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有人脸色变了。何父还堆着笑,“小牧先生千万别这么说。这些薄礼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还请收下。”
牧羽马上做出打住的手势:“别,我这病房也不大,再堆下你这乱七八糟的盒子估计连路都走不开了,麻烦您原样拿走吧。这么一群人挤在我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黑帮来找茬的呢,看得我怪害怕。”
何父马上转身让后面的人把东西都拿走,一群人提着礼物来,又提着礼物走,顿时挤在门口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就剩这父子俩和其他几位董事。
何城被牧羽一枪打坏了大腿,打烂了一只耳朵,肩膀也受了伤,受伤处缠着绑带吊着石膏,只能靠拐杖走路。他面色灰败,丝毫不见之前极度狂妄的样子。
何父恭敬站在牧羽面前:“是我没有教好犬子,叫犬子犯下滔天大错,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这次带他来也是想让他当面对小牧先生道歉,希望能够得到小牧先生的宽恕。”
说着转头怒斥何城:“还不道歉?”
何城一抖,红着眼眶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对不起。”
“大点声,来之前怎么教你的!”
“对不起,牧......牧羽哥。”何城深吸一口气,“是我做错了,请你原谅我。”
牧羽还真没想到这群人会找上门来。他原本以为照何家和牧家的交情,牧家会息事宁人,毕竟€€€€何城还小,谁会真的怪罪到一个“没教好”的孩子身上呢。
“何伯伯教出了个好儿子,也不知道给我下了什么药,把我折腾得现在还住在医院。”牧羽轻声慢语地,“这要是只说句对不起,就显得我太好说话了吧。”
何父马上开口:“您还需要什么,我现在马上€€€€”
牧羽打断他的话:“不如就让你家儿子给我下跪磕个头来表示道歉?”
病房里落针可闻。兰末小心去看牧羽的脸,牧羽表情淡淡的,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后面的几位董事脸都快绿了,不停觑何父的脸色。何城更是脸涨得青紫,只不住呼粗气,大概若不是被父亲按着,他都要抡起拐杖和牧羽同归于尽了。
“子不教,父之过。”何父声音紧绷,“小儿......腿脚不便,我替他跪。”
身后几位董事马上拦住他,“何总!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何总!”
“你们放开!”
兰末气道:“病房里请不要大声喧哗,影响病人休养!”
牧羽笑起来。
“何伯伯虽教子无方,但我就事论事。”牧羽指尖夹一片轻飘飘的书签,指何城,“就他跪。”
何城的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颤抖,满心仇恨和恐惧。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杀了牧羽,又极度畏惧于牧羽背后的势力。他恨牧知野骗了他,骗他说牧羽在牧家就是个没人管的野种,他一时上头竟然信了,结果他人没弄到手,还中了两枪,不仅无处说理,甚至事情发展到现在,眼见着家都要垮了!
何父对何城吼:“你小子还不跪下给小牧先生道歉!”
何城无法忍受这种屈辱,愤怒大喊:“我不跪!是你自己管不好公司,凭什么要我跪!”
何父抬手一个耳光抽过去,何城的侧脸迅速红肿。他愤恨大哭起来,何父气疯了,夺过何城的拐杖举起来打他的膝盖弯,何城腿上的枪伤未愈,被打得惨叫,其他董事忙分开父子俩。兰末生怕牧羽被波及,慌忙挡在他面前朝外叫人,守在病房外的保镖立刻推门而入,门神般候在病床两侧。
何城终于还是被打得跪在地上,他的伤口崩开,绷带里渐渐渗出血来。
牧羽居高临下看着他:“磕啊。”
何城情绪崩溃,满脸眼泪破口大骂:“你他妈绝对会遭报应的!没妈的野种€€€€”
“还不闭嘴!”何父大声喝止,扣过何城的脑袋往地上按,“白养你这么个蠢货白眼狼!再敢多说一句,老子撕了你的嘴!”
