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一个被绝育的太监已经花光了我毕生的乐观去接受面对,再变成那种绝光光的太监,我要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体?
毕竟,也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净身房里根本不存在我想象的那个时空缝隙,也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是要在这副身体里过一辈子的。
“贵妃娘娘,要不算了吧,臣妾觉着他哭的好可怜……皇上再宠他,他不也还是和咱们一样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不得自由么?他甚至连名分都不能有,臣妾听闻,他起初并不愿意从了皇上,乃是皇上每日饿他肚子,饿得他屈从的。”
忽然嫔妃之中,有一个看着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出声了。
刚把我太监服剪开一个口子的太监停了手,看着门口,等待指示。
紫衣的贵妃站在门口那片光亮里看着昏暗中的我,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松动,闪过一丝怜悯。
我内心燃起一丝希望,看着她不停地试图从被塞住的嘴里发出声音:放了我吧,娘娘,求求您了。
“哎,他脖子上,一块红色的斑,那是什么?”这时又有另一个嫔妃出声问道。
贵妃看着我脖子,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把他衣服剪了!本宫倒要看看他衣裳底下是什么?!”
停住的剪刀又继续剪,剪开我的领子,袖子,衣襟,直至几乎露出全部上身来。
赵煜风的大小老婆中,有吸凉气的,有骂“下流”的,有躲开去了不想看的。
“不、要、脸!”贵妃几乎咬牙切齿,“把他阉了,赶紧的!”
很快,我的裤子也被剪了,当剪刀滑过我大腿时,几乎令我遍体生凉,心脏停跳。
门口已经没有人了,她们是高门贵女,天子家眷,没人想看一个太监的残疾下|体,那是要脏眼睛的。
执刀的那个太监也过来了,看了眼不住挣扎却如同砧板上的鱼般无用功的我,朝外边大声问:“娘娘,全白极疼,止血也更难,没预备大|麻水,若是把人疼死了怎么办?”
贵妃不耐的声音传进来:“一个腌€€奴才,死了便死了,有什么的?快些动手!”
执刀的太监便动起手来,一手粗鲁地托住端详两眼:“可惜了,你一个太监这玩意儿模样竟然也长得不错,不过总之是摆设,哥哥替你割了,也好平息娘娘们的怒火。”
接着便是被火烧得微微发烫的刀子抵住,用力€€€€
“啊!”刀子割破皮肤的痛感传来的同时外间陡然响起女人的尖叫。
继而是男人的咆哮:“谢二宝呢?!人在哪儿?!”
边房里四个太监相视一眼,眼里流露出恐惧,没有再继续下去。
下一瞬,一个一身玄色衣裳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他两眼发红,带着雷霆之怒,径直过来,视线在里面这几个人身上一扫,双手抓住那个手里仍拿着我那玩意儿的太监一把提起,用力往墙上一撞,那太监登时便脖子一歪,口中溢出鲜血瞪着眼睛没了气。
剩下三个太监跪在地上哭喊求饶,赵煜风脱下玄色天子袍往我身上一盖,对身后进来的周亭道:“杀了。”
周亭拔剑杀人,边房里鲜血四溅,赵煜风解了我身上的绳子,扯了我嘴里塞着的棉布,将我打横抱起。
我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一根浮木似的抱住了赵煜风的脖子,身体颤抖着和他贴紧。
赵煜风抱着我离开了一地破碎太监服和鲜血的阴暗边房,从外边一众妃嫔面前走过,我这才看见,外面也倒着两具太监的尸体,众嫔妃看着我们,神情慌张害怕,唯有皇后脸色淡然,贵妃扬着下巴强装镇定。
“皇后约束不力,收回凤印,在场所有宫妃,禁足三月,罚俸一年,奴才全杀了。”
赵煜风冷冷地下着命令,在场所有太监宫女登时跪地求饶,嫔妃们脸色煞白。
皇后宫里有数百太监宫女伺候,加上今天跟着其他嫔妃一起来的,少说有两百多人。
奴才不过也只是听主子的话行事罢了,杀光了他们我并不高兴,我抱紧赵煜风的脖子:“别杀了,奴才害怕……别杀了……”
赵煜风似乎不太痛快,但还是做了变更:“在场奴才,每人二十大板,悉数逐出宫去。”
“皇上,臣妾不服,臣妾没错!”贵妃叫住了赵煜风,红着眼问,“他凭什么?他一个奴才,他凭什么?!”
