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难道不在“上帝”的领域内?
“我也不清楚,上一次来的时候情况紧急,‘上帝’似乎也有意让路,没出什么事就到了地中海。”段燃表情也泛着疑虑,“所以我才顺水推舟想去看看。”
闻离晓有些好奇:“你怎么让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的?”
他的触手窝在风衣领子里,分出耳朵来听了听声音,好像没听见段燃说什么话对面就很自然地认同了。
段燃把手伸进脖子里摸了一会。
闻离晓看他就杵这个脑袋在帐篷口很不顺眼,干脆直接用触手把他整个人拖了进来。外面卷着雪花的寒风吹进来,让闻离晓赶紧把拉链拉上。
段燃终于掏出了想要的那个东西:“靠这个。”
闻离晓看着那个被段燃掰断过一个角的十字架。
段燃略显得意地道:“他们说敢在邪神上帝的地盘掰断十字架,必然是自己人,是他们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闻离晓万万没想到那做工质量如此差的十字架竟然还有这种功效,顿时有点无语:“所以我也要掰断吗?”
“我来。”段燃将闻离晓脖子上还带着提问的十字架拿起来,端详了一下,掰掉了一个小角。
闻离晓感受着被抬着帐篷前进的摇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说服他们抬着我们走的?”
段燃笑眯眯地捏了捏闻离晓的触手尖,在手指上缠了两圈:“有这个,他们把我们当成反上帝的邪神,听说触手的主人就在帐篷里,甘愿主动做轿夫。被抬着的感觉怎么样?”
虔诚的信徒对神灵的奉献比这卑微的多太多了。闻离晓对此没有任何动容,再次打了个哈欠,随口道:“那我们先睡会。”
段燃被闻离晓话语中的“我们”取悦到,表情也柔和了很多:“你先睡吧,我守夜。”
闻离晓“嗯”了一声,大大方方地躺下了。
段燃知道闻离晓身为邪神必然有自己的保护方式,但看闻离晓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睡着了,不由得有些失笑:“这也太没警惕心了吧?”
看着很快睡着的闻离晓,段燃心里一动,伸出手捏了捏闻离晓的脸。
闻离晓睡在那里纹丝未动,但一条触手飞出来,“啪”地抽在了段燃的手背上,抽出一条红痕。
段燃不以为意,反而更感兴趣地和那条触手玩起击掌游戏。
……
闻离晓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新的城镇。
帐篷被抬到了小镇的广场中间,周围点着十几个篝火,地上用不知道是什么红色的涂料涂成乱七八糟的形状,看起来很有几分邪祭祀现场的韵味。
不过闻离晓稍微辨别了一下,就发现这些阵法完全就是乱涂乱画,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段燃就在不远处。
现在的段燃换掉了之前穿在身上的风衣,赤着上身,露出精壮而不过分膨胀的肌肉线条,肩宽腿长、八块腹肌,站在身形高大的欧洲人群中也是相当亮眼的存在。
好些个路人都在偷偷往段燃那边看,有女也有男。
在段燃的对面,一个大胡子男人拿着一把小刷子,上下挥舞地解释着什么。
注意到闻离晓过来,段燃对着他挥了挥手。
闻离晓走过去:“怎么了?”
“他们想给我身上涂上反对上帝的花纹。”段燃邀功式地眨眨眼,“这次我拒绝了。”
闻离晓不为所动:“既然拒绝了,脱成这样不嫌冷?”
段燃一时语塞。
他当然是为了找机会在闻离晓面前秀一下身材,才等脱了衣服之后才拒绝对方,就为了给他的小朋友一点性诱惑,顶着大冷天在广场上站这么久……没想到小朋友一点都不领情!
就算小朋友是直的,这么好的身材总该有点羡慕吧?
