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凑到万骨大巫的耳边,似乎是想让他听清楚每一个字:“你现在知道问为什么,可你当初为了让恶骨霸占万骨,屠杀跟随你们征战的烈狮族人的时候,你告诉过他们为什么吗?”
“你让烈狮幼崽自相残杀,告诉他们最后活下来就可以成为巫子,但事实上最后活着的那个幼崽却被你灌了锢金,那时候,你告诉过他们为什么吗?”
“想不到吧,竟然能有人从那样的地方逃出来?”
“这么多年,我隐忍至今,就是为了让你亲眼看到,你想要的一切全部被摧毁!”
昭眼中尽是疯魔:“可惜我刚刚才知道熏是你的幼崽,早知这样,我一定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真可惜啊。”
万骨大巫的眼睛死死盯着昭。
下一刻,一把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昭手中的骨刀,狠狠插入了万骨大巫的心脏。
不知捅了多少刀,昭才慢慢停下动作,满脸兴奋地看着手上的鲜血。
对此,狼泽只是皱了皱眉头,他看向变成人形的虎寂,对他微微颔首。
虎寂深深看了万骨大巫一眼,随后转过身,走向早就已经停止进攻的万骨人。
“万骨大巫,万骨城主已死,从今往后,这座城将属于我炽虎一族。”
第296章
亲眼看到万骨大巫和城主的死状, 又看到三个被五花大绑的巫子,本就没什么战意的万骨兽人,很快便束手就擒。
被押解着离开的莱巫子披头散发, 不甘地对站在昭身旁的奔巫子吐了一口口水:“没想到你平时畏畏缩缩, 竟然也是个叛徒!”
奔巫子双手环胸,老神在在地扬了扬眉毛:“这可不叫叛徒,这叫能看清局势, 莱巫子, 我劝您还是省些力气,以后的日子, 怕是没有那么好过咯。”
要说奔巫子真的有什么贡献吧, 那倒也真没有, 但他聪明就聪明在什么都没做。
万骨的六个巫子中, 只有奔和昭两个烈狮族人,他们手下的人也大多都是烈狮人。
因着这一层关系, 虽然并不知道昭究的计划是什么, 但奔早就察觉到了昭的小动作。
然而跟其他几个巫子上蹿下跳地要将昭就地正法不同, 奔巫子从始至终都按兵不动, 骑在“墙头”上左右观望, 一直到昨天夜里“狂风”刮起来,他才果断跳进了昭的阵营。
听着其他三个巫子的咒骂声, 奔笑得更得意,果然自己才是所有巫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另一面,宣告完对城池的主权, 寂看向心神不宁的木神使:“神使大人, 恶骨大巫和城主先是杀害冶神使, 又杀害堵神使和六位司侍, 这些您都看在眼里,我们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这话里话外,显然是要将所有神殿人员的死亡,全部按在恶骨城主和大巫的头上。
“神殿建立一座中城不容易,我们不希望将这座城荒废,才替神殿接管,建立一座新的崧芜之城。”
大冬天的,木神使额头上却冒出了豆大汗珠。
这人三言两语,便将这一场改天换地的变化,描述成了为神殿分忧,恶骨建立的城池,也变成了神殿的财产。
这样一来,寂虽然带兵占领了万骨之城,但他们名义上却一点错都没有,这件事即便是捅到中央神殿去,炽虎一族也占理。
更不用说,炽虎族本就不是小部落,他们可是兽神之城七大家族之一,哪怕现在炽虎没落了,但底子到底在那里,如今中央神殿中还有一位扶神司,招惹他们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炽虎这样明目张胆地占领了仓神司的中城,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两位神司要正式开斗了?
木神使不得不多想,万骨大巫能这么肆无忌惮不将他放在眼里,是因为背后有仓神司,他千里迢迢过来帮忙,却差点被害,这个仇他记下了,让他投靠仓神司是绝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给自己找一个牢靠的靠山。
当然最重要的是,木神使看着泰然自若的寂,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不同意他的说法,对方一点都不介意让恶骨的谋杀名单上再多一个神使。
木神使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寂城主说得对,万骨之城发生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给上城和中央神殿,相信神殿也会赞赏您今天的作为。”
对于木神使的上道,祁白几人都很是满意,不过现在还不是可以让木神使离开的时候。
寂招呼来虎燎,让他将木神使好好安顿下来。
此时整座城池之中,最高兴的就莫过于虎燎了。
他万万都没有想到,一切竟然进展得这么顺利,这么大一座中城,真的被寂拿下来,就连他原本还防备着的银月和圣羚人,也没有提出一丝异议。
听到寂给自己安排差事,他立刻兴高采烈地应下。
封锁城门,全城搜查,万骨之城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使团落脚的院子内。
祁白和狼泽推开石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石屋内站满了人,所有人都焦急地看着石床上躺着兽人。
听到开门声,坐在石床前的狼凛转过头,看到来人立刻站起身:“大祭司,你救救我父亲吧,救救他吧。”
昨天一整夜他们都在大巫殿外,狼凛自然看到了祁白的治疗手段,他相信只要祁白肯出手,一定可以救活狼烁。
狼烁躺在石床上,刺入胸口的骨刀依旧悬挂在那里,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目光涣散地盯着屋顶。
这样严重的贯穿伤,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更别说,祁白根本就不想救。
狼战一拳打在石墙上:“狼烁,你会有现在这样的下场,都是自找的,你犯下的罪行,别说死一次,就是死两次,死十次也不为过!”