赵煜风停住脚步,回头冷漠答她:“凭朕的心。”
我心跳在这瞬间骤然滞了一滞。
“孙贵妃跋扈霸道,内心残忍歹毒,有失贵妃之仪,降为昭仪,禁足半年。”
赵煜风在孙贵妃难以置信的眼神里说完这句,转身离开了永宁宫,抱着我一路回到含章殿,直接把我放在他床上,刚放下,太医院院首便来了。
“伤着没有,朕瞧瞧?”赵煜风要掀我身上裹着的外袍。
“伤着了,疼,您,您别瞧,让院首瞧……”我仍处于差点儿失去小宝贝的后怕之中,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赵煜风却仿佛很介意:“朕瞧了告诉院首,让院首给你开药。”
“出去!要太医瞧!要太医瞧!”我突然想起今日之事可以说都是因他而起,心里有气,抓起个枕头便往赵煜风身上砸去。
赵煜风接住枕头,无奈地退出了屏风。
院首先说了些“冒犯了”“得罪”之类的话,继而替我查看伤势。
我一个人也不想让他看,可是那儿受伤了,大夫总是要看的,只得硬生生忍着羞耻和自卑,让他替我上药包扎。
院首:“所幸只是皮外伤,割破点儿皮,过几天便会好,只是伤在要处,会有些疼。”
说完便也退了出去,走时替我放下床边挂着的纱帐。
院首一出去,外边便传来赵煜风大怒的声音:“你个老匹夫脸怎么这么红?朕砍了你的头!来人!”
院首登时受到惊吓,不住地说:“臣该死,臣……皇上饶命!”
他有神经病吧!
“别砍人成吗?!人家替我看伤,您别砍他!”我着急叫道。
赵煜风却道:“周亭!你脸怎么也是红的?刚才进去时你看见什么了?”
继而是椅子被踹翻的声音。
周亭:“微臣罪该万死!”
赵煜风:“来人!把周亭……”
“皇上!奴才疼!奴才疼!”我连忙把赵煜风那件松垮垮的外袍穿在身上,一把推倒了床边的案几,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赵煜风这才终于进来了,脸涨红,眼睛也红,整个人犹如发了狂的雄狮,透着一股逮着谁都想一口咬死的劲儿,勉力控制情绪,问我:“哪儿疼?”
“鸡儿疼……”
我坐在床沿上,冲他张了张手。
赵煜风便过来站在我身前,我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您别瞎砍人,奴才害怕……你要是乱杀人,我晚上要做噩梦,我害怕,你能不能陪着我……”
赵煜风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仿佛被顺了毛一般。
永宁宫的事那么大动静,根本瞒不住,中午用膳时,我越发感觉到,整个含章殿的宫女太监,看我的眼神都和之前很不同了,以前是都知道我特殊,现在则变成了一种不敢冒犯的眼神。
用了些清淡的饭食,我被安排躺在赵煜风的床上休息,不多时,长随端进来一碗汤药,赵煜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吹凉喂我喝下,药苦,但为了我那儿已经废物的叽叽我不能不喝,它哪怕是个废物,我也绝对要把它照顾得好好的。
它眼下已经成了我身上唯一仅剩的雄性标志。
喂完药,赵煜风又拿一盒白色药膏往我脸上轻轻擦上,我才想起这脸上也是挨了打的,足足五十个巴掌,疼得我都麻木了。
赵煜风看起来不想去处理政务,然而书房再三来人请,太后也差人过来过问在永宁宫的事,传话的嬷嬷来的时候我也在,太后言语间对赵煜风动怒罚了后宫那么多人的举动很不满意,要赵煜风把我交给宝慈殿来的两个嬷嬷带回去管教。
“朕的奴才朕自己会管教。”赵煜风回答道,“朕今日政务繁忙脱不开身,你们回去复命,朕过几日得空了再去太后跟前请罪。”
两个嬷嬷走后,书房又来人通传,今日早朝没上,政务堆积,到了这会儿不得不去了,吩咐我好好休息,把周亭留在卧房门外,自己去了书房。
等他走了,我才有勇气去找镜子,然而偌大个含章殿,竟然找不出一面镜子来,我让他们去帮我找,一个个都装聋作哑。
“屋里闷,我出去走走。”
我穿衣下床,忍着痛,让两个长随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出殿门,直到路过那盛满了水的大缸,我低头一照,看见里面游得欢快的小鱼,也看见一张陌生的,两颊通红几乎肿成猪脸的脸。
帅哥毁容,这是悲伤程度仅次于帅哥被阉的事情了吧?
