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周秘书说了一句,这才放下电话,大步朝苏怀铭走去。
苏怀铭坐在木椅上,小小的一只,正垂头看着地面,不知为何摘下了口罩,皮肤莹澈白皙,在黑夜里极为显眼。
傅景梵站在苏怀铭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他,垂眸叮嘱道:“把口罩带上。”
听到傅景梵的声音,苏怀铭动作缓慢地抬起头,视线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才落在了傅景梵脸上。
苏怀铭的表情透着丝迷茫,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像是认出了傅景梵,张口想要叫他。
傅景梵敏锐地察觉到苏怀铭状态不对,余光瞥到放在旁边的瓶子,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苏怀铭突然吸了吸鼻子,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眼眶也红了,露出了委屈的神情:“你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这话太过突兀,傅景梵愣了愣,下意识解释道:“不是,你不戴口罩会被人认出来。”
听到这话,苏怀铭眼睛瞪得滚圆,眼眶越来越红,眼泪都落了下来。
傅景梵被这颗眼泪烫得手足无措,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在这一刻,慌乱得头脑一片空白。
苏怀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哭得脸蛋潮乎乎的,好不可怜:“狗男人,你就是不想把我介绍给别人!”
苏怀铭用手指着傅景梵的胸,声声泣血,控诉道:“我天天陪你睡觉,你却这样对待我,你说实话,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64章 064
以他和苏怀铭的关系, 傅景梵很清楚答案只有一个,可要回答时,他却犹豫地说不出口。
傅景梵只是迟疑了两秒, 苏怀铭就已经脑补完了“狗男人移情别恋, 在外面有了其他小妖精, 还不让他见外人,就是嫌弃他这个糟糠之妻, 马上就要跟他离婚”的戏码。
苏怀铭抿了抿唇,悲伤逆流成河, 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傅景梵看到这幕,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束手无措的感觉,动作不再游刃有余, 慌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想帮苏怀铭擦眼泪,手却停在半空中,不敢碰触到苏怀铭。
苏怀铭不是像大人崩溃或者悲伤的哭,而是小孩子的哭,仰头朝天,紧紧闭着眼,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整张脸都变得湿漉漉,哭声嗷嗷的。
看着这样的苏怀铭, 傅景梵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下意识地说道:“别哭了, 都是我的错, 你别哭了好不好?”
苏怀铭沉浸在悲伤中, 只模糊听到了几个字, 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红着眼眶瞪傅景梵:“你还说这些都是我的错,明明是你变心了!”
“……我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傅景梵说完才意识到了问题,连忙改口,“是我的错,并不是我变心了,而是……”
傅景梵顿住了,一时之间犹豫了,纠结他的错到底是让苏怀铭戴口罩,还是没有看住苏怀铭,让他喝了两瓶酒精饮料。
傅景梵的沉默在苏怀铭眼中就是变心的证据,他沉浸在自己编的剧情中,更加伤心了,整张脸潮乎乎的,卷曲浓密的睫毛上都挂着泪珠,心中的委屈几乎要满溢出来。
傅景梵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怀铭越哭越凶,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他们虽然站在偏僻的角落,但这条路上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已经有行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了这个方向,一直盯着他们。
傅景梵蹙起了眉。
娱乐圈这个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苏怀铭必定要承受流言蜚语,就算阻止及时,也不可能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傅景梵这样想着,手抚上了苏怀铭的头发,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里,用身体挡住了苏怀铭的脸。
苏怀铭抵着傅景梵的肩膀,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秒,身体的重心靠了上去,抽抽噎噎地哭。
就算傅景梵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仍然气场慑人,他用霸气的姿势将苏怀铭禁锢在怀中,占有欲十足,仿佛不想让苏怀铭的一寸皮肤裸露在外,惹人觊觎。
几个行人仍然好奇地看向这边,但对上傅景梵那双漆黑、眼底翻滚着暗流的眸子后,不约而同的愣住了,怂怂地收回了目光。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是惹不起的。
围观的路人都散去之后,傅景梵才握住了苏怀铭的肩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单薄。
他想把苏怀铭拉开,但手上却没有一点力气,鬼使神差地移动到了苏怀铭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了,我保证在外面没有别人,也没有抛弃你的意思,而且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番相当荒谬且不符合身份的话,傅景梵却说得相当流利,完全没有卡壳。
过了几秒,他感觉有人在胸口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轻轻擦过下巴,丝丝麻麻地痒。
苏怀铭慢慢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傅景梵:“真的吗?”
“真的。”傅景梵眼底倒映着苏怀铭的身影,眉眼深邃,显得深情又专注。
苏怀铭不知信了没有,还在抽抽噎噎地哭,不看傅景梵也没其他的举动,像是信号不良的机器人。
傅景梵清楚一个醉鬼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没有计较苏怀铭的行为,而是拿出手帕,动作别扭地给苏怀铭擦眼泪,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苏怀铭终于停了下来,但眼眶仍然是红的,鼻尖和脸颊也带着不健康的潮红,整个人像是从湿漉漉的梦中走出来,透着股可怜的意味。
傅景梵观察着苏怀铭的神情,试探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听到这话,苏怀铭的目光才落在了傅景梵身上,视线慢慢聚焦,过了足足两分钟,才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傅景梵把饮料瓶扔掉后,想去扶苏怀铭,苏怀铭却十分稳当地站了起来,不像其他酒鬼那样走路摇摇晃晃,他走得笔直,跟正常人无异,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苏怀铭一直乖乖跟着傅景梵,安安静静,没再像刚才那样大闹,但傅景梵依然时刻注意着他,生怕会出现问题。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后,苏怀铭突然停了下来,左右环顾后,视线落在了傅景梵身上。
“怎么了?”傅景梵情不自禁地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
“我想……”
苏怀铭声音软糯含糊不清,傅景梵第一次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苏怀铭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生气了:“我说我想跳舞!”
