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做主,我把他带回来就已经算是逾越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不能够再插手。”
俞兆深知其中的道理,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只是目光里隐隐透着担忧。
深夜十一点。
乌云密布,风声呼啸,一道紫电倏地划过黑夜,照亮了半边天。紧接着,绵密的雷声笼罩着天际,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俞兆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往江渭呈的怀里钻了钻。江渭呈睡得浅,被俞兆这么一动稍稍清醒了一些,伸手揽住俞兆的腰,隔着布料感觉到他有些偏高的体温。
方杳安被雷声吓醒,动作迅速地打开了房间的灯,含着泪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几分钟,渐渐习惯了雷声和雨声。
有些口干舌燥,起身轻悄悄地出了房间门。
厨房正对着公寓外面的一颗大树,方杳安咬着唇精神紧绷地给自己倒水喝,他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像是怕极了什么。
喝水的间隙抬起头,正巧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树下一个人影被照亮。
方杳安捂着嘴无声地尖叫,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里面没有喝完的水向四周溅开沾湿了他的裤脚。
树下有人。
方杳安瞬间被恐惧包围了,站在原地不敢动,眼看着那个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走到窗户前停下了。
是下午在门外见到的那个男人。
方杳安眸子里闪着水光,惊慌的情绪还没有完全从脸上褪去,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看见那人敲了敲洗手台前的玻璃。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方杳安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走上前将那扇玻璃窗拉开了一条缝隙。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起一阵寒意。
“安安。”
季南岐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侧,声音哑得被雨声遮过,雨水扭曲地从他脸上滑落。他的眼睛被雨水刺‖激得全是红血丝,一眨眼就涩得生疼。
“你……为什么在外面淋雨?”
方杳安声音发着颤,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料,眼睛盯着季南岐身后的那颗大树看。
他不认识我了。
季南岐自嘲地想着,却仍旧不肯相信这一事实,哑着嗓子说:“那你能给我开门吗?”
方杳安更害怕了,电视里面都是这么演的。把坏人放进来之后,他就会绑架自己,然后杀掉。
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方杳安快速地关上了厨房的玻璃窗,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就连脚心被玻璃碎渣划破都没有感觉。
房间都灯还开着,方杳安将房门锁锁上,又拉好了落地窗的窗帘,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快点睡着,睡着就不害怕了。”
方杳安小声念叨着,身体却止不住的发抖。
后半夜他才堪堪入睡,昏昏沉沉见梦到的全是他不记得的事情。同样的雷声在耳边响起,他被人压在身下,鲜血混合着浊白色的液体流出,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他听见窗外男人的声音在梦里响起,如同鬼魅一般:
“安安。”
第61章 谈判
第二天是周末,江渭呈一大早就接到物业打过来的电话,说是公寓门前有一个人晕倒了,浑身是水。
江渭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着后槽牙让物业开门将人扶进来,又把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私人医生叫了过来。
“淋了雨高烧,疲劳过度,平时多注意休息,这几天睡几觉就好了。”
私人医生将水银体温计用酒精棉擦拭干净,才放回小圆筒内。
说完,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 有些疑惑地将目光投到江渭呈的身上,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前段时间跟英国神经科的教授交流,我们有聊到你的腿的问题,摒弃国内不成熟的医疗设施不说,光是手术难度就很大,作为你的私人医生,我是非常不建议你想要做手术的行为的。”
江渭呈在被俞兆带去郑弋阳医院之前就给私人医生发过消息,询问手术的一系列流程和可能出现的问题。
得到否定的回答并不意外,就连俞兆现在也没有再提过做手术的事情。
风险太大,得到的结果与投入根本不能放在一起对比,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除了江渭呈。
“嗯,我自己有把握。”
他从私人医生手里结果几支退烧冲剂,放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客卧床边,前身是置物间的屋子里还摆放着许多长久没有用过东西。
江渭呈坐在床边盯着季南岐的脸看了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季叔叔……”
*
季南岐身体底子好,即使是淋了一夜的雨也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连轻微都肺炎都没有,休息了一个上午之后,就悠悠转醒。
俞兆在客厅陪着方杳安拼乐高,江亦临吃完中饭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江渭呈拿着平板进了书房。
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谁也没有给它分去半点的注意力,俞兆看着手机里郑弋阳发过来的消息,留下方杳安一个人在客厅去了阳台。