何城被按得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他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呜咽狂吼,四肢乱抓拼命挣扎,手指在他爸脖子上抓住一道血痕,几位董事满头大汗按住何城,才勉强把他制住。
牧羽看了场好戏,终于好脾气地开口:“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们一家人了。让你儿子起来吧。”
其他人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把何城从地上拽起来,他腿上的绷带已浸满血。何父也喘着粗气,狼狈擦去脖子上的血痕,换上一副笑脸望着牧羽,“小儿烈性难改,回去我一定再狠狠教训他。您看,他也按照您的要求道歉了......”
牧羽:“嗯?”
何父陪着笑:“还请小牧先生与牧总通融通融,现在公司内外交困,若是此时牧总再与我们断了这么多年的合作和情分,与我们而言实在是雪上加霜......”
牧羽忽然笑起来。他一笑,何父就闭上了嘴。牧羽似乎听到非常好笑的事情,温声对何父说:“那何伯伯可是找错人了。”
何父勉强道:“您是牧总疼爱的弟弟......”
“您要这么说的话,还不如去找牧知野求情。”牧羽笑得良善,“我就是个野种,在牧家不仅一点地位没有,更是遭所有人嫌弃。牧家的企业我一点没沾手,您不也知道我现在不过是个在外面自己开公司的穷老板?您找我帮忙呀,那就是白找了。”
意思是方才一通声势浩大的费力讨好、下跪磕头,全都白费。
何父脸色变幻莫测,笑脸终于端不住了,那表情简直想把牧羽生吞了,“你......你......”
牧羽懒洋洋往床上一躺,“没事了?没事那就送客吧。”
旁边保镖应声而动,客气请众人出去。保镖人高马大,神情肃冷,众人一肚子耻辱和怒火,不甘不愿被保镖请出了病房。何父被赶到病房门口,回身提高声音对牧羽说:“别以为你们年纪轻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这些人的无知和冲动迟早有一天会毁了整个家业,就算是牧家也不会例外!”
牧羽笑得直鼓掌:“那可太好了!我衷心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何城恨得浑身冒火,犟在原地怒视牧羽,被保镖摁住肩膀,强行推了出去。
病房再次清净下来。
兰末捂着小心脏跑到窗边张望半天,又跑回来,“吓死我了!我好怕他们要动手打你。小羽哥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这么挑衅对方。尤其是那个小孩,我感觉他都想杀人了。”
牧羽噗一声笑,漫不经心翻开书继续看,“等他养好腿吧。”
“不过牧大哥真的要和何家解除合作关系吗?”
“谁管他们那些破事。”
兰末撑着下巴嘀咕:“牧大哥也是,这么久了都不来看你,太冷酷了吧。”
牧羽没说话,默默看着书出神。
他当然知道守在门外的保镖、轮班单独照顾的护士甚至费尔都是牧汉霄的安排,他已经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要说他是没人管的“野孩子”,如今看来并不准确。
但牧汉霄本人仍与他保持着严格的距离。他似乎只完成作为兄长的一部分义务,比如确保牧羽的安全。但他不会再行使更加亲密的权利了,即使是简单的看望或通话,连安慰都不曾有。
他只做他严明肃正的大哥。
牧汉霄要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永远钉在长兄与弟弟的规准上,严禁半分的偏移。
第17章
牧羽出院那天是谢鸣亲自开车来接。
原本大家以为牧羽出了院一个人住没人照顾,陆豪、霍诗音和兰末都想把牧羽接回自家住,然而谢鸣一来,一群人只好都上了他的车。
车一路开向云海。
牧羽:“谢叔开错地方了?”
谢鸣答:“牧先生嘱咐我将您接到云海来住。云海这边配置齐全,方便您休养身体。”
牧羽耐着性子:“我身体好了,不需要他多事。”
“请牧总不要为难我这个下属。”
牧羽简直要发火:“你到底是谁的下属?要不你现在就从我们公司辞了?”
霍诗音一听大惊,连忙捂他嘴:“谢老师您别听他乱说,他开玩笑的!您千万别辞啊!”
陆豪也叫唤:“谢叔今晚还要陪我跟合作商见面,牧羽你别发神经!”
