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生多么可笑，所以他从来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没法将满腔的仇怨全数还给那些害他的人。
随着霍昭的讲述，苏梓闻整个人都怔愣住了，不知不觉中，竟然被霍昭拉着坐在了床边。
他没想到霍昭过的这么不好，如果早知道……其实也没有早知道，为了霍昭能活下去，他能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若是没有霍昭突然的胁迫，他也会是表面害霍昭伤心难过的人。
苏梓闻这一瞬间，突然有些庆幸，庆幸霍昭拿捏了他的把柄，让他可以顺理成章的追随在霍昭的身边。
霍昭说完，见苏梓闻久久不言，因为没有烛火，只有外面的光亮，实在看不清苏梓闻此刻的表情，霍昭有点不甘心。
“你没什么说的？”霍昭问道。
苏梓闻回过神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说什么都会轻贱了霍昭的过去。
霍昭却再度张口，“你！你就算不待见我，听到这么多可怜的事迹，好歹也假装心疼一下吧。”
苏梓闻顿了顿，就感觉霍昭又在拉扯他的袖子，“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
说不出这语气是撒娇，期盼还是恳求。
苏梓闻最终顺着霍昭拉扯的力道，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嗯，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会有很多人心疼你。”
霍昭却切了一声，“我才不稀罕，以后我大权在握，心疼我的也都只会是虚情假意。”
苏梓闻又低声道：“会有的。”
霍昭笑了一声，道：“苏梓闻，你讨厌我，厌恶我，是因为我的出生，还是后来那低贱贱民的姿态脏了你的眼？可是我总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感觉你该对我好的。”
不等苏梓闻说话，霍昭又开口道：“你还是别回答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习惯了，既然得不到，我就自己创造，你不想对我好，我就强迫你只能对我好，这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苏梓闻无言以对。
最后霍昭还是忍不住道：“苏梓闻，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能真心回答我吗？”
“你说。”
“你……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好是坏？”霍昭看着苏梓闻，目光沉沉，黑如深渊，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可是当他问完，却笑了，抬手搭在眉间。仿佛在嘲笑自己痴心妄想，威胁人家，还问这种问题，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苏梓闻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松了口。“是好事。”
那笑着的人突然一顿，下一刻，猛然起身，一把就将苏梓闻拉上了床，翻滚间，已经将人紧紧抱入怀中，被子落下将两人盖住，仿佛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
霍昭从后面抱住苏梓闻，苏梓闻想要挣扎，霍昭却抱得越紧。
“霍昭！”
霍昭却贴耳说道：“真的，真的是好事？”
声音太哑，若不是贴在耳边，苏梓闻都听不清，苏梓闻也只能停下挣扎，坚定道：“是好事。”
是天下最好的事情，是奇迹，是他不敢想象的奇迹。
“哈哈哈，是好事……苏梓闻，哪怕你在说谎，我都相信。”霍昭把人抱得更紧，埋首在他的耳畔间。“苏梓闻，唯独你，我不想跟你为敌，所以永远不要再站到我的对立面好吗？我……我可以对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的，真的，我可以宽容你，只要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好一点就行。就像那一晚，你教我练字，给我吃的，为我留灯，我……我不是逆徒，我可以很尊师重道。”
霍昭仿佛在对着前世的苏梓闻说，他前世今生遇到很多人，没有人能让他这么欣赏，又这么怨恨，这般不甘心，他贪心，他想要最美好的苏梓闻留在他身边，对着他这个最低贱的存在好。
苏梓闻听着霍昭的碎碎念，心还是不由的软了，他不动任由霍昭抱着。虽然霍昭这个行为已经很不尊师重道了。苏梓闻却还是升起了一片对弟弟，对晚辈的纵容。
