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娉将一个有些透光的深棕色东西递了过来：“这是虺蛇的毒囊，泰已经帮你们处理过了, 但在它完全变硬之前, 你们还是要小心不要将它弄破。”
祁白接过囊袋, 小心收了起来, 离这毒囊变成强效粘合剂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 虺涎可遇不可求，这一只虺蛇的毒囊个头着实不小, 拿回城池一定够让猴肃眼馋的了。
很快，圣羚的巫便走了出来，他绕着大石锅吟唱半晌, 又向石锅中撒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最后大手一挥, 围观的兽人便高声欢呼起来。
他们拿着破旧的石碗, 争先恐后地从大石锅中盛出肉汤，嗷嗷叫唤着将热汤喝下肚，甚至还有人直接抓起放在石锅旁的生肉吃了起来。
大概是受莽荒多高山，周围充斥迷雾瘴气的地理环境影响，圣羚部落的祭祀方式显然要比北方的部落更野蛮豪迈，跟他们温顺的兽形完全不一样。
这时，羚塔拿着两个石碗，从祭坛方向走了过来：“给你们。”
祁白看着粘稠的绿色汤汁有些沉默。
狼泽倒是不嫌弃，把石碗放在鼻尖嗅闻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便仰头一口给闷了。
“什么味道？”祁白好奇地问道。
狼泽：“......”
他根本没留意这汤的味道，不过祁白既然问了，他就重新回味了一下。
不过味道没有品出来，狼泽却发现刚刚喝到肚子中的热汤，像是涌出了一股热意，迅速从胸膛传至四肢。
“是好东西，”狼泽道，“喝吧。”
狼泽都这么说了，祁白也不磨蹭，视死如归地端起石碗，也将肉汤一股脑儿喝进了肚子。
虺蛇肉汤带着一股腥味，不好喝是真的，但要说怪味也没什么，兽人部落的食物大多也就这样了，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
热汤下肚，祁白就明白狼泽说的好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热汤进入身体便变成了股股暖流，暖流流经的地方，血管都舒展了开来，祁白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都清晰了一些。
羚塔见祁白和狼泽识货，在面对祁白新奇的目光时，便多解释了一句：“这是兽神赐予圣羚一族的祝福，喝了祭祀的食物，你们不会被莽荒的毒雾侵蚀。”
祁白没想到这汤竟然还有额外的功效，他问道：“沼泽地的毒雾也能抵抗吗？”
羚塔慢吞吞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去尝试。”
那就是作用不大的意思呗。
祁白心想，这肉汤果然不白给，说到底还是为了让他和狼泽去迷雾森林给圣羚办事。
说起来，这圣羚的巫和族长也不靠谱啊，迷雾森林的雾气有毒，怎么也不早说。
祁白没再纠结沼泽地，而是举起碗，说道：“只这么一碗也不够啊，不如再给我们几碗，我们路上带着用。”
羚塔看了祁白一眼，默不作声地收走两人的石碗，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模样绝对不是要替他们再去备上一些的意思。
祁白皱皱鼻子，小声对狼泽嘟囔道：“太小气了。”
祭祀结束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羚娉将帐篷空了出来招待祁白和狼泽。
这帐篷倒是宽敞厚实，只是里面的陈设过分简单，不像是长期住人的样子。
此时，帐篷中间燃烧着火堆，祁白一边烤着圣羚部落送来的作为虺蛇交换的兽肉，一边整理他和狼泽的行李。
迷雾森林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名字，除了常年笼罩在林间的浓雾，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它繁茂的树木。
祁白白天时遥遥看了几眼，即便是在树叶干枯的冬天，森林中依旧树影绰绰看不真切，想来其中的道路肯定也是十分不好走，所以这一趟鞍具就没有必要带了。
反正他们带出来的大部分物资都是食物，现在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祁白便将所有东西归整到了两个兽皮背包中。
这兽皮背包有些像后世的登山包，材料更是刚刚的纯牛皮，背在身上十分结实方便。
小铁锅、水筒、笔记本、调料包......所有东西一一装好，只等明天早上起床后将睡袋卷起来，绑在背包上就行了。