赵煜风这颗帝王心,我怎么要得起?现在变成丑八怪了,过不了几天也许就要失宠了吧?
“谢公公?”身边长随不安地叫了我一声。
我摇摇头,让他们扶我回边房,进去之后我把门从里面栓上,缩进自己的被窝里自闭。
第85章 吹吹……兴许就不疼了(有作精出没,怕尬者慎入)
赵煜风处理完政务从书房回来已是入夜后,过来敲门,我没开。
“二宝?怎么突然躲进去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赵煜风站在外面问。
我闷在被子里不想吭声,脑子里一幕幕全是白天永宁宫那一张张对我充满憎恶的面孔,尤其孙贵妃看我的那眼神,仿佛毒针般扎在我身上。
若不是今天赵煜风及时赶到,我就成了个一阉再阉,乃至阉无可阉的阉人了。
今日是我的鸡儿,明日兴许别人要的就是我的命。
宦官受宠,于天家颜面有损,况且之前赵煜风还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来了一场屠杀,今日又罚了那么多妃嫔,后宫佳丽,谁背后还没有个当官的父亲或者兄弟了?
朝臣们或许也会想要我的命?指不定哪天就会像杨玉环一样,今日万千宠爱于一身,明日就让赵煜风被百官逼着给赐死了,毕竟他还有的是把柄在别人手里,尤其把柄还是在孙贵妃的外家孙鸿光手里。
赵煜风也是个辣|鸡,靠不住的,何况我现在毁容了马上要失宠了吧?我要完了,我要完了……
“啪嗒”一声响,边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刀子挑开了,听脚步声,只有一人进来了。
“二宝?”赵煜风手搭在我肩上摇了摇,我缩头装死。
他见我不答话,便冲边上人发火:“怎么办事的?他要在这儿睡你们拦不住就罢了,火盆也不给生两个?把他冻坏了,你们这些奴才几颗脑袋能赔!”
“是奴才自己把门栓了他们进不来而已……”我掀开一点被子,让声音传出去。
赵煜风立马躬身来看我,收敛了怒气劝道:“二宝,这儿冷,回殿里去睡。”
“等奴才伤好了再去殿里伺候,成吗?”我低声道。
“没说要你伺候,”赵煜风不解道,“朕的意思是让你在殿里休养,这里又冷又暗的……怎么突然间偏要睡这儿来?你这是……怎么了?”
我:“自闭了。”
赵煜风:“什么?”
我又道:“奴才脸肿了不好看,不想去殿里。”
赵煜风安慰我:“没有不好看,脸肿不肿的,朕都是一样喜爱。”
可你的喜爱为我带来了灾难,谁他妈稀罕你的喜爱?
我必须要和他好好冷战一回,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让他知道都是他错了,都是他害的我。再者现在脸肿着也不好在他眼前晃,万一他觉得看我这张猪头脸不爱了恶心了突然想把我砍了呢?顺便还能平息后宫外朝诸多不满意见。
“奴才今晚不想去殿里……”我冷冰冰道,“明天也不想去,后天也不想去,大后天也不想去,也不想您来见我……”
赵煜风一愣,继续说软话哄我,但我只当没听见,不搭理他了。
他渐渐地没话了,站在我床边,静了许久,最后低声道:“行。”
然后离开了屋子,没多一会儿,又有人抬熏笼进来,屋子里暖和了一些,他们还把我盖的被子也换了床好的,赭黄色缎面绣着五爪金龙,乃是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