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圈再一缩小。
齐云仙府的暗卫五人一组,一点点向内逼近。
这是他们围猎此人的第六日,将对方拦截在灵州之外,截断所有退路,一点点将其逼入沧州。就如同他们围猎万兽林的妖兽,将其驱赶到最后的陷阱里,等一收网,就是插翅也难逃。
领头的仙官站在高处,看着脚下寂静的林子,十分自得。在他看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儿就是天纵奇才又如何,一个没有实战过的,三重天的小少爷,远没有万兽林里的妖兽恐怖狡诈。如果不是大夫人说要抓个完整的,他们早就把那孩子打废抓了回去,又何必折腾这么久。
他站在月色里,看着天光,只觉得十分无聊。
“头儿,抓到这小崽子后咱们约个酒?这么多天为着个小兔崽子餐风露宿的,骨头都睡疼了。”身侧的手下小声的抱怨。
“出息,逮住这小子以后夫人必然重赏,到时候哥带你们几个上笼香雪去耍,想点几个点几个!”
笼香雪是沧州最大的妓馆,养了不少专供仙家的炉鼎,几个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难免有些忘形。
他们此行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折损,越发觉得第一批那些死掉的人,大概都是被上古秘境困死的,毕竟一个十八岁的小子又能有多少手段?
下半夜。
林木上忽然惊起一片飞鸟,为首的仙官一惊。
“那小兔崽子开始突围了!注意位置,在西南方!过去支援!!”
“小心他鱼死网破,别把人打残了!见面先用药!”
传音符€€亮起,声音在林木中传送,齐云仙府的上百位暗卫同时出手,确定位置后,蜂拥而至。
西南方向,第一列暗卫率先冲到方位所在,却没有见到伙伴的身影。这里的林木太暗了,视野昏沉。
“怎么回事?守在这里的人呢?”
见势不对,为首领队当既点了一张照明符,赤红的火焰在掌心燃烧,在漆黑的长夜里亮出一个萤火般的点。
这片林木极其繁茂,树木高大,横枝颇多,他们拿武器扫开野草,雪青的衣饰穿过林木,末尾的人忽然惊叫一声。
“有血!”
为首的领队顺着对方的视野看去,自己的肩背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赤红,将衣服都染作深色。
“嘀嗒€€€€”
又是一滴,从空中掉落,砸在草叶上。
他们缓缓抬头,将灵符的火光往上照了一照,便看见枝干上,五个雪青的人影吊在树上,正随着夜风微微摆动,如同五颗即将坠落的果实。
悬崖上,领头人本来运筹帷幄,忽然发现林子里窜出一团火光,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一个弟子急匆匆自小道冲上来,冲着他叫嚷:“不好了!出大事了!”
领头的仙官心头火起,“咋咋呼呼干什么!没一点规矩!底下怎么了?”
“底下€€€€”银亮的剑光骤然一晃,剑尖如同寒星般的一点,一瞬间捅进领头仙官的心脏,前胸入,后背出,容缨披着齐云仙府雪青的弟子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仙官,露出个阴冷的笑。
“€€€€我出来杀你了”
第48章 章四十八
容缨抬手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的手有些脱力。真的太久没有杀人了,像今天这样大规模的动手,还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月亮被乌云掩埋,光辉只一点, 这是将亮未亮的至暗时刻, 容缨解决了近百的齐云仙府暗卫, 这片林子里总算安静了。他要尽快从齐云仙府的地界出去, 再辗转前往太一宗地界寻求帮助,今夜之后,灵州路上必定危机重重。
容缨迅速规划初步的逃亡路线, 顾不上身上又加重的伤。星星点点的血色从手腕处淌出来,他喘着气,眼前有些发昏, 他在突围时被人撒了一脸的粉,就是瞬间屏息,在那一刻他多少吸进去一些, 应该是某种迷魂散,看样子是给万兽林里的妖兽用的, 药效极强。容缨面无表情的拿剑往身上又扎了一刀,疼痛让他的思维又清晰了一点,他看着前方飘摇的小路,想着以后再出门,一定要带点解毒的药。
他爬上官道,这是沧州最后一段路,只要从这里出去, 就能想办法混进过往的商队, 沧州一侧是最为繁华的玉州, 玉州环境势力错综复杂,就是齐云仙府也很难光明正大的去抓人,只要能混出去,他就能想办法找到人接应。
只要……
林木间的雾气流淌,容缨勉强扒上大路,一抬眼,便看见小路尽头,正静静站着一个人影。
女人应该是等候多时,袍袖上沾了晨露,被蹭出点潮润的湿气,她腰后横着一把长刀,刀上挂了个丑穗子,正随着夜风一晃一晃。
“果然,我就知道他们抓不住你。”沈臾没有抽刀,她看着从野草里钻出来的少年,表情冷漠,“全都杀了?”
