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伴补充了一句：“当然，有时候没有条件，也只能直接吃。”
段燃摸了摸下巴，和闻离晓对视了一眼。
这就说明……生吃幻想种的情况在实数界并不少见。
段燃对闻离晓低声道：“实数界很像废土啊。”
不论是布满灰烬的焦土、诡异的幻想种、变异的人类、凝聚成幸存者基地的城市……都无一不显得实数界是遭受了一场重大灾难之后勉强延续下去的世界。
这场灾难会是什么？
闻离晓脑内油然浮现出深渊中那位眷者的话语“实数界中保存着从无光七日第一日开始的全部记录”。
他悄无声息地放出一条小触手，钻进了段燃的耳朵，用那条触手和段燃交谈：“导致废土的灾难可能会和虚数界的无光七日有关联，记录大概就在幸存者基地。”
段燃颔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不知道记录是什么形式，或者说幸存者基地的文明不知道还保留在什么程度。”
从眼前几个人来看，他们的穿衣风格和虚数界没有太大差别，细看的话能看出衣服材质有所不同；那个检测他们是不是食人族的仪器显然是电子产品，说明工业文明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狩猎小队的人把幻想种的残骸收拾好之后，邀请他们一起前进。
而狩猎小队赶路的方式相当特殊€€€€那位人身蛇尾的女子整个人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蝠鲼，几乎能够比得上一架小飞机！
花空楼惊讶地“啧”了一声，掏出香烟来咬在嘴里：“我还以为是蛇。”
刹那间，狩猎小队的人、连同那只巨大的蝠鲼的眼睛全都盯紧了他。
花空楼捏着烟盒的手一顿，内心瞬间反思这句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正想着该怎么道歉的时候，听到三眼男杨尔有些激动地问：“你居然还有香烟？”
花空楼一愣：“啊，嗯……啊？”
两只会飞的手从旁边飞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那个身体器官能够分离的人热切地道：“能跟你换一根吗？不，半根也行！你要什么都行，我分你一只手怎么样？”
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但看表情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花空楼：“……”
他婉言谢绝了那人的好意，意识到香烟的价值，赶紧把嘴上那根塞进了烟盒，又把烟盒塞进了口袋。
段燃坐上蝠鲼的翅膀后，状若不经意地问：“现在香烟很难得？”
少年周余撇撇嘴，嘀咕道：“不愧是第六幸存者基地的人……现在能种植的土地就那么点，有多少能分给烟草的？”
这一点段燃能理解，他不理解的是既然烟草这么稀少，那能吸到并产生大烟瘾的人应该不多才对：“那你们都这么想要？”
杨尔摇摇头：“我们倒是不吸烟，主要是首领高价收购香烟，能换不少好东西，甚至还有搬进里城墙的资格。”
段燃摸了摸下巴：“首领……是你们第二幸存者基地的老大？”
“对。”提到首领，包括杨尔和周余在内的狩猎小队脸上都流露出了骄傲的表情，“首领在几次大型幻想种入侵中完美地保住了第二幸存者基地，而且平易近人，你们见了首领就知道了。”
另一个人脸一红：“而且首领长得又帅人又专一，除了眼光不大好之外真是完美的伴侣对象。”
杨尔笑了起来：“首领没看上你就是眼光不好？”
那人撇撇嘴，没有说话。
段燃对这个首领产生了好奇心：“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我们初来乍到，对第二幸存者基地不太熟。”
周余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来说我来说！”
杨尔扯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说。”
周余拍掉他的手，略微昂起头：“首领名叫段一恒，今年三十七岁，但是相貌和二十来岁根本没有区别，在最近十年的三次幻想种入侵中保护幸存者基地达成了零伤亡的记录，完美地继承了他先祖的威名！”
段燃听到这位首领的姓氏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他的先祖是……？”
周余小大人一样轻哼了一声，得意地道：“说出来你别被吓到……一百多年前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段燃，首领就是他的重孙！”
段燃：“……”
这一次，包括闻离晓在内所有虚数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段燃身上。
其中闻离晓的微妙目光更是让段燃压力巨大。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太阳与死亡之神可是说过的，段燃是从实数界肉身突入深渊的人，就意味着段燃过去必然在实数界有过一段经历。
段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扭曲的笑容：“真的假的？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搞错了，是收养或者冒充？”
周余不高兴了：“怎么可能？等你到了基地就知道了，我们首领和当初那位救世主长得非常像，一看就是人家的后代！”
段燃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眼熟吗？”
周余困惑地看了看他，随后表情惊讶了起来：“哎，你跟我们首领长得还挺像……不会是首领的私生子吧？”
段燃：“……”
……
段燃盯着手里的宣传手册，似乎想盯出个窟窿来。
花空楼幸灾乐祸地靠在墙边：“别看了，还是想想怎么跟你的重孙骨肉相认吧。”
段燃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去看闻离晓的表情。
闻离晓表情平静地翻着入城之前周余帮他们要来的宣传手册。
