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突然有一种, 自己处于某种引而不动腥风血雨的江湖传说, 而他是红颜祸水的错觉……
错觉, 一定是错觉。
“你放我下来吧。”陈酒实在受不了被抱着, 何况还有个虞迟在看着, 他轻轻推了一下池野。
池野像是不情愿, 陈酒又推了他两下, 池野才小心地把他放下来, 陈酒说:“我自己去。”
还好他离卫生间不远, 跳了两下就进去了。
陈酒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他本意是想撮合虞迟跟池野来着,先让他们俩聊一聊好了。
陈酒坐在马桶上玩手机,林宵发来游戏邀请,陈酒进了。
一局排位。
林宵:休息是不是贼爽?我刚才被余安点上去做题,然后我不会,尬台上了,还好虞迟来了,救我狗命。
陈酒:哈哈哈哈哈,还好我不在。
林宵:但是余安记住你了,他让虞迟给你补课,说回来要抽查你学习进度。
陈酒:??
陈酒:有没有搞错,我是病人啊!
林宵:你又不是脑子坏了,反正虞迟答应了,你还是趁早打开高数课本看一看吧。
陈酒:……
陈酒原本轻松一点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为什么在哪都逃不过学习啊!
一阵敲门声响起,虞迟不悦的声音传来:“你掉厕所了?”
陈酒匆忙起身,打开门,四处看看,池野不在,他说:“池野怎么走了?”
“你希望他留下?”虞迟却反问。
陈酒敏锐的小雷达让他意识到这句话好像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谨慎道:“我就是关心一下舍友。”
“他去报道了。”虞迟说,“看来你和他很熟。”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有点奇怪。陈酒没有在意,随口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虞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仍是很冷,似乎刚才的谈话不太愉快。
陈酒扶着墙跳,虞迟也没有管他,让他跳着玩,陈酒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口水差点流下来。
虞迟带了饭回来!
陈酒心想应该让林宵帮忙打一份饭回来的,现在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愣着干什么?”虞迟说,“坐。”
陈酒说:“坐着……干什么?”
虞迟抬头,有点无语:“你是不是把脑子也撞傻了?”
陈酒看看饭,又看看虞迟,突然恍然大悟:“你给我买了饭?”
虞迟:“……不是。”
陈酒顿时高兴起来了,喜滋滋地说:“谢谢你啊!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没多少钱。”虞迟说。
陈酒却知道虞迟表面说得轻松,实际上家境并不好。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虞迟浑身上下没有名牌,衣着也是简单朴素,和班上其他富家子弟都不一样,而且他每周末都会出去兼职,综上所述,大家都觉得虞迟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所以他才这么拼命学习。
有的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才华。
也有人嫉妒虞迟,说上天给他关上一扇门,但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被全体女生抨击:我看你是又没有门又没有窗!
虞迟虽然毒舌,却很意外得人缘很好,能和虞迟屡次吵架的人不多,陈酒却是其中一位。
这又有一番渊源。
其实陈酒在大家眼中是一个脾气很温和的人,很少说重话,偶尔开开玩笑也无所谓,但实际上陈酒家境非常好,他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在众星捧月之下长大,不说嚣张跋扈,但也没什么人拒绝过他,虞迟则是例外。
自尊心极高的小少爷,几次劝说虞迟都劝不动,反而被冷言冷语给怼了回来,自然是不服气,一来二去,原本的性格也出来了,于是和虞迟爆发了好几次激烈的争吵,两个人都拉不下脸道歉,于是关系越发恶劣。
陈酒含着勺子正在沉思,突然额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陈酒连忙捂住额头,警惕地看着虞迟:“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虞迟收回筷子:“你再这么发呆下去,饭都凉了。就算你不吃,也别浪费粮食。”
原本热腾腾的饭菜确实已经有点凉了,陈酒忙说:“吃的!”
他夹起一筷子菜,两颊鼓鼓的,然后时不时看向虞迟,像是有话要说,但虞迟眼神扫过来,陈酒又不说了。
虞迟好奇心不强,见陈酒吃完了,就把饭收了。
陈酒打了个饱嗝,有点不好意思又吃虞迟的白食,于是点开微信,给虞迟转了一笔钱。
红包可以拒收,转账不行。
虞迟出门丢了个垃圾,回头发现陈酒给他转了一笔钱,额度还不小,美其名曰“伙食费”,他简直要被陈酒气笑了。
有的人,不说话,也能让人生气。
陈酒人不在宿舍,倒是浴室传来水声,这人趁他不在偷偷进去洗澡。
虞迟捏了捏眉心,他五岁的侄子都没有陈酒这样不省心。
不过陈酒既然已经进去了,虞迟没准备打扰,他翻出今天的课本,第一节 课他没上,准备看课本自学一下。
刚把书拿出来,虞迟还没来得及翻上一页,浴室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一阵重物翻倒在地的声音随即响起。
之后就没动静了。
虞迟听到声音的时候,立刻起身冲到浴室,然后他紧接着骂了一句。
陈酒把门给锁上了。
“陈酒!”虞迟喊,他真不知道陈酒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锁门,防他?
