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乌鸦医生也可以让我当小猴子!”他扒着驾驶座的后座去问林宴安,“乌鸦医生,我可以当小猴子吗?”
林宴安“嗯”了一声,随口应道:“你当个小鸟上天都行。”
九九美滋滋地看着裴析,骄傲地说:“我还可以当小鸟呢。”
裴析摸他的头,目光却落在前方的后视镜上,他和林宴安的眼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
林宴安对着他笑,是极为收敛的笑,像是怀里揣着宝藏,却不想被人知道的喜悦,裴析也笑,是觉得眼前人可爱的笑。
他们不需要说话,有些时候,眼神和情绪比话语更清晰。
在狭小的车内,在九九奶声奶气的说话声中,他们仍由暧昧滋生,心跳声是号角,一旦响起就宣告了你的沉沦。
我期盼着,等待着,我们未来的每一天。逐渐发生变化的我,每一天全新的你,我们之间无时不在变化的关系。
爱情这颗种子,究竟能长成多高的树,拥有多茂盛的枝叶呢?
第104章 妈妈到访
裴析在家休息了小半个月, 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工作,就等着之后进组拍戏,剧组是和袁琦黎搭档的那个,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机了,杨松柏让他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毕竟那部戏节奏很快。
《者鲁密事》到了收尾阶段,袁琦黎的戏份也早早结束了, 只剩下一些补拍的工作,袁琦黎杀青快一个月了,剧组那边应该是在配合她的时间。
在家的这段时间,九九每天吃完早餐后自己玩, 裴析就在他周围守着他看剧本, 午饭的时候林宴安会过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饭, 在九九午睡后和裴析待一会儿,九九午睡结束后他又带着九九出门玩,让裴析安静地看剧本。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 裴析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感激。
如果只是一两天,那他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那样的变化是微小的, 但是林宴安天天如此,给他腾出了琢磨剧本的时间,也留给他充足的时间休息。
九九他们出门后,他看剧本也好,继续午睡也罢, 都很安静, 甚至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要九九和他在一起, 就算只隔着一道门,他也会提心吊胆,甚至于坐在九九旁边,他也要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在干什么。
一个孩子,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除了这个孩子,他再无暇顾及别的东西。
好在有林宴安,能让他在紧张中放松一刻。
林宴安会在晚饭之前把九九送回来,偶尔还会给裴析带点小礼物。野花、颜色或形状漂亮的叶子、好看的石头,或是一支花,一颗糖。
九九小脸红扑扑地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疲惫地说:“好€€€€累啊。”
裴析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去,他站在门口和林宴安说话,每次回来,林宴安都会告诉他他带着九九去干了什么,去了哪里,这个过程中九九遇见了什么事之类的。
他知道裴析担心九九,所以即使裴析嘴上说着没必要说这些,他还是每次回来都会说。
九九是裴析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因为信任才得以从裴析手里将珍宝带走,所以必须让珍宝的主人放心,他有能力照顾好珍宝。
“我今天带他去郊外骑自行车,我有个朋友住那边,我骑车带他过去,我朋友那儿有辆带护轮的儿童自行车,很安全,我们骑了很长时间,但是没有骑很远。”
“他体力消耗有点大,我们骑车返程去我朋友家的时候他说饿了,我就给他煮了碗面,比他平时吃的分量大一点,但是他吃完了还喝了汤,所以晚饭他不用吃了。”
“回到小区的时候,我在小超市给他买水,他爬到花坛上去玩从上面摔了下来,我看了看没有什么伤,就是他今天骑车骑了很久,明天起来身上会有点酸疼。”
都交代清楚后他就该走了,还要赶回去给爷爷做晚饭。
但是今天他的脚就像是被钉在地面上了一样,死活挪不了步子,眼睛看着裴析,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
裴析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轻薄毛衣,领口没有收紧,露出明显的锁骨,毛衣的颜色是纯白的,像雪一样的衣服搭在他身上,他的皮肤也是白的,两相结合,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偏偏这种时候,裴析还催他走,“快回去吧,林爷爷还在家等你。”
林宴安舔了舔唇,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今天我给他煮了面条吃,放了葱姜和香菜,他说他不喜欢香菜的味道……”
他在没话找话,仔仔细细地在脑子里搜刮有关九九的点点细节,希望借此来拖延时间,跟裴析多待几分钟。
“嗯,他确实不喜欢,但是很多时候不影响他吃饭。但如果凉拌菜里有香菜的话,他就不会吃了。”
裴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双目盈盈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等着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他今天骑车骑得很好,很有运动天赋……”
裴析靠在门框上,低声笑话他:“带护轮的儿童车,你也能看出运动天赋,这么厉害啊。”
林宴安不说话了,躲在口袋里的手捏紧又放松,最后终于说:“那我先走了。”
“唉……”
裴析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含笑问他:“你一直在说九九九九,那你呢?你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
林宴安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握着他的手说:“今天天气不错,骑车很舒服,而且我们骑行的路线没什么行人和车辆,骑得快或慢都没事,很自由。”
裴析点了点头,又问他:“那我呢?没话想跟我说啊?”
