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插满箭矢的豺定,不甘怒吼,将围攻他的十几个兽人震开, 然而这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豺定狠狠望着眼前的高耸城墙。
不可能, 他们绝不可能输!
他们的军队有近万人啊,比一个普通下城的人数还要多啊!
更不用说他们的军队,绝不是用奴隶凑数组成的队伍, 这些角兽人全部都是在上城经过最严苛训练选拔出来的。
谁能够想到, 他们这支在整个兽人大陆上都数一数二的军队,在黑耀之城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而他豺定, 在上城都没有几个敌手的战斗神使, 现在居然被些一级战士围困。
“嗥!”
豺定猛地向外扑咬, 就算死, 他也绝对要拖几个垫背的!
看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豺定,猫服脸色苍白:“神司, 我们撤......咳咳......”
猫服的话还没有说完, 脖子便被人使劲掐住, 双脚离开地面。
“撤?”男人低声说道, “我说过, 我不想听到这个字。”
猫光双手抓住勒住猫服脖子的手掌,祈求道:“神司饶命!不要伤害服神使!”然而一个亚兽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兽人战士。
男人一脚踢开猫光, 收拢手指,“咔嚓”一声,手中的亚兽人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便停止了挣扎。
“没用的东西。”
男人像丢垃圾一样将人扔在地上, 然后抬起头, 面向冷冷看着自己的角兽人, 嘴角扯出笑容:“你就是这座城的主人?”
狼泽:“仓神司。”
仓神司的脸藏在阴影之中:“你认识本神司。”
狼泽当然记得仓神司,这个曾经伪装成清池城使团长的兽人,不论多少年,他永远都会记得。
只是狼泽没有想到,这人竟然不知死活地送上门来。
十五年前,仓神司毁了银月,十五年后,他竟再次打上黑耀的主意,这一次,他休想活着离开黑耀。
感受到狼泽身上的杀意,仓神司狞笑一声:“既然知道本神司,你就应该知道,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豺定死了无所谓,猫服死了更是无关痛痒,只要自己能杀了这座城池的主人,这座城池依旧会是他的。
到时他要搬离稷城,他要留在这座漂亮的城池,他要将这里建成兽神之城下的第四座上城!
他不会输,谁也别想让他认输!
“嗥!”
粗哑的吼声响起,神司袍瞬间四分五裂,一只独角红背豺出现在原地。
红背豺眼泛绿光,獠牙杂乱锋利,兽形比起三级战士豺定竟然毫不逊色。
红背豺身边的护卫迅速向外逃开,他们这些护卫都是一级战士,放在普通部落也能算得上强者,然而在三级战士仓神司面前却不值一提。
仓神司做了许久神司,可他们谁也不会忘记,这位不是那些只会祭祀术的神司,他可是凭借战力成为神使的角兽人。
他们能感受到黑耀城主实力不弱,可只要神司出手,这白狼兽人肯定不是对手。
红背豺低吼一声,张开獠牙向狼泽袭去。
狼泽丝毫没有被红背豺的声势影响,他定定注视着红背豺的行动,在对方靠近他的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闪开,白色巨狼凭空出现,直直扑向失去目标的红背豺。
白狼与红背豺的战斗,注定是普通角兽人无法靠近的战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变得多余。
撕咬、撞击,两人的每一次交锋都必定带着血肉。
一狼一豺再次分开时,巨狼的皮毛已经几乎看不到白色,他剧烈喘息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就在那些兽人认为仓神司赢下战斗时,红背豺的身体却不住抽搐,四肢很快无法支撑他巨大的身体,砰地一声重重倒下,很快便连兽形都无法维持。
此时那些护卫才发现,红背豺的身侧被撕开了几个大洞,血液从他黑红的皮毛下流出,眨眼间地上就已经有了一摊血迹。
“嗥!”“嗥!”
几只豺发出凄厉嚎叫,想要召唤其他兽人保护仓神司,然而此时他们再回头,哪里还能看到来时大军的威严气势。
本就没有剩下多少人的军队,在仓神司倒下的那一刻,更是只有逃兵,没有任何人敢继续拼杀。
“嗷呜!”
狼季带领的银月兽人像是铜墙铁壁,将所有妄图靠近狼泽的兽人狠狠撞开。
狼泽:“当年召集你们,主持神血复苏的老神司是谁?刺杀凌风神使的人又是谁?”
“你们想要知道这些?”
仓神司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一张嘴却咳出股股鲜血:“哈......哈......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狼季上前愤怒地抓住仓神司:“到底是谁?快说!”
“哈哈哈......愤怒、痛苦、悔恨,你们这些卑劣的银月兽人,永远......永远都别想解脱......”
“谁说他们永远得不到真相。”
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的大树下传出。
仓神司神情一顿,有些僵硬地转头看过去,就发现猫光抱着脑袋诡异歪曲着的猫服,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你......你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多。”
猫光喃喃问道:“你们知道‘神血复苏’计划的由来吗?”
猫光并不需要回答,他的视线甚至没有从仓神司脸上移开,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应该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想要寻找当年的老神司,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们。”
仓神司剧烈喘息:“住口!”