浴室那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只有水声还在响。
虞迟深吸一口气,侧身撞向门,幸好浴室的锁年久失修,一撞便开。
浴室水汽氤氲,水流的到处都是,地上很滑,虞迟微微皱着眉,看到陈酒正光溜溜坐在地上,头埋在臂弯一动不动。
那被医生特意叮嘱不要碰水的脚腕也浸在水里。
饶是虞迟想了几百遍到底照顾这个人会遇到什么情况,也没有哪种情况比,现在更糟了,他太阳穴跳了跳,说:“起来,坐在地上干什么?”
陈酒:“疼……”
“那你现在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虞迟忍了忍,没忍住,说,“医生是怎么说的?尽量不要挨水,你倒好,洗上澡了。”
陈酒没回应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虞迟心里有点冒火,说:“你就打算这么坐着?抬头!”
这句话让陈酒有了点反应。他缓缓抬头,却是红着眼眶,瞪着虞迟。
“你好好说话会死啊!”陈酒怒道,“这辈子也没人这么骂过我,你倒好,替别人全给骂回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极有气势的,但他话里时不时带点颤抖的泣音,然后抽一抽鼻子,眼中有泪珠滚落下来,天知道一个男的为什么这么爱哭。
虞迟突兀想起那一天陈酒在他面前摔倒了,也是立刻就哭了。
怎么会这么娇气。
虞迟叹了口气:“我没骂你。”
“你还说没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陈酒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那天我摔倒了,你不扶我,你还说‘你有病吗’€€€€这辈子没人这么说过我,你凭什么啊!”
虞迟:“……”
“还有,我不就是题不会做吗,你嘲讽我!你笑我!怎么,学渣就没有人权吗?”陈酒越说越多,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我也想好好学习,但我就是学不会,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你还让我写方程式,让我做那个破数学题,十一点,我高中都没有学到那么晚过!”陈酒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崴了脚还要连累你学习,以后你不用管我,我……”陈酒话没说完,虞迟将一条干净浴巾盖在他身上:“说这么多,不冷?”
虞迟看了看陈酒的姿势,说:“你能起来吗?”
陈酒还在掉眼泪,他其实不想哭,但是这身体仿佛是有应激反应,一旦感知到痛觉,眼泪就情不自禁往下掉,陈酒已经快要自暴自弃了:“起不来,你就放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虞迟感觉现在已经不气了,剩下的只有好笑:“你到底几岁啊。”
“关你屁事。”陈酒说。
“好,不关我事。”虞迟说,“是我非要管你,我抱你起来,你别乱动。”
“不要。”陈酒硬邦邦地说,“你以为我是会被小恩小惠所打动的人吗?”
下一秒,他身体腾空,虞迟用浴巾裹住他,然后把他抱起来,陈酒立刻吓得扑腾两下:“你别碰我!”
“我没碰你。”虞迟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你能别哭了吗?我衣服要被你哭湿了。”
陈酒说:“关我屁事。”
虞迟:“……”
虞迟一路把扑腾得乱七八糟的陈酒放回床上,感觉自己刚才经历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战斗。
陈酒一回窝就滚上被子,把自己埋起来。虞迟也就一转身的功夫,床上就只剩个大团子了。
“出来,陈酒。”虞迟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一些,尽管他感觉这样并没有更好,反而更像是抱着某种伪善心思的狼外婆,但是陈酒就喜欢这样的,也不知道到底时好时坏。
果然,虞迟放轻了语调,陈酒就慢慢从被窝里出来了。
“我看看你的脚。”虞迟顿了顿,说,“我先给你拿点衣服吧,你的睡衣在浴室吗?”
“在衣柜里。”陈酒语气闷闷的,刚才情绪一时间太过激烈,现在他都有点不可置信的感觉。
他吼了虞迟?
虞迟居然没生气,没骂回来,反而很平静?!
这该不会是火山爆发之前的平静吧!
原本把虞迟骂了个狗血喷头,有点爽的心情逐渐又忐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