最后等反应过来，霍昭已经抱着他睡着了，只是那双手臂就跟铁锁一般，根本拉不开，最后苏梓闻都累的手酸腰痛了，只能放弃。
他回头试图唤醒霍昭，却只看到对方一张少年气的脸，没有眉间的戾气，没有满目算计，一片纯真无害。几乎已经神似那两人了。
苏梓闻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霍昭的脑袋。“对不起……”
大概是他的气息喷在霍昭的脸上，让他有些痒，所以忍不住低头在苏梓闻的肩上蹭了蹭，像一只埋头的小兽，继续睡着。
苏梓闻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第一次大意的让霍昭留在这里过夜，其实喊小城子进来也能解开如今的困境，可是他却没有，因为他感觉霍昭抱着他的力道，像是有某种紧迫感，如同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带着微微的恐惧。
苏梓闻本以为自己已经练就的心如冷铁，还是扛不住少年的示弱，任由这个满心疮痍的孩子安详的睡着。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表达歉意的方式了。
这一晚是霍昭重生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因为总有一股淡淡的墨梅香萦绕在四周，还有怀中的温软，好像天地之间终于不再是他孤身一人了。
直到清晨的微光逐渐亮起。
第28章
少年人血气方刚, 早上有着避无可避的反应，平时半梦半醒间就逐渐恢复，可是今儿个怀中温香软玉, 让霍昭忍不住动了动, 正感觉碰到一片柔软, 怀中骤然一空。
霍昭迷迷糊糊间，还想把人捞回来，但是什么都没有了, 只感觉一阵凉风吹来，霍昭才逐渐清醒了一点。
昨晚的记忆慢慢恢复, 惊得霍昭立马坐起。
他就是心情不好, 借着酒劲儿发泄一下，其实说清醒也清醒,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抱着苏梓闻睡了一夜。
刚刚他做了什么……霍昭都不敢多想，环顾一圈，床上早就没了人影, 掀开床帘，就看到不远处的屏风后面, 一个身影正在穿衣。
就在这时，小城子来敲门了。
苏梓闻倒也没有避开什么，直接出声让小城子进来。
结果清晨的第一声惊呼来自小城子。
小城子简直不敢想象, 为啥会一大早看见四皇子衣衫凌乱的坐在他家主子床上，而主子在一旁穿衣服, 这画面怎么看都很奇怪, 毕竟昨晚也不是需要运功的时期啊。
所以四皇子昨晚是单纯的在这里过夜的？好像也不是很单纯啊。
“苏……老师？”霍昭也莫名心虚, 见苏梓闻穿戴好了走出来, 就喊了一声。
苏梓闻神色平静道：“昨晚殿下喝醉了, 日后莫要这样，免得在宫中闹出事端。”
霍昭不敢看苏梓闻的眼睛，心里尴尬又焦躁，“我昨晚没想来的，就是我寝殿里面……”说道这里，霍昭突然卡住。
“怎么了？”苏梓闻问道。
霍昭蹭了蹭鼻子道：“霍宸给我送了女人，还点了香，给我熏出来，待的难受就……”
苏梓闻眼眸一闪，脑海中想起刚刚的小插曲，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殿下的确到了可以有通房的年纪了。”
霍昭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苏梓闻，他没想到苏梓闻会跟他说这个。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只是别人送来的，终究不知道底细，殿下若是有需要，还是自己找比较好。”苏梓闻一本正经的说道。
霍昭看着苏梓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顿时感觉十分不爽。“这一点不需要老师教，我回去了。”
霍昭气呼呼的往外走，身后却再度传来苏梓闻的声音。
“慢着，殿下稍等。”
霍昭回头疑惑的看着苏梓闻，只见苏梓闻转身出去，进了书房。
霍昭来到庭院，小城子战战兢兢的询问要不要用了早膳再走。
霍昭看看天色，反正小安和葛炎虎应该心中有数，就在这里洗漱用膳，待会直接去上课好了。
等苏梓闻回来的过程中，霍昭忍不住跟小城子打听，“你家主子，有通房吗？”
小城子直接噎了一下，怪异的看着霍昭，摇头。
霍昭觉得也是，毕竟前世也没有听说他成亲纳妾，似乎不近女色，那时候霍昭还恶意揣测过，是不是身体不好，那方面不行。不过现在看来就是太忙，没那方面的心思吧。
不过也好，洁身自好。
霍昭想着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心中忍不住猜测，说不定前世今生，京城第一美男子苏梓闻还没有碰过女人呢。
不过他本身长得就比任何女人都要美，碰谁还不得是他自己吃亏啊。
苏梓闻回来就看到霍昭端着粥，笑的傻兮兮的，似乎昨晚的阴霾已经离他远去。
