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恰恰又是黑耀人最不需要的东西,毕竟攻城之后需要守城,以黑耀目前的人口规模,他们根本不需要一座新城。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军队到了对方领地,不打是亏,打了或许也是亏,甚至还可能惹恼他们背后的神殿,黑耀唯一能寄希望的,只有这三族能信守承诺,怎么想都太被动了。
所以狐宵觉得这物资不借最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祁白笑道:“可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物资,而是通过这三族尽快建立起两条商路。”
“商路?”狐宵问道,“商路是什么路?”
“商路并不是一条真正的道路,”祁白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两个部落两个城池之间交易的途径,有了这样的途径即便我们不参加交易日,黑耀的货物也能进入其他城池和部落。”
“你想想黑耀的陶罐价格,再想想外面的陶罐价格,从我们这里购买货物的部族,即便以几倍价格再次交换出去,是不是仍旧没有那么昂贵?”
兽人大陆上虽然也会有流浪兽人倒买倒卖一些外地的物资,可这些都无法形成规模,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各部落之间的物资都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是值得兽人们冒险在两地之间来回奔波的。
可黑耀之城的出现则完全改变了这一点,黑耀新颖的物资,不仅足够好用还价格便宜。
蓝星上的经济学家不是说过嘛,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人们就可以铤而走险,黑耀之城现在可以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可远远不止百分之五十。
祁白现在需要的,便是能为此“铤而走险”的人,对于现在的黑耀来说,最大的难题并不是出货,而是市场,而恰好三族就是又有人力又有市场的人选。
“崧芜和清池,这两座城池,一座在草原的边缘,一座在更远的南方,只要我们能保持与他们交易,黑耀之城的货物就会变成更多物资。”
到时候,黑耀负责开拓北方市场,清池和崧芜负责草原和南方的市场,黑耀货物的销量还用愁吗?
所以祁白相信,三族的城主和族长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试问整个兽人大陆,除了黑耀还有哪里能凑齐这么多品类的物资呢。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让他们直截了当地品尝到一点甜头,也就变成了一个回报可以期待的投资了。
狐宵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消化着祁白的话。
“也就是说,城池内的交易街建立,不只是为族人们,也是为了以后更多来到黑耀之城交易的兽人?”
狐宵的思绪豁然开朗,如果祁白说的商路可以实现,那么族人们可以获得的私产简直不可估量。
祁白笑道:“你现在还觉得,他们会不归还我的物资吗?”
狐宵猛地摇头,从将三族人带到黑耀,到让他们见识黑耀之城的繁华,再到今天的安排,祁白走的每一步,都计算到了更远的未来。
他终于明白祁白为什么说他还差得远了,狐宵现在甚至怀疑,如果束没有主动提出这要求,祁白会不会主动将物资借出去,因为这根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一晚的宴会十分热闹,三族兽人们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美味的食物,也深刻感受到了黑耀之城的富饶,尤其是刚从稷城出来的清池一行人,要知道他们在上城的时候,可没有受到这么实诚的招待。
一个微醺兽人眼神迷离地拉着坐在他身旁的马菱,摆着手说道:“上城的兽人啊,不行,没有你们黑耀的日子过得好,我听说啊,神殿的司侍养不起奴隶,卖出去好多奴隶呢......”
他拍着马菱的肩膀:“还是你们黑耀好,黑耀好啊!”
马菱笑着给他把酒杯满上:“我就爱跟你说话,你以后可一定要多来黑耀。”
“来,”那兽人傻笑一声,“小城主来我就来,小城主不来,我也来,嘿嘿。”
这兽人大言不惭的话并没有被束听到,这一晚上,束和虎燎几个人连美味的饭食都没尝出什么味道,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狼泽,那眼神幽怨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祁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该吊着他们胃口的时候就得吊着,不能让他们觉得黑耀之城的东西都那么容易获得。
宴会的第二天,束几人又找了过来,祁白丝毫没有提及板车的事情,反而与他们讨论起货物的批发价。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如果三族人可以大量拿货,祁白可以给他们便宜一些。
祁白之所以没有将货物的价格叫得太高,主要是这年头运输的成本实在太大。
来回一趟的消耗损耗,再便宜的货物成本也会翻上几番,如果黑耀货物的最终价值远远超越上三城的价格,就完全偏离了祁白最初的设想了。
这也是祁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大宗货物的价格压得太死,有钱一起赚才是正途。
不论什么事情就怕习惯,总之已经习惯了外城价格的束几人,在听到了祁白给他们的批发价之后,心中不仅没有揄系正利。一丝不满,反而还觉得自己赚了。
宴会之后的第四天清晨,三族兽人们终于采购完他们需要的货物,准备离开黑耀之城。
南城门外,束穿着木花衣站在板车旁,兴奋地朝祁白和狼泽挥手:“豹白你放心,明年春天我一定会再来黑耀之城的。”
一直到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祁白才终于松口与他们交换板车,不过数量远远没有到达他们的要求,圣羚一族换得两辆,崧芜和清池两城则有三辆,这还是祁白看在他们买的货物多的面子上才勉强松口的。
隼和羚娉也表示:“最晚明年秋天,我们也一定会再次来到黑耀。”
因着身上的货物太多,三族回城的路上依旧会同行。
崧芜和圣羚两族会先跟着束前往清池城,等到了城池之后,清池城再派人护送他们回到南方。
这么一来,路上耗费的时间会稍微多一些,不过与他们携带的货物比起来,这些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一行人渐行渐远,祁白回过头,就看到羊罗脸上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羊罗爷爷,你舍不得他们走啊?”