段燃颇为挫败地套上外套,谈起了正事:“我打听了一下,这个小镇的名字叫德罗镇,是反上帝教上个月才打下来的根据地,正在调查附近的教会势力,决定要据守还是主动出击。”
闻离晓听着这几个词感觉颇为诧异:“他们在战争?我以为现在是和平年代。”
“和平年代也是会有战争的。”段燃首先说了一句,随后才道,“不过确实有点奇怪,我转了两圈,这镇上的人一共才两百来号,但是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镇上原本的人有几千,甚至还有一位神父坐镇。”
在“上帝”领域内的神父,只怕不是只会祈祷的弱鸡。
闻离晓看了眼段燃旁边还在试图说服段燃身上涂上符号的大胡子,想了想,放出一条触手,把大胡子吊起来,然后丢到一旁的花坛里。
那大胡子大呼大叫了几声,冲到段燃和闻离晓面前,手舞足蹈地对着闻离晓一顿乱吼,明显醉酒的浅蓝色眸子里甚至出现了狂热。
闻离晓听不懂外语,看向了段燃:“他说什么?”
段燃翻译道:“他说不知道你是哪位邪神大人,请把你的神纹符号赐下,他加入新兄弟姐妹的涂鸦待选名单里。”
闻离晓皱眉:“你这里有很多种神纹符号?”
大胡子叽里咕噜说完,段燃表情古怪地翻译道:“有黑暗之神、湖水女神、风之神、大地女神、圣灵猫猫神之类的。”
“‘大地女神’,听起来就是地母神的马甲。”闻离晓点评之后又道,“圣灵猫猫神又是谁?”
段燃先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好像是什么信仰猫的神……啊,还有一个熟人、不对,熟神€€€€飞天意面神。”
闻离晓意外地抬起一边眉毛。
飞天意面神就是他在外卖之神许还乡的神国里救下的那个小邪神。和许还乡一手扶持起来的食物系邪神不同,飞天意面神是许还乡偶然碰上抓回去改造的。
解决掉许还乡后,闻离晓没把飞天意面神收作属神,但飞天意面神一直留在许听风那里,帮助许听风处理神秘相关的业务,顺便从许听风那里蹭点信仰。
除了许听风定期祈祷汇报时会提一下,闻离晓完全忘了那家伙的存在。
闻离晓看了眼段燃:“你知道飞天意面神的起源吗?”
段燃把围巾缠在脖子上,想了想:“飞天意面神是无光七日之前就在互联网上出现的神灵€€€€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神秘,而且本身更类似于玩梗,实际上并没几个人真的信仰€€。”
“出现这么早,是怎么混成现在这样的?”
“复苏十年内,全球人类社会上下一心都在打击对邪神和教派的信仰,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没落的吧。”段燃摊了摊手,“不过按理说飞天意面神起源地应该是欧美,倒是不知道怎么跑去中国的。”
闻离晓指了指那个大胡子:“问问他这些神纹符号有什么用。”
“这我已经问过了。据说是能够在和信仰上帝的疯子们战斗时获得神灵的庇护。”段燃摸着下巴道,“以飞天意面神的状态,真的能给这里的信徒起到什么庇佑能力?”
闻离晓也相当怀疑这一点。
只是让他在自己身上画别的邪神的神纹那是绝无可能的,他也不同意段燃身上画。要不要临时找个小白鼠……
就在闻离晓思考的时候,大胡子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恍然大悟,忽然用很艰涩的中文道:“你,是€€的眷者吗?”
闻离晓看了段燃一眼,轻轻扬了扬眉毛:“现在不是。”
大胡子用刷子敲了敲光头,换成了英语:“你们如果想要发展信徒,可以去广场上传教。”
段燃问:“经常有人来这里传教?”
“现在我们的镇子还没打标,你们是第一个来的邪神,运气可太好了。”大胡子充满暗示意味地道,“最野蛮的黑暗之神阵营离这里最远,你们现在打标,之后就能拥有自己的军队了!”
段燃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大胡子一愣:“你不知道?”
