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犹豫一瞬，走过来，低声询问：“您好，博士，打扰您了，我是机械军团的副官克莱尔，我想问，您知道我们上将和……他在哪吗？”
季也自从携带资料逃跑后便渺无音讯，再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现如今是忌讳，几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但栗川发现，面前的男人提起他的时候，似乎并不讨厌，他拧着眉，似乎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担忧。
他这么想，觉得奇怪，便问出来：“你不恨他？”
“什么？”男人皱着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是说……季博士，他，嗯，我不讨厌。”
他的目光平静，不似作伪，栗川咳嗽一声，凤眸微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开口，目光紧盯着面前男人的反应：“即使他自私狭隘，道德败坏，毁了你们的上将？”
漂亮的唇形里吐出的话语难听至极，克莱尔听着，眉心拧起，脸色忽然冷淡下来。
他摇了摇头：“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您的话我并不认同，我只能说，我见到的他，绝不是你说的这样，他也绝不会伤害上将。”
他是陆之淮的副官，能见到季也的机会很多，即使交情不深，也不会忘记，青年目光温和，昼夜不眠为他们诊治的模样，更不会忘记对方看向上将时温柔明朗的目光。
他不可能做那些事，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克莱尔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被军靴包裹长腿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栗川凤眸微抬，喉间忽然有些干痒，他剧烈的咳嗽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隐瞒。
他开口，声音淡淡的：“001我不知道，至于他……”
远处有人疾步走来，他点头，声音几不可闻：“等等再说。”
栗川并不理会拿枪口指着自己的士兵，他大步上前，走到正低声和身边人交谈的男人面前，几乎是抡着基地负责人的衣领掼在手术台上。
他的脸色苍白，更显得凤眸锐利，指尖上弥漫的烟草味呛人极了，说：“我就问你，季也从前有没有说过，这人造人不能做？”
温宪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栗川一瞬间了然，他抿着唇，狠狠掐着人的脖子，又是一下往手术台上撞，声音喑哑：“傻逼，为什么不早说？”
栗博士很快因为故意袭击被扔进审讯室里，但很快就没人再管他，外面逃出去的人造人智慧极高，他们看不起人类，但也看不起异种。
他们四散开来，引导着异种疯狂发疯，戏弄人类，更有甚者，潜入人类基地里面，仗着无人知晓，一路攀爬，获取信任，最后再露出真面目……
世界几乎乱了套。
季也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被关在十几平米的监狱里，里面设备简单，漆黑的光线下，只有一张小床，一盏灯，和一条毯子。
墙上开了个洞做窗户，隔着玻璃缝，偶尔会有冷风吹进来，冻得人骨缝发冷。
季也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转了，但是剧烈的疼痛还在弥留。
看守他的人厌恶他，又有命令，根本不想好好给他治疗，一个伤口拖了很久，直到有天季也发了高烧，快不行了，才慌了神，匆匆给他上药。
后面看季也没死，便又懈怠了，管一天忘一天。
没人能找到季也，这是温宪名下某一个基地的私人监狱，建造在地下，隐蔽极了，行人路过，也不过以为这是个铺满枯草的废弃工厂。
温宪恨极了季也，但又不想杀了他，便派了一队有把柄的亲信看他，只要保证季也不死就好了，别的他并不在意。
为了保密，他甚至要求监狱完全与世隔绝，这的人连他自己也不允许联系，更不知道外界的情况。
他们不知道外界已经乱套了，也不知道季也很重要。
只是看着这个皮肤苍白的漂亮青年伤痕累累，每天沉默的坐在角落里，仿佛宁折不弯，恶劣心起，想起来了就要折腾他一下。
即使他们从未对季也用刑，但伤口好了又挣开，吃的食物少且难以入口，窗外时不时灌进来的风，还有夜晚突如其来的审问。
这一切都让季也的精神极其疲惫，身体愈发不好，咳嗽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想要拿点什么，受伤的胳膊会感觉用不上力。
『季也。』系统切出去瞅了瞅外面的情况，原本挺幸灾乐祸的，回来看到季也的情况，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主角的生命体征在一直好转，世界线也很平稳。』他是机器，不会安慰人，只能捡自己觉得重要的说，『你别担心他，也别灰心。』
系统这时候也知道为什么他的业绩总是最差，但自己却迟迟没有返场维修了。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发布任务的难度。
世界线里的一些矛盾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解题的关键，他还以为这次避免了这种矛盾，是在走捷径，没想到只是延长了矛盾爆发的时间。
比如这次，阴差阳错之下，季也还是取了陆之淮半颗心脏，而这半颗心脏也的确被制造成了新的人造人。
外面的世界乱成一片，陆之淮苏醒后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性格冷淡，但计算力很强，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人造人身上有他的痕迹。
他虽然诞生了感情，但是本身就极其稀少，因此也看的重要。
外面季也背叛他的视频满天飞，背叛的证据也在，季也对他说的话他又没听到，等他养好，第一个恨的就是季也。
系统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无解的难题，证据这么充足，一旦他认定了，那季也到时候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想到这里，系统突然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躺下，电子光屏在季也意识里也抖了抖，慢慢吐出一张类似葛大爷瘫倒的表情包。