狼凛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父亲不会背叛部落,大祭司,您救救......”
“凛......”
“父亲。”狼凛回到石床前。
“扶我起来......”
狼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父亲......”
“扶我起来!咳咳!”
狼烁重复一句,因为激动而牵动了胸前的伤口,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狼凛不敢再劝,只能顺着狼烁的意思,将他扶了起来。
狼烁望着站在门口高大威武的狼泽,再看看自己身边哭哭啼啼的狼凛,使劲闭了闭眼睛。
他输了,他彻彻底底地输了,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幼崽,他永远都比不过那个人,比不过那个草原上人人称赞的狼王。
再次睁开眼睛,狼烁的神情无比平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狼垲双手抓住头发,痛苦地转过头去。
一旁几个角兽人却不明白族长在说什么。
大巫殿只允许进入三个人,他们剩下这五个人便一直等在石屋里,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一直等到天亮,等到的却是狼烁重伤归来。
五人早就已经急得团团转,如果不是狼烁拦着他们,早就外出求援了:“族长,有什么事,等您好了再说吧,他不肯就您,我们去求上城的神使,神使一定能救您的。”
“狼舜不配成为银月的族长,他没有野心,只想守着大泽生活,咳咳,咳咳......”
几人向外迈出的步子陡然停下,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石床上的兽人。
狼烁剧烈咳嗽,骨刀周围的伤口流出股股鲜血:“可银月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银月应该变得更加强大,应该成为让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他没有本事,就该将这个位置让给我来坐!”
狼泽的手指一点点收拢,骨节发出咯咯响声。
“胡说!”祁白咬牙道,“狼舜族长是草原上的英雄,是他让草原安稳富足,草原上的兽人都敬重他,而你不过是一个心中只有嫉妒和私欲的小人,你永远都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狼烁死死盯着狼泽和祁白,说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话。
“是又怎么样?同样都是父亲的幼崽,凭什么他可以做族长,而我却只能做狩猎队队长?”
狼烁哼笑一声:“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死了,银月下一任族长就一定是我,当然了,我不能自己动手,所以我找了一个帮手。”
狼垲将头深深埋进手臂,压抑的哭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其他五个兽人眼中也布满了血丝。
“那一年,清池城的小城主来到草原,那使团长就是当时还是神使的仓神司。”
狼泽眼睛眯起:“清池城也参与了?”
“没有,清池城的城主不知道他是神殿神使,只当他是一个强大的流浪兽人,想要将他收入清池,仓神司则刚好需要一个可以探查整个草原的身份,派使团进入草原,就是仓神司在后面推动。”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狼烁的身体已然坚持不住,说话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
仓神司的出现,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只要将狼族精锐带出去,等他们杀死狼舜,自己再带人回去,就能保存银月最多的战斗力。
更不用说仓神司还许诺过,事成之后,他会帮银月在草原上建立一座城池......
狼烁闭上眼,过了许久,就在祁白以为他是不是死过去的时候,狼烁才开口说道:“他们答应过我,只会杀掉狼舜和他的亲信......”
“啊!”一个角兽人仰头崩溃大吼,“啊啊啊!!”
其他几人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他们不敢相信,自己这十几年来追随的,竟然就是杀害他们亲人的凶手。
领地被鲜血浸染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
“我的幼崽,我的伴侣......”
“我害死了他们,如果我不离开,他们就不会死,我害死了他们!我害死了族长!”
似是听到了族长两个字,狼烁如回光返照一般,猛地坐起身,他指着石屋内的每一个人,嘶吼道:“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一心一意追随狼舜,如果不是你们只听从狼舜的命令,我又怎么会做出这一步!”
“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狼烁抓住胸前的骨刀,一把将骨刀拔了出来。
“噗呲”,鲜血顺着骨刀喷洒出来,离石床最近的狼凛被鲜血糊住了视线。
狼凛呆滞地看着狼烁缓缓倒下,他的身体犹如千斤重,连手臂都无法抬起,只有双唇不停颤抖:“不会的,不会的......”
狼凛的身体被推开,一个兽人冲上前,他掐住狼烁的肩膀,不停地摇晃:“这不是真的!你说话!你说话啊!”
回去的路上,狼战像是失了神一样。
狼战没看到已经停下脚步的狼泽,撞在了狼泽身上才慌乱回神:“少族长,怎么突然停下来。”
狼泽露出了少有的疲惫神情:“你想要说什么?”
狼战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后顿住,满脸挣扎地对狼泽说道:“那些族人,我们......”
狼战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祁白和狼泽都明白。
狼泽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吧。”
祁白握着狼泽的手,陪着他漫无目地继续向前走。
今天看到的几个银月族人,他们看起来过得很不好,如果他们真的是无辜的,作为银月的族长,狼泽应该将他们接回来,让族人们重聚。
但是他们毕竟与狼烁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们可信吗?银月已经没有多少族人,他们经不起折腾了。
两人一直走到贫民窟外,不远处,昭正一脸不情愿地跟在寂身边给贫民窟的兽人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