霍昭见他回来，立马恢复正色，尴尬的喝粥掩饰自己大逆不道的乱想。
“这是臣送殿下的生辰礼。”苏梓闻递上一个木盒。
霍昭一愣，虽然昨日收到了很多礼物，但这可是苏梓闻第一次送他礼物，难道是昨晚他丢脸的求着苏梓闻待他好一点，所以苏梓闻才突然……
霍昭莫名激动的都有些手足无措了，赶紧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白玉玉佩，虽然样式常见，玉的质地也一般，但是霍昭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好一点的容易被人认出来历，暴露我们之间有关联，这种很寻常，不会被怀疑什么。”苏梓闻本不该送，但是想起这是他十六岁的生辰，总感觉应该做点什么，寻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一个能送的。
苏梓闻说完，就见霍昭突然拿出来，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苏梓闻：“殿下，这更适合配穗子挂腰间……”
霍昭自然不懂那么精细的分别，“带在腰上不方便行动，而且万一丢了呢。”
“其实……可以不带。”苏梓闻愕然道，只是意思一下。
霍昭皱眉道：“你不让我带，你送我干嘛？”
苏梓闻无言了，只能道：“你喜欢就行。”
霍昭笑着道：“我喜欢。”随即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直到要离开，才塞回了衣服里面。
……
年关将至，朝廷上传来消息，外出剿匪的二皇子立下战功，即将大胜归来，皇帝大喜。
大皇子党羽开始着急，他们知道一旦二皇子回来，那他们之后想要复立太子的路必然更加艰难。
“霍宸都着急上火了。”霍昭一边按着苏梓闻的丹田一边笑着道：“这几日我已经开始帮霍宸处理一些事情，并且接触一些官员了。虽然他们还不敢对我明说，但是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设法帮太子复立了。我怕他们的动静再这样大下去，早晚得让林贵妃发现。”
苏梓闻道：“发现也没用，原本皇帝可能对复立之事还只是感情左右，现在恐怕非要复立不可，而且皇帝会比大皇子还着急。”
霍昭眼珠一转，瞬间就明白道：“因为我们把六皇子党给赶走了，一下就让势力失衡了，担心压不住年轻力壮有实力的霍恒？既然皇帝无法召回六皇子党对抗二皇子党，那就只能提拔大皇子。”
苏梓闻点头。
霍昭想了想，就道：“其实我一直搞不明白，都是他的儿子，这江山给有实力的不好吗？而且我怎么感觉狗皇帝就是非要让霍宸当储君，难道其他儿子都是便宜儿子不成，哈哈哈。”
按照他前世的记忆，那时候他和霍恒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就连苏梓闻都插不上手的那种，霍昭能赢霍恒其实是跟一个人做了交易，霍恒也算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阴沟里翻船，要不然想赢还要耗时好几年才能啃下那块硬骨头。
所以霍昭承认霍恒才是几个皇子中最有实力的存在，不论是自身还是家族背景，只不过皇帝更喜欢老大和老六罢了。
苏梓闻无奈的看着霍昭这口不择言的说话方式，就道：“原因你不是说过吗？”
霍昭回忆了一下，顿时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真的是因为嫡长子？”
苏梓闻点头道：“他很重视这些，算是有心理偏执的那种。他希望霍宸继任，其他皇子能好好的辅助霍宸。”
“哦，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狗皇帝以前就是嫡长子，但是太上皇却没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反而看上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王，据说那秦王骁勇善战，仁心仁义，在民间很有威望，所以不仅太上皇想要传位给他，就连狗皇帝的母亲太后也更喜欢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秦王。这么一对比，他倒是像一个小丑，难怪这么忌讳。”
据说后来秦王出战时战败投敌，叛国逃回之后被关押，还试图造反逃出，结果气死了太上皇，所以狗皇帝才得以上位，铲奸除恶。
但是经历过种种丑恶的霍昭却不觉得事实如传闻那样，就狗皇帝那个性子，说不定坏人是谁呢。
而且狗皇帝还跟人家媳妇搞在一起了，生下他这个孽种，他都替那秦王憋屈。若不是他真的是秦王妃进了宫后才十月怀胎生下的，他都恨不得自己其实是秦王留下的，不过想想也是，但凡他出生有点问题，狗皇帝还不得铲草除根，怎么可能留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