牧羽瞪他俩。兰末缓和气氛:“小羽哥在牧大哥这边每天有专人照顾,也不用担心何家人找上门,我们也放心了。”
车开到云海,牧羽无可奈何,在另外三人的目送下进了别墅大门。
家里早有佣人在等他。牧汉霄家的佣人也和主人一个风格,少言语,行动力强,无事静候的时候能比墙上的壁画还安静。
云海也依旧是一座静谧的城堡。
晚饭时间还没到,牧汉霄不在家。牧羽进卧室先洗了个澡,洗去一身药味和消毒水味,换上睡衣懒洋洋趴在床上玩手机。
他正打开社交媒体想看点娱乐新闻,手机却跳出一个对话框显示密码错误。
他莫名其妙,自己一直没有改过密码,每次都是自动登录,怎么会突然显示密码错误?
他试了几次密码都不对,疑惑退出来,用游客身份搜索自己的账号名,账号名没变,搜出来了,但是昵称变了。
他的社交帐号就是本人身份,大学时注册的,很少发动态,后来创业后基本就以公司创办人的身份活动,有时会发一下日常生活照片,或者点赞感兴趣的动态,比如美食,喜欢听的歌等等。
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之前最新转发的一条夏阁开演唱会的动态不见了。他翻自己的账号动态,账号全都正常,但所有日常、点赞的兴趣相关动态都没了,整个账号只剩下公务相关。
这种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牧羽耐着性子等,等到晚上十点多,院子里传来车进院门入库的声音。
他穿着睡衣出来,抱着手臂站在楼梯口:“牧汉霄。”
男人刚进门,佣人为他递拖鞋,接过他脱下的外衣。牧汉霄抬头看他一眼。
“你改我账号密码做什么?还删我动态!”牧羽气不过,“账号还我。”
牧汉霄没理会他的怒气:“你的个人社交账号以后由专业团队接管,有需要发布的公务内容统一经过他们,其他内容一概不发。”
牧羽瞪圆了眼睛:“我自己的社交帐号,要发什么内容关你什么事?”
“因为你不具备基本的隐私意识。”
“我没隐私意识?”牧羽气笑了,“我是把我生辰八字还是三围发网上了?难道每个人都要像你一样连个社交帐号都没有,打个电话还要加密处理,一天二十四小时保镖伺候,生怕自己被人暗算死了?”
谁都不敢这么对牧汉霄说话,旁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恨不得逃离两人剑拔弩张的现场以免被殃及。
但牧汉霄没有发火,只是漠然回应他:“你愚蠢的思维方式就是一个毛头小孩都能给你下套的原因。”
牧汉霄扔下这句话就径自去了书房,牧羽一个人站在楼梯口,被牧汉霄一句话堵得胸口起伏,末了阴沉着脸转身回房,甩上房门。
他当然猜到何城会到夏阁的演唱会上找他要么是和牧知野有关,要么就是找到了自己的社交帐号,看到自己发的动态。
他就是想呛牧汉霄,虽然事实就是自己的私人生活的确被有心人追踪了。牧汉霄的解决方式专制而果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无论是多坚固的屏障,只要牧汉霄想,他就能穿过屏障达成意愿。
他的意愿不在牧汉霄的考虑范围内。
牧羽没了社交帐号,云海也出不去,闷闷不乐窝在床上玩手机,在大床上翻来滚去,自己又建了个小号玩,加了陆豪,霍诗音和范恩。三人给他发问号,霍诗音问他原来的账号怎么不用了,牧羽说珍惜当下吧,我现在的号说不定哪天也突然换人了。
房里熏了很淡的安神香,到深夜,牧羽静下来,软绵绵卷在被子里,给牧汉霄打电话。
牧汉霄接了。牧羽软声问:“牧汉霄,你打算关我多久?”
男人答:“等你知道错了,不会再成天惹是生非。”
牧羽噗一声笑出来:“你当我三岁小孩?我不去公司了?员工不养了?”
“有谢鸣在。”
“你真把一个人掰成两半使啊?人谢叔比你年纪都大,你想累死他?”
牧汉霄不耐:“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些废话?”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牧羽笑得贼溜,捂着手机压低声音,“哥,你为什么大晚上还要回云海,不去陪嫂子睡觉?”
“€€€€你该不会是不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