帐篷外一直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经过，祁白动了动耳朵，应该都是被烤肉香味吸引过来的幼崽。
不一会儿，帐篷被掀开，狼泽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祁白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狼泽将身上的兽皮斗篷取下来搭在鞍具上，坐在祁白旁道：“跟我们猜的差不多，羚娉和羚塔他们平时不住在部落内，他们这一队人回来，是专门猎杀虺蛇的。”
狼泽在圣羚部落中转了几圈，该知道的消息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祁白分析道：“他们说的噬金兽人，会不会就是吃了锢金的兽人？”
狼泽点头：“很有可能，跟蓟的说法也对得上，这里的噬金兽人虽然有很多，但是他们与锢金的融合显然不如桑蒙部落的猿猴兽人，至少那些猿猴兽人的身体表面没有明显变化，他们在战场上也没有出现突然爆体死亡的情况。”
“圣羚部落既然在与噬金兽人对抗，看来他们跟万骨之城的关系也十分紧张，怪不得他们不愿意透露城池的位置。”祁白之前还觉得圣羚部落的态度有些奇怪，这么看来倒是都能说得通了。
狼泽：“万骨之城的噬金兽人消耗太大，他们想要制造更多这样的怪物，肯定需要更多的兽人补充。”
十年，万骨之城周边的小部落估计已经被占领大半，否则他们也不会将目光转向被大山阻隔住的莽荒。
祁白捶了捶掌心：“也就是说，圣羚部落之所以让我们去迷雾森林，其实是想要寻找盟友？”
“恐怕不止。”狼泽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左边一座高耸的山脉，中间是一大片森林，最右边则是代表圣羚部落的小圆点。
狼泽道：“从位置上来看，山脉和圣羚部落之间的路程不会超过两天，可这些兽人返回一趟却需要五天时间。”
“我猜测他们的战场应该在这附近。”他指了指大山的中段，随后绕着森林画出一条连接圣羚和关隘的道路，“迷雾森林阻挡了他们的方向，迫使他们不得不绕一条更远的道路。”
狼泽用一条直线将关隘和圣羚部落连在一起：“所以说，他们需要盟友不假，但应该更需要一条可以穿越迷雾森林，减少他们补给难度的通路。”
祁白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狼泽的讲解，他知道狼泽对军事部署极为敏锐，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出去还不到两个小时，回来就能分析出这么多内容。
祁白闪着星星眼望向狼泽：“这么说，我们帮他们也不算白帮，帮助他们也相当于帮了我们自己。”
有圣羚一族牵制噬金兽人，他们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嗯。”狼泽把地上的地图抹干净，蹭了蹭祁白的额头，“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们跟羚娉他们一起出发。”
第二天清晨，两人背上行囊跟在队伍的身后，抵达了迷雾森林边缘。
“这附近偶尔会有兽人的痕迹，我们猜测这些是森林中兽人留下的踪迹，我建议你们从这里进入。”羚娉坐在羚塔背上，指了指前方的一个缺口，“我和羚塔尝试过穿越森林，但每次都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不过能转出来算我们运气好，很多兽人在森林中迷失方向，再也没有找到出口，希望你们不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祁白吸吸鼻子，这姑娘的祝福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我们会小心的。”
目送羚娉一行人离开，祁白和狼泽也进入了森林。
没进入森林前，祁白只觉得这一片森林一望无际，然而真正踏足后，他才深刻体会到了兽人的渺小。
五六十米的参天大树，遮住了头顶的阳光，即便偶尔有一束光亮扫进来，也会被头顶若隐若现的薄雾阻挡，所以说，站在森林中，想要靠太阳和月亮辨别方向几乎不可能。
更糟糕的是，迷雾森林中的树木品种都相差不多，四面八方，尽是层层叠叠的粗壮树干，乍一眼看过去，简直像是无限循环的镜面世界。
祁白眨眨眼，拽拽狼泽的胳膊：“我好像找不到方向了。”
