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凌渊看向洛岩,笑着道:“我可以。”
洛岩这才放心地跟着贺之奇一起去了食堂。
*
三人一机械狗,找了个相对没那么吵的位置坐下来。
时凌渊面前只有一盘蘑菇和白菜,外加一碗米饭、一碗西红柿蛋汤。
其实这几盘饭菜还是洛岩帮他拿的。
因为洛岩发现,时凌渊似乎从来没有进过食堂,连怎么拿餐盘、怎么取餐具、怎么选食物都不清楚。
洛岩便一样样给他耐心地讲着,沿着窗口走了一圈,最后帮他拿了两样品相不错的蔬菜。
坐定之后,洛岩自己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小炒肉,瞥见身边的时凌渊缓缓地吃了一口蘑菇,脸上倒也没露出什么“难吃”的表情,只是吃得非常慢而已。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坐在两人对面的贺之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时先生,我以前在梦里见过你。”
这句话要是换了个其他年轻人来说,保不齐会让人误以为有些什么别的意思。
但贺之奇的语气,特别的郑重,神色也格外严肃。
时凌渊放下筷子,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噢?”了一声。
贺之奇道:“嗯,梦里面,时先生你穿着军服。”
一旁的小统瞬间支棱了起来。
贺之奇继续道:“洛岩也在。洛岩穿着特别好看的管家服,一直和时先生在一起。”
听到这里,洛岩惊了一下,笑道:“啊?还有我呢?”
贺之奇点下头:“对。有时候,你还抱着一只小黑猫。”
洛岩哈哈笑起来:“是吗?那我还做了什么?对了,这个梦里有你吗?”
贺之奇的面孔更严肃了:
“有。”
“梦里面……梦里面你和时先生一起来看我,我,我当时,已经是军人了。”
“时先生让我好好训练,保卫人民来着。”
洛岩眼里带着笑,点点头:
“哦,是你的风格。”
“就算在梦里,你也没忘了要从军这个愿望啊。”
贺之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眼睛仍然一直看着时凌渊。
时凌渊若有所思地盯着贺之奇,手指搁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从食堂出来,洛岩道:“时先生,你晚上住哪里?”
时凌渊道:“还没定。”
他顿了下,又道:“你呢?”
贺之奇插过来道:“我帮洛岩在学校的招待所定了一间房,从这里过去很近。”
这时,一直都跟在一旁,乖乖不吭声的小统,突然跳到三人面前,屏幕上打出一个简笔画小人,杵着拐杖打着石膏,脸上痛得龇牙咧嘴那种。
洛岩愣了下,脸色陡然一变,慌忙道:
“时先生,你的腿€€€€你走了这么一下午,腿应该很不舒服了吧?”
“要不,赶紧在附近找一个酒店,先休息一晚?”
这时,贺之奇又开口道:“毕业季,附近酒店应该全满了……”
“洛岩那间房,也是提前一个月订才有的。”
“就是条件不太好,是那种上下铺铁架床的房间。”
洛岩重复道:“上下铺?”
面前的小统,迅速又换了一幅画:那个杵拐杖的小人,已经痛得要哭起来了。
洛岩看了眼没说话的时凌渊,犹豫几秒,小声道:
“时先生,你看,要不要,呃,凑合和我住一晚?”
“当然,这种招待所的房间,肯定比不了酒店的……”
时凌渊这次没有看洛岩,只是伸手摸了下鼻子,轻声道:“我可以。”
或许是因为晚霞映在他脸上的缘故,他苍白的皮肤上,泛出了一点点红色。
*
招待所的条件确实很一般。
这招待所藏在学校家属区里,挨着邮局、水果店、小超市,是一栋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筒子楼,原本估计是给年轻老师的周转房,后来改成了对外的招待所。
洛岩的房间,不过10平米大小,里面是一架老式学生宿舍才会用的上下铺,一个小小的写字桌,两把椅子。
房间里没有空调,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漱都只能去走廊的公共浴室。
虽然条件实在是差,但个招待所的位置是真方便,价格也是真便宜€€€€50块钱一晚上,什么时候都不涨价。
要知道,这附近的酒店,这个季节最便宜也要500块一晚了。
所以看着这样落后的条件,洛岩也是甘之如饴。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时凌渊。
这人,看他连食堂都没去过的模样,估计像这种条件的房间,他怕是从来想都没想过吧?
