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八场,两天内比完,刚好第三日成蹊离开。
长信剑修群里每天都有人在哀嚎对手太变态了,尤其是那个无名客,最近下手越发狠辣,简直不给人活路。
成蹊看的发笑。
他最近将储物灵器里头的东西总了总,分成几十分,送给了宿字班的小朋友。
三年了,宿字班轮换多年一动不动的陈奚师兄总算告辞,不过这一别就是回老家。不少小不点以为他这是多年没有突破,想开了,不学了,打算回家继承家业,纷纷不舍,抱着他的大腿嚎的十分痛苦,差点来个十八相送。
毕竟仙人的命数是漫长的,无法入道就代表着无法拥有仙人漫长的生命,他们认为这次不见,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成蹊这一告别,简直和生离死别一样。
成蹊被抹了一袍子的眼泪,实在是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拿糖哄,并且保证以后还会来学宫看他们,才被堪堪放过。
宗门比试结束的那日,容缨对上了沈星河,这是迄今为止他在台上第一次抽剑,两人贡献了一场异常精彩的剑术比试。
不用仙术,单以剑道,就像三年前朔阳城那一夜,那时的沈星河年纪尚小,初出茅庐,如今数年过去,剑术越发精进。
台下成蹊跟着围观的女修一起喝彩,看着台上一黑一红,快出残影。不过容缨终究略胜一筹,剑光掠过,最后轻轻一点,锋刃停在了沈星河咽下,还是用的那招飞鸿影。
台上容缨戴着面具,一个收剑式,英姿飒爽,满场的欢呼声。
李景在旁边冷哼一声。
成蹊看着喧闹的人群,瞥一眼身侧的李景,“我明日便走了,你打算去哪里?继续留在灵州吗?”
“当然是昙州。”李景道,声音有些许放松,“回去养宗门,带弟子,不是说好的往后带你去我的问雪宗玩吗?”
成蹊挑眉。
李景伸了个懒腰,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宗门穷苦,像你这样的少爷养起来还是很费力的,我得回去挣钱呀。”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这是舍不得我,想将我带去齐云仙府养着?”
成蹊看着他,“可以吗?”
李景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毕竟龙潭虎穴€€€€”
“得有报酬。”
第37章 章三十七
神武十六年, 灵州宗门大比结束。
中间虽有点魔域动乱的小插曲,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在经过十数天的休整后,还算圆满结束。
此次比赛共选出各道八名魁首, 不过此次剑修第一至今不肯露脸, 一张面具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抱着剑谁也不肯理睬, 取了此次比试的奖赏后便直接走人,连个背影都懒得留下。
一部分人觉得这人好不礼貌,一点规矩也不懂, 另一部分又觉得他好个性,别人都指望着夺魁名扬天下,他不一样, 像是生怕被人认出来,恨不得离所有人八丈远,一看就很隐士, 很剑修,有着一点也不为名利所动的淡泊明远。
于是淡泊的容缨找了个地方换了身衣服, 根据长信玉牌上的位置找小伙伴们喝酒去了。
这是大比结束后的第一夜,也是成蹊在灵州的最后一晚,明日起灵山学宫放假,今夜不宵禁,学宫里不少学生都跑了出来,朱雀街上鱼龙混杂,到处都是人。
容缨避过太过汹涌的人潮, 前往朱雀街上最大的酒楼为同伴饯别。
酒楼今日人多, 各色衣饰的弟子坐在大厅喝酒玩闹, 到处都是笑声,谈着今年比试的信息,他充耳不闻,按照号码找到雅间,拉开大门,琉璃灯上疏影横斜,地上一片碎光,一屋子的少年坐在小桌子前打牌,听见动静时齐齐抬头,四双眼睛看向他,有着最温软无害的笑意。
“居然现在才来!等你好久了!”
“容兄,罚酒三杯哦!”
容缨也跟着笑了,“罚就罚,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居然看不起我们!今天一定要把你喝趴下!”几个少年顿时窜起来起哄,开始干酒,连成蹊也举着杯子加入。不算上明月城和景霄寒吃的那顿,这次算是他们三年来的首聚,此后便是天涯各地,各奔东西,再见不知何时。
成蹊要回齐云仙府。
白衡笙要随剑神去清修历练。
沈星河要回太一宗。
叶淮安族中出了些许事,太一宗都不回,明日直接启程去更南方。
至于李景,他白日里说自己要回昙州,晚间便走了,居然是最先离开的一个。
今日一别,大概只有容缨一人会继续留在灵州。
灯火明晃,杯盏里酒液透亮,满屋的果香。大概是临别在即,又或是气氛到了,今夜连成蹊都有些放纵。
五坛春风醉消耗殆尽,连容缨都骨酥神迷,另外三个已经不省人事,趴到了桌子底,向来孱弱的成蹊却还没醉,正靠着窗户透气,他一人喝了两坛,眼神依旧是清明的,脱了大袖,着一身单薄的青袍,拿着折扇给自己扇风。
“想不到你酒量这么好。”容缨靠在椅背上,双眼迷蒙。
“还行。”成蹊回头,面色较之从前有些红润,“这酒很烈,还是有些晕的。”
“你从前很喜欢喝酒?”
成蹊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从前,摇头。他在现实从不喝酒,不知为什么在这里酒量这么好,只能归咎于这副身体天赋异禀。
房间内烛火爆裂,劈啪作响,窗外一盏盏灯笼熄灭,夜深了,各家的小公子们被人搀着出酒楼,酒楼外太一宗的人也来了,成蹊起身打算去叫人,路过容缨时衣袍却被拽住。
他疑惑的回头。
“给你。”容缨自怀中取出一支新鲜柔韧的柳枝,躺在锦纹盒子里,枝条上有点泛金,“此去沧州,天涯路远,望君珍重。”
成蹊将柳枝接过,他搜遍全身,发现自己没带什么东西,最后想了想,从灵器里抽出在暗市买来的剑,将那把最为漂亮的银白修长的剑刃递给容缨。
“之前定的,一直觉得这把剑漂亮,肯定比不上你的常用配剑,但我记得你经常断剑,不如当个备用?”