“是,都杀了。”容缨答,他后退一步,晨雾被风卷着,显得远方的道路模糊不清,“我还当是他们轻敌,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他们轻敌,我没有。”沈臾看着眼前的猎物,“不然怎么顺理成章将你绑回去。”
容缨背后,远处的林子间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是原本在后面追踪的人得了指令,全部围了过来,头顶一团阴影无声的飘来,遮盖了天幕,是齐云仙府的飞舟。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来抓你走?”沈臾低咳两声,声音微有些沙哑。
对峙良久,容缨放下手中的剑,他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女人,冷笑了一声。
“沈夫人,你会后悔的。”
沈臾不答,她抬手,示意手下收缴容缨身上的武器,一行人涌过来拿缚仙索将他牢牢困住,押上飞舟。
€€€€€€€€€€€€
成蹊睁眼。
他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醒却不知道自己具体梦了些什么。
床畔空荡荡的,他先是呆了呆,然后想起来李景前几天被他发配到隔壁房间睡觉去了,紧接着又想到几天前的那晚,李景把他按在床上亲的事,脑仁顿时一疼,愤怒的殴打床头的枕头,发泄完后再一脸淡定的起床洗漱。
他带好了刀,一个人去院子里练习,今日却没有见到大夫人。侍女说大夫人最近几日有些事情,给他放了假,刚好他自从回了白玉京还没来得及到别的地方逛逛,不如出门去玩。
侍女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带上李公子,自从那夜以后,他已经六天没有同李公子照面了。同时隐晦的问了一句,少主是不是有些厌倦了。
成蹊:“……他这几日在干什么?”
侍女立刻娓娓道来,比如最近李公子看起来有些忧郁,基本不怎么用膳,每天坐在窗户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喝茶时失神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走路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一跤,昨日找他们要了一张琴,在侧院弹了半日。刚巧二公子当时从侧院路过,就站在院门口夸了两句。
成蹊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他碰到了二哥?”
侍女连声称是。
成蹊:“……把他给我带过来。”
一刻钟后,侍女过来回禀,“李公子说他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
成蹊:“……”你不过来是吧!你不过来当我拿你没办法吗?你不过来我就……我就过去!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像只愤怒的小狗,最后气愤道:“过去看看。”
侍女对视一眼,有些想笑,带着怒气冲冲的成蹊过去串门。李景虽然是前几日被少主从房间里丢出来的,但到底是少主的心头肉,她们也没敢苛刻,特地将人安置在少主居所的小偏院,小院子外栽了一片四月雪,现在已经是花期末了,云一样的花瓣落了一地,像在门口铺了一地的雪花。
成蹊走到门口,两边侍女推开大门,在四月雪香软的花瓣里,一个瘦弱的红色人影忽然后退数十步,以一种被击飞的姿态冲着他飞来。
成蹊刚往门槛里迈的脚见状一缩,顿时退回大门外。于是那个柔弱的身影就那么啪叽一下,倒在了门槛处,柔弱的少年回头,两眼含泪,委屈道:“蹊哥哥……”
成蹊:“……”
沈鄢手指在地上蹭破了皮,他一瘸一拐的爬起来,哭诉,“蹊哥哥,不关李公子的事,是小鄢自己不小心惹怒了他,才会被打的。”
成蹊:“……”倒也不必如此绿茶。
“小鄢是不是很讨厌?我只是见李公子坐在这里弹琴,看他寂寞,想同他说几句话而已。”沈鄢卖力的表演,他伸手试图抱住成蹊的胳膊卖惨。
就在这时,远处抱着琴的李景忽然吐出一口血,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瞬间脸上血色褪尽,随后摇摇欲坠的扶住桌子,喘着气道:“成蹊……你既已有家室,又何苦折磨我,灵山学宫时我待你不薄……我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沈鄢:“……”这是什么情况?他刚刚过来就是嘲讽了两句,根本碰都没碰他啊?