才进入森林不到半天，他就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狼泽握住祁白的手，看着树干皱了皱眉头。
祁白凑上前，就看到了他们几个小时前刻下的痕迹：“这里的树木都是迷惑项，咱们跟着树木走肯定不行。”
狼泽看着祁白通红的鼻尖，有点心疼自己的伴侣：“走了这么久，先在这休息一下，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277章
两人原地休息。
狼泽则打量起离他们最近的一棵高树。
“地面无法判断方向, 我到树顶上去看看。”
迷雾森林中的树木都是直上直下的高大树木，大部分都有一两人合抱粗，站在树下根本看不清树杈。
对于如羚羊兽人这种不善攀爬的兽人来说, 想要爬到树顶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些大树可难不倒狼泽。
狼泽脱掉鞋子, 将手脚幻化成兽形，利爪轻而易举能扎入树干之内，没费多少时间便攀到了树冠之上。
周遭是一片树海, 只有身后能远远看到圣羚部落的方向。
能看到来时的土地算不上好消息, 这证明他们跟羚娉的遭遇一样，一上午几乎都在原地绕圈。
狼泽从树上下来, 祁白问道：“怎么样？”
狼泽将他看到的景象告诉了祁白：“虽然在林中难辨方向, 不过西面的玛纳山脉却很显眼, 只要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到树上更正一下西方的位置, 走出这片森林不是什么难事。”
祁白挠挠脸颊：“可咱们不是要穿过森林，而是要在森林中找人, 这森林这么大, 兽人们会在哪里呢？”
“找水源。”狼泽道。
祁白眼睛一亮：“没错, 如果这里真的生活着一个部落, 他们必须要有充足的水源才能生存下去。”
“那面有一片地方的树干比别的地方都要高大, 我们可以先去那边看一看。”
确定了前进的方向，两人简单吃了一些食物, 便继续出发。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狼泽不时又要到树顶查看方向，他索性将兽皮靴绑背包上, 维持着狼足行走在林间。
两人仍旧会在树干上做标记,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根据自己的感觉, 而是根据玛纳山脉做出的西向标记。
终日笼罩在迷雾之下的森林格外寒冷阴暗, 就连时间都似乎变得无序起来，此时已经是两人进入森林的三天。
篝火噼啪作响，两只野兔被架在火上烧烤。
两人坐在篝火旁，用骨刀在野兔上划出一道道口子，撒上研磨好的调料，烤肉的香味很快就在森林中飘散开来。
距离篝火几十米远的大树后面，两个十五六岁的兽人幼崽拼命吞咽着口水。
“好香啊，这野兔肉一定很好吃。”圆脸兽人一脸向往，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烤肉的味道这么香。
身侧的卷发兽人往他怀中塞了一块黑乎乎的肉干：“别想了，快吃，吃完你先睡，我先守着，明天就把他们送出森林。”
圆脸兽人狠狠咬着肉干，仿佛这肉干是篝火上烤着的野兔一般：“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难糊弄，要是换成那些羚羊兽人，早就被我们送出去好几回了。可我们今天都跟着他们转了一天，要不是悟你改了他们的标记，说不定真被他们找到我们的领地了。”
悟嘿嘿一笑：“谁让他们那标记做得那么好辨认，改他们的标记可真是太简单了。”
名叫斗的圆脸兽人有些迟疑：“那个兽人会爬树，实在是难对付，你说他们明天能乖乖离开吗，我们要不要提前知会领地一声。”
悟靠在树干上，深吸一口烤肉香味，无所谓地说道：“放心吧，有我们在，他们别想找到水源，那两个人身上带着的水，用不了多久就会消耗空，到时候他们会比我们更想出去的。”
如果不是队长带着狩猎队外出狩猎，他们就算碰上了这两个陌生兽人，驱赶他们的任务也轮不到自己，这次机会难得，他可不想这么早就认怂回领地。
斗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悟，你可真聪明，我们完成这个任务，以后就是领地内最厉害的幼崽了。”
两个幼崽喜滋滋地畅享着族人们崇敬的目光，丝毫没有发现，他们盯着的两人此时也正在讨论他们。
“他们已经跟着我们绕了一天，一直在将我们往远离湖泊的方向引，看来森林中兽人确实生活在湖泊旁边。”
随着他们离森林中心越来越近，狼泽也终于看清了高大树木后的情形，原来森林之中，竟藏着一个湖泊，怪不得那些树木长得额外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