抵达第二幸存者基地后，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前哨堡垒的检查。花空楼分了半支烟给杨尔，杨尔立刻相当热心地帮助他们在七八城区租住了一间房子。
幸存者基地的城市地图是不断向外扩展的圆环€€€€每一层环都是一道城墙，代表这个基地将外界危险的土地改造成可以居住的城区的历史记录。不同城区的命名方式就以城墙为命名，例如“七八城区”就代表第七道城墙和第八道城墙之间的区域。
在第二幸存者基地，第八道城墙就是最外围的那道堡垒。
《第二幸存者基地现状介绍》中，首先介绍的就是现在的首领段一恒，附带了这位颇得民心的首领的照片。
虽然脸型略有不同，但眉眼、鼻梁等大体上确实和段燃非常相似，几乎能称得上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就算是段燃自己，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段燃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闻离晓身边：“小朋友？”
闻离晓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段燃左瞧右瞧，都没在闻离晓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丝不悦。这不但没让他放心，反而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和闻离晓的关系现在已经进入就差一个点头的事，段燃都已经想好了在一起之后要干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事……结果现在冷不防被泼了一桶凉水！
小朋友现在虽然表情很完美，但依据段燃对闻离晓的了解，90%是闻离晓憋着不悦，故意想装得不在意€€€€这对他们萌芽中的感情简直是重大打击！
剩下10%概率是闻离晓身为深渊之神的价值观和人类不一样，确实不在意，就像在欧洲时不在意大地女神忒弥斯是地母神用了段燃的血创造出来的“女儿”一样。
但那时候是那时候！
想到他们都这个关系了，闻离晓居然不在乎，段燃内心又有点委屈：他怎么可以不在乎？他怎么能不在乎？
就这样又纠结又心虚又委屈，段燃盯着闻离晓一直不放，像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
闻离晓本来有点郁气，看段燃这个样子反而轻松了不少，顺手拍了拍段燃的脸：“行了，先干正事吧。”
段燃摸了摸被闻离晓拍过的位置，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一抬头，就看到花空楼、霍德尔甚至十六岁模样的待定全都露出了吃了狗粮的表情。
花空楼嫌弃地道：“腻歪够了就来看看这个。”
“不服气你也找一个。”段燃理直气壮地拉起闻离晓的手，走了过去，“看什么？”
花空楼点了点宣传手册上的一页：“这个基地的三四城区有一个名叫‘英雄纪念馆’的地方，我怀疑能在那里看到我们在实数界的经历。”
段燃挑了挑眉：“‘我们’？”
进入实数界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待定开口道：“这是我的推测€€€€实数界内已经出现了叶流光和你的经历，花空楼或许曾经也是实数界的一员。你们的天赋哪怕在实数界应当也很有用，不会完全没有留下踪迹。”
段燃手指在宣传册的“英雄”两个字上顿了顿：“要是流光在这个世界能够被列入英雄纪念馆，为什么尸体还会被留在那个废墟里？”
“这一点我也暗示性地打听过。”待定道，“周余说一般情况下战死的人的尸体都尽量会留在原地保持不动。”
这倒是让段燃有些疑惑：“为什么？”
待定想了想：“这就不清楚了。一种信念？实数界的人死亡时能看到灵魂升天，就相信尸体留在原地，有一天死者的灵魂会返回探望亲友。”
闻离晓皱了皱眉：“这样的话，世界上遍地应该都是尸体才对。”
而他们只发现了叶流光一具尸体。
“或许叶流光本身有什么特殊。”待定委婉地道，“另外，实数界的人可能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多。”
“有多少人？”
待定翻到册子最后：“第二幸存者基地的总人口数大概是两百万。”
花空楼插嘴道：“据说像这样排得上名号的幸存者基地，现在只有十个。”
如果每一个都是两百万，就意味着实数界的总人口数只有两千万左右。
这可不是一个乐观的消息。
段燃皱起了眉头：“比虚数界的人少太多了。”
花空楼道：“但是比我们好一点，他们的总人数是在逐年增长的。”
也就是说，实数界能够自然诞生灵魂。
说到这里，花空楼嘀咕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的世界比实数界真实多了。”
至少虚数界没有这样诡异的天空和土地。
“那重新明确一下我们探索实数界的目标。”段燃严肃起来，环顾了一圈，“实数界与我们虚数界之间显然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是探索世界的真相，同时寻找如何解决虚数界的根本问题。”
几个人同时点了点头，就连邪神霍德尔都不例外。
闻离晓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英雄纪念馆看看。”
花空楼看了眼外面依然被黑暗笼罩的天空：“不等天亮再去？”
闻离晓道：“没有天亮。”
花空楼一愣：“你怎么知道？”
“感觉。也可能是残留的记忆。”闻离晓揉了揉太阳穴，“我隐约记得实数界没有白天，只有永夜。”
霍德尔奇怪地问：“巴德尔不是说，€€拥有的两个权柄中‘死亡’对应虚数界、‘太阳’对应实数界么？”
段燃也揉了揉眉心：“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既视感……实数界确实没有太阳，替代太阳作用的是……”
他闭目思考了片刻，睁开眼睛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是星云？”
闻离晓静默了片刻：“是遮蔽住七彩天空的黑云？”
“好像是。”段燃抓了抓头，“不过云是怎么当太阳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