容缨接过剑笑出声,“多谢。我很喜欢。”
成蹊总觉得他好像还有话要说,但站了许久,容缨却只字未言,只盯着他笑。成蹊从来没见过主角这么开心的样子,但太一宗来接人的仙官已经开始敲门了,他只得拉开大门。
酒意朦胧中,门口为首的太一宗仙官轻声朝他道谢,成蹊连连摇手,几个少年被人从桌子底捞出来抱走,醉的太沉,被人扛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雅间顿时空旷,成蹊看向容缨,“还能动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容缨起身,稍稍晃了晃,“我自己回去,你路上小心。”
他走路有些晃,但还算稳,成蹊有点担心,跟在他身后,容缨回头赶他,“回去。”
“刚好顺路,走一段呗。”成蹊嬉皮笑脸,容缨无奈妥协。
街上还是有不少人,不过多半都带着点酒气,巷尾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在抱头痛哭,周围一群围观的。成蹊忽然庆幸,还好叶淮安他们睡了,不然怕是也要在街头来上这么一出。他俩站在角落看戏,发现主人公赫然是“学宫霸主”,当年斗云台打了一架的沧海明月楼应翎,这位老兄被人抱了个满怀,正气急败坏的让人撒手,可惜酒鬼听不懂人话,正在鬼哭狼嚎。
“谢谢。”容缨忽然道。
成蹊指着街头笑,“谢什么?谢我没有发酒疯,抱着你的大腿不肯走?”
“嗯。”容缨居然真的点头,不过目光柔和,“除此以外,还得多谢你陪我,南麓山那日,若是没有碰到你,我大概会提着剑冲上三重天……”
成蹊:“把他们全宰了?”
容缨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否决,“应该不可能,那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我打不过。”
两人相视一笑,容缨缓缓道:“我从前没有朋友。”
“现在有了。”成蹊拍他的肩,鼓励道,“以后会有更多,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啦,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好。”容缨忽然朝他张开手,眼里俱是温柔笑意,“抱一个?”
“来!”成蹊扑过去,被容缨顺手一捞,短暂的一个拥抱,街头有人侧目,“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到处有人拉拉扯扯。”
“学宫肄业啦,各奔前程,今后天涯各地,此生怕是难见,还不能抱一个了?”
成蹊与容缨在学宫门口分道,学宫门口一群齐云仙府的侍从静静等着启程,成蹊往人群中去,容缨往三重天走,东风拂面,成蹊回头,“容缨!回见!”
容缨没回头,抬手挥了挥,提着他送的剑,少年的背影摇摇晃晃,转头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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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仙府出行一向是坐灵兽,此次亦是,四头青羽鸾鸟拖着一间巨大的车厢,宝石翠玉,相映成辉。
成蹊掀开车帘……再默默放下。
他回头看向背后的侍从,一脸扭曲,“你们是不是安排错了?这里面……”
车厢里,成昀端坐,一脸的高贵冷艳外加极度不爽的臭脸,他冷声道:“父亲让我载你一程。”
“别磨蹭了,上车。”
成蹊:“……”他会不会被半路从空中扔下去啊?
但四周侍从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肯说话。成蹊咬牙爬上去,死就死,反正成昀也是弱鸡,拉他一起下水!
成昀坐在车厢左侧,看着成蹊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嘁了一声,十分鄙夷。
成蹊:“………”
鸾鸟起飞,成蹊被晃的东倒西歪。
车架里点了熏香,一片冷寂的香气。成蹊本就喝了酒熬了夜,起初还十分拘谨的坐在角落,不动声色,异常警惕。
一个时辰后就靠着软枕睡着了。
原本正在酝酿语句,打算将某人嘲讽攻击一路的成昀:“……”
车帘被人掀开,随行的长老进来,看一眼睡的毫无心机的成蹊,十分不解。这车上他怎么睡得着的?就不怕二公子拿把刀给他放血?
成蹊靠着墙角慢慢滑下去,最后上半身便趴在了软座上,头还枕着成昀的枕头。
“三公子出去一趟,心眼倒是都没了。”长老嘴角一抽。
成昀:“要真是没心眼也就算了,就怕他又是装的。”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二公子在学宫确实有几个朋友。”长老轻声道,“沈家的二公子,剑神的小弟子,还有一位是叶家的嫡公子。至于上次来找您的那位,是悬天仙主的亲传弟子,容缨。另外老夫还查到一个事。”
成昀抬眼,示意对方详说。
“那个容缨,是仙骨。”
成昀蹙眉,“仙骨?你确定?”
“是的。”长老轻声道,“三重天测试根骨的弟子说的,据说是上等的骨植,与玄天君不相上下……此事可万不能让大夫人知晓,不然开罪了三重天……”
“不……”成昀抬手,他看向角落里睡觉的成蹊,冷笑,“一定要想办法让大夫人知道。”
“这……”长老蹙眉,“三公子本就受家主喜欢,又是仙体,若是得到了仙骨,那岂不是更上一层楼?他们已经有一个成曦了,再来一个……对我们不利啊!”
空气中有几丝甜酒的香味儿,成昀将窗子打开透气,看着晨起时融金般云层,冷冷道:“你觉得成蹊性格如何?”
“三公子天性凉薄,狡诈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