林宴安悄悄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你喜欢吗?”
“嗯,喜欢。”
裴析浅笑的弧度逐渐变大,最后笑容灿烂地看着林宴安,他身体微微前倾,脸几乎贴在了林宴安的肩膀上:“我故意的。”
林宴安的心脏一时之间变得毫无章法地乱跳,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绯红慢慢染上了他全部的皮肤。
等回过神来,面前的门已经关上了,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捂着蹦蹦乱跳的心脏,手脚酥麻地往回走。
明明他们已经是恋人了,但是林宴安偶尔还是会觉得拘谨,他很喜欢裴析,可是这种喜欢并不是急切的欲望和无处不在的肢体接触,这种喜欢是他只要看着裴析,他的心就是暖的,他的灵魂就是笑着的。
并不是说他不希望更进一步的接触,只是说对于进一步的接触来说,他所珍视的,是面对裴析就能得到的好心情,是因为他而被幸福包裹的自己,是在他身边那个更好的自己。
他会慢慢去适应,去经营自己的爱情,他会留住那么好的裴析,和逐渐变好的自己。
晚饭后裴析带着九九在客厅看电视,杨青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打算带犯困的九九去洗澡然后让他早点上床睡觉。
他用毯子把已经睡着的九九盖住,然后来到阳台接电话。
“妈,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杨青莲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楼下是她关上门都挡不住的争吵声,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他们的冲突变成了每天固定的戏码,大声的、不分场合的争吵让这个家变得乌烟瘴气。
一开始在外面也吵得厉害,最后是左邻右舍的抱怨才让他们微微收敛,有什么气都忍到家里再发。
她从没想过要用这种家庭小事来打扰忙碌的儿子,但是今天,她有些忍不了了。
或许是太强烈的气愤,让她颤抖着手按下了拨号键,然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杨青莲想叹气,但是她怕儿子听出来以后担心,就将那口气长长的、慢慢地吐了出来,然后才说:“我最近有点闲,以前一起打麻将的那几个人都不怎么打了,没搭子无聊得很。我想出门转转,打个电话问问你有没有空,我顺路来看看你。”
“我最近也没事,你过来我带你在海市玩两天。”裴析说着拨了拨小西红柿的果子,他有点纳闷,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想出门旅游。
她母亲没什么文化,识字也不多,而且平时很节省,所以她最讨厌出门,觉得出门喝口水睡个觉都得花钱,那些全是冤枉钱。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的杨青莲说:“有什么好玩的,花那个钱干什么,我就来看看你就走,你别麻烦了。”
裴析微微皱眉,问道:“那妈你打算去哪里转转?”