羊罗瞪他一眼:“这些人是你招回来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赶紧走了才好,我还有好多事呢。”
祁白笑了笑,没有继续逗羊罗,他们确实有好多事,秋猎,收割木花,以及银月族人的房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等着他们去处理。
日子在黑耀之城的忙碌中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
这个寒冷的冬天,黑耀之城没有冻死一个兽人。
兽人们更是不需要一整个冬天都蜷缩在狭小的帐篷和山洞中,温暖的房屋,充足的食物,让所有人都有了充沛的精力。
除了必要的工作,无论角兽人还是亚兽人,大家更愿意聚集在兵司的大训练场上,训练反而成为了冬日中的乐趣。
这一年冬天最大的惊喜,莫过于下过三场大雪。
毫不夸张地说,看到大雪的那一刹那,祁白差点落下泪来,将近三年了啊,漫长的干旱可算是看到头了。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瑞雪兆丰年,没有雨水没有雪水,看着大河水位一点点下降,那种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不种地不经历干旱,绝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就在祁白准备好辣果和稃苞种子,决定今年春天大干一场的时候,意外却陡然降临。
祁白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一片,浩浩荡荡朝着黑耀奔袭而来的兽潮。
祁白眨眨眼,第一反应是: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第307章
“城主!”“城主!”
身后传来战士们的声音, 祁白回过头,就看见狼泽带人登上了城墙。
“狼泽,”祁白双眼亮晶晶, “我们今年不用外出春猎了, 你快看,猎物自己送上门来了!”以那些野兽的奔跑速度,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到达黑耀城门口。
豚泉摩拳擦掌:“憋了一个冬天, 可算是能活动活动, 狼泽,快下令让我们出去应战吧!”
然而狼泽的神情却没有他们这么轻松, 他站在城墙边, 看着逐渐逼近的野兽, 下令道:“关闭所有城门, 召集所有弓弩手上城墙,其他战士到南门待命。”
“好嘞!”豚泉兴冲冲答应着, 然后陡然停住脚步, “关......关闭城门?”
狼泽转过头:“没听清?”
“听......”豚泉大脑瞬间清明, 他立定身体, 大声回道, “听清楚了!”
随后便向后跑去,抓住几个城墙上的巡逻战士边跑边交代。
听到狼泽的安排, 祁白也跟着严肃起来:“这些野兽不对劲?”
“平原之上,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野兽。”狼泽的目光在兽潮之后的几片树林中来回扫视,“我们先不要动, 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森林边缘, 四五个兽人正攀在树冠之中, 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高耸的城墙。
其中一个兽人最先发现了黑耀城门的变化, 他低喝一声:“你们在这里继续看着,我去禀告神司。”说完,便熟练地爬下树,迅速往森林之中跑去。
不过从二三十米高的大树上下来,面前的场景却骤然变化。
只见森林之中正伫立着数不尽的兽人,他们如雕像般一言不发,目光紧紧注视着最前面的三人。
那兽人跑到三人面前,单膝下跪:“神司,黑耀人关闭了城门,不像是要外出应战。”
最左边的兽人皱眉:“你确定没有看错?那可是几千头野兽,他们真的要放任那些野兽靠近?”
“回服神使,我确定没有看错。”
最右侧的兽人大笑道:“黑耀之城的战士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才这么点野兽的兽潮就怕了,不过这样也好,让那些野兽先将他们的城墙撞破,到时神司一声令下,我豺定便立刻率大军冲入城池!”
“这黑耀既能无声无息地建立这样大一座城池,又灭我万骨让我们寻找了一年之久,”服神使摇头,“我觉得他们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想法不同,此时便同时望向中间站着的祭司装扮的高大兽人。
这兽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他的五官并不算柔和,可那怜悯的眼神却让他身上带上了一丝神性。
与周围风尘仆仆的兽人不同,他头发服帖,兽皮长袍没有一丝褶皱,即便身处杂草丛生的森林,依旧保持着高贵的姿态。
他冲两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即便等一等也算不了什么。”
然而他话音才落下,又有一个探查的兽人从树上下来,由于太过着急,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还差点摔倒:“神司!神使!那城池外有巫术!”
“什么巫术?”
“我......我也不知道......”
那神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权杖:“定,你去看看。”
“是!”
定神使走向最近的大树,一脚踹开树上原本的兽人,没用的东西,不过是观察个敌情都做不好。
然而等他爬上树梢,眼睛却骤然放大,手指用力竟直接插入了树干之中。
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祁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就在他倒数到一百米的时候,跑在兽潮最前面的野兽瞬间倒下。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破空,稳稳落在那野兽倒下的地方,一条火舌随即蹿起。
“呼!”
即便身处百米之外,祁白的耳边似仍旧听到了火焰骤然燃烧的声音,他紧紧扣住城墙,仔细观察着前方的状况。
火焰成“一”字形迅速向两侧蔓延开来,很快便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火渠。
成了。
早在祁白规划城池之时,他就已经为城池建立了防守措施,现在绊住兽潮的,便是城外一百米左右的干渠。
干渠内撒满了铁荆棘的种子,虽然这些种子去年长得并不算旺盛,却足够支撑起干渠的底层空间。
这时只要在铁荆棘上铺上一层干草,再扫上一层薄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里有机关,普通兽人都察觉不出异样,更不用说这些只会向前猛冲的野兽了。
“吼吼吼!”“哞哞哞!”
又宽又深的干渠像是一道深渊,掉入其中的野兽再也不可能重新爬上来,然而即便如此,它们身后的野兽依旧如同失去理智一边向前奔跑。
站在狼泽身侧的几个将领均是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