季南岐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感觉到脑子里面嗡嗡作响的声音消失了才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刚下过雨,窗外的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香气,置物间的窗户被拉开,白色的窗帘被拉到两旁,任由微风拂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季南岐精神不济地穿好鞋子往房间外走,刚打开门就碰上从门前路过抱着比他整个人还要大的乐高盒子的方杳安。
他张了张嘴想打招呼,就看见方杳安害怕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单纯的脸上浮现出所有的情绪。
“安安。”
方杳安咽了口口水,盯着季南岐瞧,最后抱着盒子进了楼梯旁的房间里。
季南岐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有些自嘲地想道: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我把他关在门外,现在轮到他不准我进去了。
在门外踟蹰了片刻,季南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硬闯,拐了一个弯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江渭呈似乎预料到他会来找自己一样,一丝意外都没有,指了指小沙发旁的桌子上摆着的一杯蜂蜜水,示意季南岐喝下去。
“多谢江总没有见死不救。”
季南岐端起那杯蜂蜜水一饮而尽,€€甜的味道黏腻在嗓子眼,让他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
江渭呈摆了摆手,视线依旧放在平板上。
“大家都是生意人,季总有话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被人戳破,季南岐也不觉得尴尬,大拇指指腹抹掉唇边残留的糖水渍,讲出了他的目的。
“我要带走方杳安。”
江渭呈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季总来S市不就是为了他吗?我已经知道了。”
“S市没有我放心的医院,而且这里似乎也没有专治神经脑科的医生专家吧?我需要把方杳安带回去,然后治好他。”
“治好之后再把他弄丢吗?”
江渭呈关掉平板,动作优雅地举起身侧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季南岐被哽得说不出话,额角青筋暴起。
“季总的私生活我管不着,可是人是从我这里被接走的,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我们害了方杳安。”
“他是我的合法伴侣!”
“凭什么?凭那个造假的结婚证吗?”
季南岐哑然,目光森森地看着江渭呈。他应该是已经把自己查了个遍,恐怕连什么时候有过几个情人都一清二楚。
季南岐冷笑,问江渭呈:“那江总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要我空手回去吗?”
江渭呈面上波澜不惊,内心也是平静如水,动手在手机上点了点,很快季南岐的手机就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是希望季总做一个保证,并且向季总要一个人。”
季南岐低头去看手机,瞳孔剧烈的收缩。
江渭呈发给他的是一份保证书,里面有诸多不平等的条约,视线转移到最后一条,季南岐面色不善地放下了手机。
“江总这是要觊觎我们季家的财产么?”
“季总说笑了。”江渭呈双手搭在膝盖上,身上散发着让人难以言说的温和的气质,可是乍一接触又觉得他像是处于阴暗地带的蛇,身上明暗交替让人不由得后背发毛。
“所有的受益人都是方杳安,作为方家可有可无的私生子,一旦你真的不要他了,方建泽还会保护自己这个不只是什么时候射出来的孩子吗?”
“我虽然不清楚方杳安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是作为一个没有丝毫存在感的私生子,他会有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对家。而他现在遭遇的这一切,失忆、痴傻、失聪,这些就是你带给他的。”
江渭呈顿了顿,清晰地看见季南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露出一丝不正常的病态感。
“季氏产业5%的股份而已,你不需要给方杳安更多的东西,只需要保证他能够在离开你之后还能健康富足的活着,这个要求似乎不过分吧?”
江渭呈就像是一只征战沙场的老狐狸,脸上带着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背后却是一片黑沉沉的背景,让人看不透。
如果跟方杳安绑定合法伴侣关系,那么离婚之后方杳安能够得到的远不止季氏5%的股份,于情于理这场交易季南岐都是没有损失的。
只不过江渭呈这副怡然自得和势在必得的姿态,实在是让季南岐咬碎了一口牙,如果不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季南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书房里的沉默一直延续着,季南岐缓慢地扭动着僵硬得仿佛生了锈的脖子,唇角一勾,答应了江渭呈的要求。
“明天我就打电话叫医院将人送过来。”
江渭呈笑得更加温和了,锐利的眸子稍稍眯起,窗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金。
第62章 决定
江渭呈虽然说好愿意让季南岐带方杳安走,但是也不确定现在方杳安是不是真的愿意跟着他离开。
到时候要是场面控制不住了,季南岐恐怕也还是只能空手而归。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方杳安对这件事情居然没有过多的排斥。
季南岐蹲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的时候,方杳安只是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就点头答应了。
俞兆在一旁看得气闷,拽着方杳安到胳膊就把人拉进了卧室里,无数骂人到话在嘴边堆积,就是说不出来。
“招招……”
方杳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俞兆,手里还拿着红色的乐高积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俞兆拉进来卧室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