抹紫色,这抹紫色从花蕊到花瓣逐渐变浅。
豚泉咽了咽口水,抬眼瞄狼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狼泽没有半分犹豫:“摘。”
虽然没有弄明白这些花的作用,但是并不妨碍狼泽缴获战利品,况且狼泽有种直觉,这些花或许有更大的作用。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狼泽却明白,比如能用来打磨飞鸟骨头的神木之水,本就是用五种神树的汁液混合而成的,而神木之水一旦制成,就会变成半透明的晶体。
有神木之水在前,狼泽当然不会放过这些花,反正一朵花不过也就只有巴掌大,这一片雪地上统共也没有长多少。
狐乔小心翼翼地从石面上将石头花抠了下来,说来也是神奇,这些花没有根茎和叶子,就像是在石头上开的花一样,而且这一片区域外面的雪层都很厚,只有这里却只是薄薄的一层,正好是可以将花瓣盖住,但是仔细看又能找到的深度。
一群并不善于采集的角兽人,在山巅上足足耽误了半上午,直到确定没有落下任何一朵石头花,众人才拖上猎物往山下走去。
狩猎队在山上猎到了一头猛猿外加四十六头野鹿,除了被狩猎队吃掉的四头,还剩下四十二头。
昨天为了在雪地中寻找族人,犀昼将雪橇车上存着的所有草绳都搬上了山,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用草绳将野鹿一个挨着一个捆住,然后从山顶向下踹,只要方向把握得当,一串猎物就能往下出溜很远。
而狩猎队用到的雪道,就在猛猿昨天引发雪崩的旁边。
经过昨天的雪崩,山顶和山坡上已经没有可以引发第二次雪崩的雪量了,因而大家下山的这一趟路程,没有任何危险,反而十分轻松。
在山脚下找到掩埋在这里的雪橇车,众人合力把完全冻结的猎物紧紧绑在雪橇车上。
牛朔马松两人和狼泽重新校准方向,整齐有序的队伍已经做好了再一次踏上征途的准备,只不过这一次,重新整合的先锋队伍只有八个人。
狼泽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最后朝高山之巅看了一眼。
只是一晃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昨天在山下瞥见的虚影。
牛朔走到狼泽身边问道:“出发吗?”
狼泽将兽皮衣往雪橇车上一扔,一头独角巨狼凭空出现,他高高扬起头长啸一声。
出发。
第169章
祁白小心翼翼地扶着路边上的雪墙往前走,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随即便传来了“哎呦哎呦”的叫唤声。
祁白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看,只犹豫了一秒,就爬到了雪墙上,不走主路了,主路上都是冰,根本走不快。
只是路边的雪墙也不如之前那样结实,兽皮靴往里一踩小半截腿肚子就掉下去了。
不仅如此,兽皮靴在这样的雪面上走一趟,从厚厚的草鞋底到缠在腿上的兽皮,不一会儿就会全部湿透底,那脚心腿肚子冰凉冰凉,放在热炕上都暖和不过来。
这也是祁白为什么宁肯在冰面上慢慢往前溜,也不从旁边的半人高雪墙上走。
只是听刚刚的响动,那边摔得肯定不轻,这时就管不了那么多,他得赶紧过去看看。
摔着的人是猪朱,祁白连跑带爬过来的时候,猪朱都还没挣扎着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