猫光对仓神司气急败坏的表情满意极了,他抬起手臂,为猫服遮住远处吹来的寒风,不疾不徐地继续叙述。
两百多年前。
七大家族联合推翻先灵一族,他们本以为占据中央神殿便是掌握了所有城池,掌握了兽人大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兽人大陆上最尊贵的血脉。
然而,这样的美梦不过才做了几十年,七族便发现,没有先灵一族的预知能力,他们即便留在中央神殿,也无法延续中央神殿对所有城池的掌控。
为了集中自己的权利,七族共同建立了兽神之城下的三座上城,大陆上的其他城池全部归入三座上城,七族派遣神司执掌这些城池的事务,最终向神殿大神司汇报。
然而这样的方法,终究只能控制住距离近的城池。
更多城池厌倦了毫无作为的神殿,他们拒绝向神殿缴纳物资,甚至拒绝神殿的召集,中央神殿的衰退已成定局,建立上城,不过只是延缓了这一速度。
七族人中的一些人坚信,想要重回先灵时兽人对兽神之城的膜拜,想要继续享受被所有城池奉养的生活,只有重新掌握先灵的预知能力。
可当年七族害怕先灵的报复,早已将兽神之城的先灵一族全部屠杀光了,再想要拥有预知能力,哪里有那么容易。
也正是在这一年,一个名为挟的幼崽在一次意外中拥有了预言之力,这预言之力,当然与先灵兽人相差甚远,可也足够让他为部落寻找到一处又一处狩猎地,那部落的兽人认定这个幼崽是“兽神之子”,对他说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
因为这样,当挟在预言中看到自己的部落被上城所灭后,整个部落的人都陷入恐慌,连夜搬离了原本的领地。
可惜,正是他们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上城的注意,彼时上城正在清剿所有试图逃离中央神殿的部落,挟他们的举动无疑惹怒了上城,最终被灭,而执行这一任务的红豺一族,也因此发现了神血在其他族群中复苏的可能。
猫光终于转头看向狼泽:“红豺兽人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既然他们没有神血,那只要找到神血传承,将这些兽人控制在手中,他们就可以比先灵一族更强大,甚至可以借此成为七族之首,这便是‘神血复苏’的由来。”
“从那之后,所谓的神血复苏,一直在暗中进行。”
“他说你们不会得到真相,没错,因为当初为他们下达命令的老神司,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们整个红豺族都是凶手,即便没有了那个老神司,即便没有了仓神司,还有其他人,你们当然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胡言乱语!”仓神司撑住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你想要害我红豺一族!”
猫光轻轻将猫服的尸首放在地上,走到仓神司面前蹲下:“你说这是谎言,那你说说真相是什么?你说啊!”
仓神司喉咙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猫光想要挑起红豺一族和黑耀的战争,可他如果说出其他,红豺一族更会在兽神之城中没有立足之地。
猫光冷笑一声,死死掐住仓神司的喉咙,就像他之前对猫服做得那样:“该死,你们都该死!”
狼季想要上前阻拦,狼泽却抬手制止了他。
“服神使,我替你报仇了,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猫光大叫着松开手,将早已变得僵硬的仓神司扔在地上。
关闭了一天的城门,终于再次大开。
祁白第一个冲出城门,看到的却只有狼泽离开前回望的目光。
仓神司一死,他的队伍瞬间便失去战斗力,然而对于黑耀战士来说,却并不代表结束。
逃跑的敌人,敌后的据点,这些都需要立刻探查。
祁白紧紧揪住兽皮衣,狼泽受伤了,他知道狼泽受伤了,他多想喊住狼泽,让他什么都别管,停下来好好养伤。
可这一场战役下来,又有几个角兽人战士没有受伤,狼泽是城主,他是黑耀最强的战士,他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大祭司,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祁白深吸一口气,狼泽不能停下来,他也不能,他是黑耀的大祭司,族人们现在需要他。
祁白将眼中的泪意强压下去,转过身,语气无比从容:“你们几个回城池拉板车,通知医院做好迎接伤患的准备。”
“是!”
原本六神无主的几人,闻言立刻点头向城内跑去。
鹿茗看到祁白看过来,才慢一拍反应回神,黑耀之城中的大部分医者都是他们巨鹿人:“我这就去通知所有医者!”
“让鹿藤和貂兰他们安排几个医术最好的医者到这里,一些重伤员需要立刻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一只露出骨头的血手突然抓住了祁白的脚踝,鹿茗还没来得及提醒,祁白已经抽出骨刀,手起刀落了解了那个敌军。
“愣着干什么?快去!”
“哎......嗯!”
鹿茗慌乱点头,离开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祁白已经在尸山血海中跑了起来,他蹲下身,安抚每一个受伤不能动弹的族人,只有苍白的脸在提醒鹿茗,祁白不是不怕,而是将他的恐惧全部隐藏了起来。
大家已经习惯了依赖祁白大祭司,可他们都忘了,祁白成年也才没几年,他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年纪大。
鹿茗吸了吸鼻子,奋力奔跑起来,祁白和狼泽为族人们考虑到了一切,他更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祁白在城外忙活了整整一整天,没想到等来的不是狼泽他们的回归,而是被狐宵带来的三辆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