于是本来被他吸引注意的众人一瞬间就涌了过去,沈鄢看着自己的小蹊哥哥飞奔过去将人抱住,搂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易碎的宝物。
这场面根本就不像成昀说的被厌弃了!这他妈明明是小情侣闹矛盾,小别胜新婚吧?
他定神望去,就发现李景正趴在成蹊肩头,嘴角染血,他忽然抬头看了眼沈鄢。那表情怎么说呢,嘲讽中透着股炫耀,炫耀中还有点兴奋,他侧头在成蹊耳畔又说了点什么,沈鄢便看见成蹊将那个男狐狸精抱的更紧了!
于是那只死狐狸的表情变本加厉,简直像是一条偷腥的猫,和方才那温文尔雅的神仙模样完、全、不、同!
沈鄢忽然生出一种危机感,不会吧,不会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巧取豪夺,而是坏男人在钓鱼吧?
而此刻的成蹊看着李景嘴边的血,吓了一跳,他将人抱住,李景刚好在此刻脱力的倒下,他压在成蹊身上此时还不忘演戏,抬眼,神色哀伤,“求你了,放过我……”
成蹊有些慌,“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李景的壳子他再熟悉不过,这玩意就是拿材料做的,筋骨血脉都是灵玉,怎么忽然会流血?从哪里来的血?不会又是在驴我吧?
他有些疑惑,然后偷偷传音,“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搞什么?沈鄢偷袭你了?”
“我本体受伤了。”李景虚弱的回复,声音颤抖,“……疼……好疼……”
成蹊一愣,“本体?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侍女顿时涌过来,七手八脚将李景抬进屋子里,成蹊一脸凝重,李景受伤他周身倒没觉得疼,可能是早上用了点甜羹的原因,嘴里反而有点甜,什么情况?难道生死咒的感官共享出问题了?
他起身想让人去叫医师,自己却被李景拽住了袖子。李景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成蹊,脸色苍白,嘴唇微张,发出点微微的气音。
成蹊凑过去听,“你在说什么?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
嘴角忽然被人咬住,随既一点微酸的甜味儿在嘴里绽开,和之前口中隐隐约约甜味儿完美重合,李景飞快的亲了他一下,满眼狡黠,然后再柔弱的躺了回去。
成蹊:“……………”
李景:“我刚刚吃了颗糖丸,是山楂味儿的,和你分享一下,好吃吧?”
成蹊:“……………”
他一把推开李景,怒气冲冲的跑到大门外吩咐道:“都给我回来!救什么救!他没事,不许叫人!”
侍女们走了一半又被喊回来,看见自家少主将门一摔,怒气冲冲站在门口,脸也红,眼也红,连耳垂都红艳艳的,比耳坠子还要艳丽。
侍女们:李公子这该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才能把少主气成这样?
成蹊咬着牙一声不吭,就在侍女们以为少主要发火的时候,房间内传出极其剧烈的咳嗽声,咳的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她们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时,成蹊深呼吸两口,还是转头进门了。
进去前不忘吩咐,“找两个人把院子看好,往后不许无关人等进来。”
大门口当透明人的沈鄢就那样被请了出去。
站在院子外,他回忆起李景的表情,忽然就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高手。
而在房间内,成蹊双手环胸,站在床边,李景躺在床上,柔弱不堪,造作道:“陛下您总算想起到冷宫里来看看我了啊。”
成蹊一脸冷漠,打死不受调戏,盯着李景怒道:“找我干嘛!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我不仅要把你打入冷宫,我还要把你逐出宫门啊!”
李景逗完了人,心情愉悦,他从床榻上起身,“好了,不逗你,真的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成蹊明摆着不信,一脸防备。
李景叹气,“虽然我不是很想救人,但还是得知会你一声,容缨昨夜被你娘抓了,现在大概正关在某间密室里面等着抽骨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想长长,怎么长不起来。我明天看看能不能长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