不过时凌渊的反应似乎还挺好。
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缓步走到老式的大窗户前,轻声赞叹着:“外面的树,很美。”
是的,这间招待所外面,有好几株百年古木。
夏天的时候,古木枝繁叶茂,窗外满满都是绿意,让人心旷神怡。
洛岩也凑到窗户前,道:“是啊,感觉伸手都能摸到,看着真舒服。”
窗外,是沉沉的暮色。
窗内,是橘色的灯光。
两人并排站在窗前,相距不过一拳的距离。
时凌渊的视线,从外面蓬勃的树冠,挪到到了洛岩毛茸茸的脑袋顶。
柔软的发丝,白皙的面庞,澄澈的杏仁眼。
还有,这人身上……轻轻淡淡的,和那种叫“橙子”的水果一样,很好闻的味道。
时凌渊不由自主地深嗅了一下。
洛岩并未注意到时凌渊的异样,笑着道:“时先生,你真的很喜欢大自然啊€€€€住在森林里,种了许多花草,还自己种地。”
时凌渊的嘴唇微微勾起:“还好。”
洛岩看着外面的树影,继续道:
“时先生,其实我小时候也种过地呢,土豆啊,番茄啊,我都种过。”
“而且我种地很不错呢。老园长还夸我,是种地小能手来着。”
时凌渊笑出了声:“噢?”
洛岩往后退了两步,伸了个懒腰,随意道:“是啊€€€€所以啊,时先生,如果你的作物缺人照看,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哦!”
时凌渊还未答话,洛岩已经转过身,从双肩包里取出睡衣牙刷毛巾香皂,道:
“时先生,我去洗漱啦,走了一天,好热。”
“还有,我睡上铺?没意见吧?预y眼 u设”
时先生腿脚不好,当然不能让他费劲地爬到上铺去。
时凌渊点了下头:“好。”
公共浴室里虽然有花洒,但并没有热水。
还好天气热,洛岩就着冷水凑合着开洗。
就是水从胳膊肘破皮的地方流过时,稍微有一点痛。
说起来,时先生虽然看着挺矜贵,其实相处起来意外地随和呢。
不管是吃味道普通的饭菜,在太阳下等着自己给贺之奇拍照,住条件简陋的招待所,他都没有一点抱怨的模样。
不过,今天也真是太巧了。
居然会在地铁里恰好碰见他。
草草冲完,洛岩用毛巾擦了擦水,套上T恤短裤的睡衣,回了房间。
“时先生,浴室在走廊尽头,没有热水,地面有点滑,小心点。”洛岩叮嘱着。
过了会儿,时凌渊回来了。
这人也换了衣服,一身纯黑色、一看质地就十分舒适柔软的睡衣,和这个简朴的小房间一点都不搭。
此时洛岩还坐在椅子上,脚丫子踩在拖鞋外面,正在和小统玩儿“你画我猜”的游戏。
等时凌渊进屋了,洛岩站起身道:“时先生,你先上床躺着吧,我来关灯。”
屋子里只有一盏顶灯,开关还在进门的地方,必须得留一个人来关灯。
时凌渊看着洛岩极宽松的大T恤,和短裤下面伸出来的雪白小腿,抿了下嘴唇:“好,麻烦了。”
说完,时凌渊当真就躺在了那小小的一方铁架床上。
虽然床架很旧了,但被褥枕头都还干净,带着些晾晒后的阳光味道。
时凌渊睁着眼,看着洛岩啪嗒啪嗒地走到门口,啪一下关了灯。
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