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少年,头发是贴着头皮的青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不好惹”四个字。
可陆昭白的指尖都在发颤。
梦里裹挟着寒风,吹散了迷雾,露出那个人的脸。
赵、无、策。
他呼吸都顿住,看着那人眼光四下扫了一圈,勾着书包朝自己走过来。
最终站在他面前。
“喂,往里让让。”
陆昭白这才找回了呼吸。
眼前人笑容也带着火,从头发丝里都透着混字。
他指尖清白的捏着笔,声音也冷了下来:“干什么?”
“当同桌啊。”
赵无策朝着他扬了扬下巴:“我从不靠窗坐。”
他说话时,随手把书包扔在桌面上,又弯下腰看他:“让让呗?”
陆昭白憋气,抿了抿唇,霍然站起身,在班上人的注目里,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赵无策挑眉看他,舌尖顶了顶上颚,笑的不怀好意。
……
转过来一周,陆昭白就知道了眼前人是个什么德行。
他是好学生,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赵无策跟他截然相反。
刺头、混不吝。
转学一周,就来了学校两次。
次次脸上都带伤,一看就是打架打的。
他们学校是国际高中,学生要么有钱,有么有成绩,陆昭白二者兼具,但赵无策这德行,显然只有前者。
但这些都跟陆昭白无关。
如果不是他值日后回家晚,撞见这人在巷口里拎着根棍子,动作狠戾的话。
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赵无策瞧着更像坏坯。
那几个人被打跑,临走还要放狠话:“你等着!”
陆昭白不准备掺和,预备绕路走,又被人叫住:“见死不救啊,同桌?”
少年人流里流气的,偏生额头还流着血。
他扔了棍子,随意坐在台阶上,身后是昏黄的路灯,身影被拉长。
刚才还全世界最牛逼的德行,这会儿竟然带着点可怜相。
陆昭白闭了闭气,转身继续走。
不多时又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棉签和碘酒。
他沉默的递过去,赵无策却没有立刻接,而是咬着烟仰头看他。
“帮我擦擦呗。”
这人得寸进尺,陆昭白抬手就把袋子扔在他身上。
“死了算了。”
他转身就走,身后的赵无策咳嗽几声,又无声的笑。
……
从那日开始,赵无策就破天荒的准点上下课。
梦里那张脸与现实重叠,梦境的故事虽然不清晰,却不妨碍他感受到浓烈的情绪。
是至死不休的羁绊与爱意。
也正是因为那些情绪,让他对赵无策总是冷不下心来。
赵无策也格外会蹬鼻子上脸。
才得了陆昭白的好脸儿,就开始缠着人教他学习,美其名曰:“你身为班长,不帮扶成绩差的同学,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可他前脚才说了这话,后脚有别的同学来请教的时候,赵无策就冷了脸,恨不得将那同学踹八百米远。
陆昭白冷眼旁观,瞧着人骂:“狗东西。”
下一秒,狗东西就凑了过来,问他:“你说什么?”
他是真没听清,陆昭白又抿唇:“还学么?”
赵无策就笑:“学,必须学。”
说着好好学习的人,一道题能开高铁速度的小差,陆昭白后来恨不得把书撕成碎片塞他嘴里灌下去。
赵无策对此还振振有词:“我发誓我好好听了,可是这知识,他不进脑子啊!”
陆昭白能怎么办,眼前人装可怜装的驾轻就熟,也不知是不是从上辈子就开始练了。
他只能劝说自己平心静气,然后再次耐心讲解。
赵无策余光时不时的瞄他,嘴角的笑容就没断过,这人瞧着又冷又冰的,内里怎么这么好玩。
他各种逗陆昭白,又在人发火的边缘,及时刹车。
就连陆昭白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是上辈子他欠了这人的,所以这辈子才能忍着没打死赵无策?
但该教还是得教,不但教他学习,还被赵无策拐带着连上下学时间都同步了。
高二虽然不住校,但陆昭白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只有周末才回家住。
他家里冷冷清清,在外消磨时间也没事,就由着赵无策,把自己拐到夜市上吃饭。
结果就冤家路窄,跟上次打架的人撞了个贴脸。
陆昭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先打起来了。
赵无策能以一当十,但跟着他的还有陆昭白。
为了护着他,赵无策挨了好几下。
后来就打红了眼。
一群人被扭送到公安局的时候,陆昭白和赵无策的脸上都挂了彩。
但对方更惨。
五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愣是被两个少年打的鼻青脸肿,其中一个还骨折了。
小年轻嗷嗷的喊冤,还让警察叔叔给自己做主,结果被警察一拍桌子,顿时偃旗息鼓。
赵无策对这地儿轻车熟路,格外礼貌的跟警察问好,被人瞪了一眼。
不过在看陆昭白的时候,警察倒是很和颜悦色。
“别紧张,你如实说事情经过就行,是不是被误伤了?”
无他,陆昭白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乖崽了。
哪怕其中有两三个混混,都指认这个乖崽下手贼狠。
等到问完后,知道陆昭白是赵无策的同学,警察瞧着赵无策的眼神就更不善了。
好好儿的苗子,别再被带歪了!
好在这次他们占理,问完话,又让签了字,就让俩人走了。
走之前,还警告赵无策:“别再来警局混脸熟了,不丢人啊?”
赵无策脸皮厚,笑眯眯的应了,拉着陆昭白就往外走。
到了外面,他才松了口气,又有些烦躁的撸了一把头皮。
陆昭白睨着他,心说这青茬儿也不知道刺不刺手。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那几个小混混不死不休的架势,瞧着可不像是普通的看不顺眼。
赵无策难得磕巴,说:“没什么。”
可他连三分钟都没扛过去。
陆昭白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瞧着他,赵无策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要是放在过去,有这么个人当审讯的,赵无策一准是叛徒的料。
太要命了。
最后他还是坦白从宽:“今晚那个黄毛,之前欺负了我们学校一个女孩,被我遇到了,把人腿打折了。”
欺负这个词,用在女生的身上。
陆昭白顿时明白:“报警了么?”
赵无策摇头:“那个女孩说她不希望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没报警。她第二天就让家长办理了转校。”
他倒也能理解那女孩,小姑娘才十六岁,闹大了,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怎么看她呢?
她更怕事儿,所以让家人转学,彻底远离这里。
只有赵无策,被混混隔三差五找上门,打架多了,学校瞧着也烦,直接把他开除了。
“幸好把我开除了,不然怎么遇到你啊,对吧?”
赵无策半点不在意,陆昭白瞧着他的模样,却抿了抿唇:“低头。”
赵无策疑惑的弯腰,就见陆昭白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然后面带嫌弃:“真扎手。”
“嘿。”
赵无策都乐了,伸出手去掐他的脸:“我让你摸了?胆子挺大,敢老虎头上动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