『季也。』系统抖了抖腿，又点了根烟，感觉既然改变不了，干脆糊弄到底完事了，就和季也闲聊，『你有没有想过再见主角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季也手臂用不上力，系统给他找了一些电子书看，他合上页码，轻声咳嗽一声。
他不舒服，但这种物理上的接触，系统也帮不了他，只能提醒他裹好毯子，然后问：『现在和原本的世界线走向很像了，他见到你，会恨你。』
他没有说外面已经把季也骂翻天了，想起来从前季也和陆之淮关系很好，不禁忧心忡忡。
季也掩唇，压下喉咙里微痒的感受，想了想道：『那就和他解释吧。』
就这？这不是狡辩么？系统急了：『就没别的办法了？但是你……拿他心脏的时候被录视频了，要是他不信呢？』
被录了视频？这是季也没有想到的，但是也并不是特别意外。
他揉了揉手指，感觉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慢慢道：『应该会信吧，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不信的话，也没有办法。很多时候，我们尽量让自己做好就很不容易了，是没办法干涉别人的想法的。』
季也慢慢说着，有咚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季也抬眼，外面站的人和他对视，原本想扔的动作莫名停住，他看了看手中的食物，扭头走了。
虽然里面的人他得罪不起，但美人被摧折实在是让人兴奋。
系统感觉他被季也带的也有点没脾气了，正晃的腿抖一下，慢慢问：『那这个人呢，他不给你吃饭，摆明了欺负你，你也会不介意吗？』
『当然介意，这种行为很讨厌。』季也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
外面“咻€€€€”的扔进来一颗面包，滚落在地上，沾了灰尘。
季也扫了一下，淡淡的闭上眼睛，继续看书，没有理会。
『唉€€€€』系统是真的没脾气了，他看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合作对象，看着对方被疼痛折磨的苍白的脸色和有点抬不起的手指，想了想问。
『要不跳时间线吧季也，你就当睡了一觉，咱们直接跳剧情开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莫方，感情线设定的其实不太虐呀ovo
第15章 心脏缺失的超级士兵
季也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入目依旧是光线昏暗的监狱，墙上的玻璃透出一点点光，屋子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了，空气中散发着厚厚的霉味。
季也被呛的咳嗽一下，掩唇盖住扑面而来的灰尘。他往前，眼睛垂下，看到地上一块漆黑的几乎分辨不出形状的食物。
墙上的灯还执着的发着昏黄的光，时间好像停止在这间屋子里了，季也抬眼，只觉得空荡荡一片。
“咳……有人吗？”季也咳嗽一下，掩唇下床，因为用不上力气，走路的动作稍微停顿。
他走到门口才停下，外部一片漆黑，走廊上只有几盏若隐若现的壁灯，无人回应。
季也摸索着看，监狱上挂着的锁已经生锈了，钢铁围栏上到处是斑驳的痕迹，他抿唇，慢慢弯下腰，透过光斑，能看到上面时间的痕迹。
这里至少已经一年多没有人过来了，季也判断。
系统选择跳跃时间，自己也没事干，在他睡过去后就进入休眠状态，这样不必忍受疼痛折磨，但也让他们对世界的了解全部断层。
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陆之淮如今怎么样了？监狱里的人都去了哪里？都是没有问题的答案。
季也站在监狱门口，咳嗽着，指骨苍白，没有说话。
听到闹钟响了，系统迷迷瞪瞪醒过来，看到季也，迟疑一下，倏地清醒。
『季也。』系统条件反射抖了抖腿，他先是扫描了周围的情况，顿一下，慢慢道，『季也，这里一年前就空了。』
他解释：『咱们选择时间线跳跃后，这个世界无法捕捉到你的信息，他们以为你死了，就慌忙出去，然后遇到了异种潮，没逃过去。』
异种潮是风雪季里大规模的异种捕杀计划，季也遇到过，成百上千的异种汹涌而来，密密麻麻，机械军团最后是暴力镇压的。
这种情况，普通人遇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季也点点头，因为身体被严重损伤，他的面色苍白，呼吸也很微弱，想了想，轻声问：『那……外面呢？』
『外面？』系统愣一下，才意识到他想问谁。
其实外部世界线早已发生更改，因为任务者不在，这些都被程序自动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并不详细，系统翻了翻，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但是凭借他们现在的情况，有总比没有好，系统表情包上出现一团麻线，但一时间也分析不出来，就慢慢把搜集到的信息读出来。
『风雪季6116-6188年历€€€€陆之淮篇。』
『陆之淮遭遇背叛，在利伯尔亚刺骨的冰海中漂泊了三个月，无人问津，他心脏剧痛，恨意滔天，发誓苏醒后要给人类好看。』
『终在一处海浪翻滚后，他被一队出任务的雇佣兵救下来，雇佣兵对他的悲惨遭遇十分同情，倍感不忍，便无微不至，对他精心照料起来。』
『在前半年，他因为无法融合体内过于庞大的能量，一直处于低耗能昏迷状态，半年后，能量与他融为一体，他终于苏醒。』
『自地狱中醒来的人造人，心脏破碎，恨入骨髓，被恨意浇灌的魔鬼，早已没有理智，发誓屠尽害他的人类。』
『一夜之间，人类世界尸横遍野，残肢遍地，血流成河，只要提到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由发抖起来。』
『人造人杀光了一切能杀掉的人，却不解气，他深恨某个胆敢背叛他的人，于是发布一级通缉令，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个人的存在……』
『找到后狠狠地折磨他。』
『……』
季也靠着墙咳嗽一下，这次是被呛的，他懵逼一下，总觉得系统的读的东西怪怪的，忍不住问：『系统，这是什么……剧本吗？』
『……』
系统沉默，莫名也感觉有点尴尬，他看着资料上的文字，光屏上的麻线瞬间变成两团，他纠结：『也不是，这是这段时间的世界线。』
他晃晃腿：『算了，别管这些了，反正是程序写的，描述不精准很正常，只要事是对的就行了。』
『嗯。』季也点头，然后他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内容，想到什么，沉默了一瞬。
手指不由自主的微蜷，季也抿唇，轻声问：『系统，那那个人……』
系统顿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