傅景梵愣了愣,下意识说道:“在这?”
苏怀铭重重地点点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傅景梵:“我想要一个舞伴。”
傅景梵明白苏怀铭的意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以他的修养和个性,做不出在街上陪醉鬼跳舞这种荒唐的事情,但苏怀铭刚才的哭让他心有余悸,他怕拒绝后,苏怀铭还会伤心。
苏怀铭并没有给他留出思考两全之法的时间,微微鼓着脸,直直地走了过来,像是要强行拉着他跳舞。
傅景梵没有躲避,手指难耐地蜷缩了一下,放任苏怀铭凑过来。
苏怀铭走到他身边,肩膀撞了上来,脚步踉跄了一下后,继续朝前走去,直接略过了傅景梵。
傅景梵愣了愣,转头用目光追随着苏怀铭的身影,这才意识到了他的目标。
路边蹲着一只金毛,毛茸茸的,正在吐着舌头朝他们哈气,样子很乖。
苏怀铭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扑了个满怀,蹲在地上抱了金毛足足三分钟,又去摸金毛的两只前爪。
金毛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还十分配合地把前爪抬了起来,让苏怀铭握住。
苏怀铭跟金毛对视着,一人一狗眼睛里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苏怀铭握着金毛的两只前爪,站了起来。
金毛用后腿撑着地,站起来时高度可以到苏怀铭的腰,小小地汪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小狗狗,我们一起跳一支舞吧!”苏怀铭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是当代舞王,跳得特别好,我教你一个特别厉害的舞蹈!”
可能是同类相吸,这只金毛十分配合,真的随着苏怀铭的动作,用两条后腿在地上蹦€€,两只耳朵也甩来甩去的,竟有一种双马尾的感觉。
苏怀铭脚上的动作像是跳大神,没有什么花样,但上半身和表情却相当灵活,舞姿火辣,还时不时地发出像狼嚎一样的嗷呜声。
傅景梵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看着和金毛贴身热舞的苏怀铭。
他见过一些人喝醉,但着实没有见过只喝了两瓶酒精饮料就醉得意识不清,在大哭过后,又在街边跳舞的人。
不仅苏怀铭的舞姿销魂,金毛也相当有表现力,明明是一张狗脸,却生动地演绎出了人类的情绪,一人一狗沉浸在舞蹈的动作中不可自拔。
苏怀铭跳得气喘吁吁,却仍然不肯停下来,还像前辈一样指导金毛:“你的动作太死板了,要火辣一点,对,屁股再翘得高一点,像我一样。”
苏怀铭完全忘记了有人围观,扭了扭屁股,拼命踮起了脚尖,试图把屁股撅得高一点。
金毛用豆豆眼看着这一幕,像是领会到了什么,身后的尾巴摇成了陀螺,腿部线条绷得笔直,竟有种圆润的感觉。
“对,很棒,跟我一起把屁股翘得再高一点!”苏怀铭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说虎狼之词,丝毫没有控制音量。
站在一旁的傅景梵:“……”
他本能的想要阻止,但见苏怀铭和金毛跳得这么起劲,又犹豫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帮苏怀铭观察着四周,看有没有人过来。
苏怀铭平时懒得动,更对跳舞没有一点兴趣,如今喝醉了却像是个跳舞狂魔,金毛已经跟不上他了,苏怀铭索性直接将它拦腰抱了起来,继续他的魔鬼步伐。
金毛将下巴垫在苏怀铭头上,从来没以这种高度看过世界,小眼睛变得十分呆滞,耳朵上的毛飘来飘去,透着傻乎乎的意味。
苏怀铭转了个圈,金毛的目光和傅景梵对上,它愣愣地盯了傅景梵几秒,突然咧开嘴笑了,像是在得意他能够和傅景梵一般高。
“……”
一人一狗都散发着傻气,傅景梵实在看不过去了,走到苏怀铭面前说道:“你把狗放下,我们回家。”
苏怀铭从狗毛后面探出头来,刚要说话,嘴里却吐出了泡泡。
咕噜咕噜咕噜
“……”傅景梵拿这样的苏怀铭没有一点办法,叹了口气,说道,“你累了。”
苏怀铭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累。”
傅景梵又采取了别的策略:“它累了。”
“它累了?”苏怀铭疑惑地歪了歪头,“它是谁?”
“你的舞伴,这只金毛。”傅景梵言辞准确地解释道。
苏怀铭足足思考了半分钟,才消化了这句话,十分善解人意地把金毛放了下来。
金毛四脚刚刚落地,就直接趴在了地上,不停地打哈欠,累得眼睛都不想转了。
苏怀铭看到这幕,用手叉着腰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体力太弱了,要多多运动!”
傅景梵听到这话,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苏怀铭,十分奇怪他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苏怀铭像个古板的教导主任,教育完了金毛之后,才放过了它。
苏怀铭还没有跳够舞,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寻找下一个舞伴。
可街上没有第二只狗了。
傅景梵见状说道:“今天没有舞伴了,改天如果有机会,你再找舞伴跳舞。”
苏怀铭歪头看向他,白净的脸蛋微微鼓着,有点不愿意。
苏怀铭喝醉后心智跟孩童无异,傅景梵继续哄他:“今天时间太晚了,舞伴才这么少,改天来得早一点,可以跟五六只狗一起跳。”
苏怀铭一听这话,高兴得双眼放亮,像是看到了那幕场景,嘴角快要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