“我们才来不久,不是很懂。”
大胡子摸着光头嘀咕了一句:“这可是常识……算了,反正上帝教的疯子也知道。”
他指了指小镇上唯一一座教堂,“在那座教堂的大门上涂上自己的标志,之后从这个教堂里复活的人就都是这位邪神大人的信徒啦。”
段燃很想问一句“复活”是什么,但看大胡子一脸理所应当,为了避免真的惹人怀疑还是没有问,只把结果给闻离晓说了一通。
闻离晓果然也对所谓的复活很感兴趣:“我们去教堂看看。”
……
小教堂里破破烂烂,巨大的十字架雕像坍塌,祈祷长椅歪歪扭扭,布满灰尘。
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在教堂正中央的地板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是各种复杂的符号与密文绕着中间,形成不对称的诡异图案。
闻离晓绕着法阵转了一圈,辨别出不少代表复活与再生的符文,意外地道:“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这个法阵确实是从别处引来灵魂然后重塑躯体。”
从现实意义角度,这就已经等同于复活了。
段燃蹲在地上戳了戳法阵:“复活需要的神秘很多。”
“就算有相关的权柄也比较艰难。”闻离晓认同地颔首,随后道,“至少飞天意面神那种状态一个人也复活不了。”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眼前的法阵忽然慢慢亮了起来。
他们一个是最高位格的邪神,一个有不死身和“弑神者”,完全不怕,只走开一点,静静地看着法阵发挥作用。
一个人的轮廓在法阵中慢慢浮现,随后快速凝结成型,连身上的衣服都在。
那人睁开眼睛,摸了摸脑袋,用俄语嘀咕道:“大意了。”
说完爬起身,瞅了瞅站在一旁的闻离晓和段燃,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的表情说明‘复活’这件事非常常见;没有任何心痛,说明复活也不会造成任何躯体或者金钱上的损失。”段燃分析道,“我猜占据了小镇教堂之后,他们在外面不幸死亡就能通过这个法阵直接复活……嗯,怎么有点像玩游戏的复活点?”
闻离晓看着法阵,若有所思:“不是血肉意义上的复活,而是从星灵层拉取个人信息,然后在法阵中实体化。为这个法阵提供力量的邪神具备的不是生命领域的权能,而是信息领域。”
他和段燃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号称全知全能的那位。
“这倒不是个令人意外的结论。”段燃站起身,“就是对这些反上帝教的人而言有点冷幽默。”
一直在反抗上帝,结果连复活都是用的上帝的力量。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上帝’的冷幽默。”闻离晓淡淡地道,“很难想象除了恶趣味之外,这些人能在上帝领域活下来的其他可能。”
这样也能说明为什么复活像在玩游戏€€€€因为这确实是“上帝”的游戏。
而复活的存在大约是上帝不想自己的“玩具”轻易损坏了吧。
段燃看了眼闻离晓:“还有什么发现?”
“普通信徒也就罢了,我比较好奇这里除了上帝之外的邪神是什么模式。”闻离晓放出一条触手,在法阵上面转了转,还是收了回来,“算了,不打草惊蛇。”
这些法阵没准就跟“上帝”联系在一起,现在吃掉法阵被上帝发现了得不偿失。
说到底“上帝”在自己领域里玩什么游戏跟他们关系不是很大,他们完全可以放着不管。
闻离晓心里这么想,不过抬头看了段燃一眼,了然地道:“你想搞清楚‘上帝’在做什么?”
段燃被说破了也不尴尬:“上次和地母神战斗时我以为我已经足够重视,但发现还是低估了€€。那么同为三柱神的‘上帝’和‘深海之主’不会比地母神好多少€€€€深海之主这些年一直在派出无数眷族骚扰陆地,只有‘上帝’安安静静地躲在梵蒂冈,没有任何动作,由不得我不担心。”
闻离晓挑了挑眉:“你的救世主情结又发作了?”
“我没有。”段燃矢口否认,“这叫位卑未敢忘忧国。”
闻离晓嗤笑了一声,拍了拍膝盖:“邪神的目的无非有两种:一是执念,二是变强。如果‘上帝’真的没有扩张信徒的意思,那大概就是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