那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说:“到时候看,我先来看看你。”
“好,妈你过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行行行,不早了,你快歇着吧。你工作辛苦,要早点休息,不然身体吃不消的。”杨青莲说完就先挂了电话,她这一辈子,只出去旅游过一次,就是儿子带她去的。
她并不觉得有意思,只是心疼儿子的钱像是水一样流出去。
她年纪大了,搞不明白现在的高科技,有时候去市医院住个院都弄不清楚要做些什么,自助缴费机、自助挂号机、手机预约就诊、DR取片机、网上买票出行……
这些东西她用不明白,她本来就不认识多少字,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说明只觉得害怕,而且这些东西的出现,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埋葬。
她好像被埋了起来,只留下半截身子活着,剩下的半截,被成堆的高科技掩埋。
又或是,她的好奇心,她的求知欲,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羡慕,都被早逝的丈夫一同带走了。
那些他们说过的话,那些来自丈夫的承诺,还有至今留在她衣柜里,跟黄金首饰收在一起的那本旅游杂志,那些都是黄土沉沙,盖住了丈夫的尸体,也将她的期盼一一送葬。
从那之后,活着的这个人,只是为了养大儿子。
没有喜好,没有追求,没有自己。
裴析站在阳台想了很久,他想,或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母亲很喜欢现在的家,或者说很喜欢现在他们居住的那栋别墅,每天都认认真真地打扫卫生,将哪里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然后满意地拍照,发朋友圈。
她心疼钱,裴析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说过要来看看,因为路费很贵,她觉得没必要。
而且她觉得,有这么好的房子住着,她心里高兴,一天也不想离开。
他带着母亲去看房的那天,原本是想买楼房的。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继父家里,继父家有三个房间,母亲和继父住在有厕所的主卧,宽敞而安静。
他和胡纪文住在还算宽敞的次卧里,窗子开在街边,每天五点不到就得被做生意的小摊贩吵醒,然后他从高低床的上层下来,到客厅旁边的卫生间洗漱。
胡纪昀住的那间屋子很小,裴析觉得那里一开始应该不是房间,而是类似杂物间的屋子。屋里很小,而且没有对外开窗,因为那个小区楼和楼之间靠的很近,那间屋子要是开窗就正对着隔壁楼的主卧阳台。
胡纪昀的房间窗子是朝内开的,就是开在室内,她只要一打开窗子,对面就是卫生间的门。
他们去看房的时候胡纪文和胡纪昀都在外面上学,有时候暑假都不回家,只有寒假才回来。
原本狭窄的房子因为只剩下母亲和继父两人而变得冷清,母亲不止一次说过,觉得屋里空落落的。
那时候裴析想着,就买大一点的楼房就行,不会太大了显得冷清,也不会太小了感到压抑。他的要求很简单,不说每个房间都有厕所,但是一定要每个房间都有窗子。
胡纪昀的那扇窗子从没有打开过,她还在窗户上贴了黑色的窗纸避免别人往里面看。
裴析进去过,胡纪昀让他帮她找书带到学校去,一进去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就算是白天也是漆黑阴冷的,进门就得开灯,不然什么都看不清。
也就是那天,他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并不稀奇,她只是和她的房间一样,看不到阳光,感受不到温暖。
他们看好了一套房子,后来准备签合同的时候,母亲看到了销售处的别墅区模型。
母亲并没有想买那里的别墅,只是问工作人员那里以前是不是什么什么小区,十多年以前拆掉的,工作人员态度很好地回答她,还说他们公司拆迁的时候时候补贴了多少钱,原住户搬得很爽快。
母亲听完后顺口跟裴析说了一句:“那个小区离一小很近,一小的学生大部分都住在那附近,你爸总说等你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就去那里租房子,你上学方便,也好跟同学出去玩。”
那些年他们那个小县城管得并不严,裴析五岁就上了一年级,他记忆里没有这个小区的存在,只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住的那个筒子楼,那个上厕所要跑到楼下公厕去的地方。
“只是那里租金太贵,我们最后商量了很久还是没租,你爸有时候路过那里,就会望着不说话,他觉得对不起你呢。”
裴析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指着那片别墅模型跟工作人员说:“我要买那里的房子。”
负责他的业务员并没有觉得两天的奔波看房打了水漂,他欣喜若狂地带着裴析再次看房选房签合同。
母亲嘴上说着他乱花钱,但是最高兴的人就是她了。
裴析有时候会觉得,母亲守着那栋房子,就像是守着年轻时因为贫穷而没能在那儿租房的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