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林父除外。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章墨远起身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回去继续在地上躺着。
他脑子里思绪飞快,把眼下的局面简单回忆了一下。
三年前刚考上秀才,他娘就去世了,此后章墨远为她守孝三年,上个月刚满。
上辈子他被考试时无意中得罪的富家公子绑去关了几个月,等他回来时,林言不堪流言蜚语的骚然,已经自杀了。
之后他便离开了嘉禾村,去了府城的一家书院,在那里一边当教书先生一边考学,很快就考上了状元进入了朝堂。
此后再不曾回过这里。
但现在局面变了,林言还在,所以他不打算这么快就离开。
他要娶林言,至于后头要如何,全看林言如何想。
若是他想一辈子留在嘉禾村,章墨远也愿意。他是秀才,他可以去镇上开个小学堂,日子慢慢过,总会越来越好的。
上辈子在朝堂混迹了大半辈子,章墨远心中实在有些烦腻,暂时不想回到过去的轨迹中。
他侧头看了眼床上安然甜睡的林言,微微笑了笑,这辈子他就想陪着林言,把上辈子没来得及的都补给他。
一夜无话。
天还未亮的时侯章墨远就起了,他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便轻轻地拍了拍林言的手臂,小声道:“林言,快醒醒。”
林言睡得正好,烦躁地拿手去推他,嘴巴里还嘟嘟囔囔,“不醒不醒。”
章墨远失笑,“现在谭新不在外头,你不想回去了么?”
林言刷地睁开了眼睛。
“真的不在?”
章墨远点头,“我方才已经出去看过了,真的不在。”
林言动作麻利地坐起身,两只手抬起来胡乱地裹了裹身上的破衣服。
章墨远看不过去,主动伸手替他整理好,还顺带着替他绑好了头发。
“多谢。”
章墨远笑笑,领着他出了门。
“你最好先去西边晃一圈再回家,这样更安全些。”
林言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
说的像偷情似的。
不过出院门后他还是听了章墨远的意见,低着头猫着腰飞快地往西边走。
根据原主的记忆,最西边是大海,有不少村民会起早去那边赶海,他从那边回家比较好解释一些。
一路上都没见着人,很快,海浪的声音就越来越近,空气中咸湿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林言慢慢放松下来。
因为爱吃海鲜,所以上辈子他就努力攒钱在海边买了一套小别墅,一年中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里面。
想到海鲜鲜美的味道,林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脚上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越往海边走越热闹,很多人拎着小桶在海滩上慢慢寻觅。
出于好奇,林言也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太阳慢慢升起,海平面一片金红。
林言捉了一只小螃蟹,玩了一会儿之后就放了,正要起身回家就听见身后€€€€
“林言?出来捡螃蟹啊?”
林言回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这可真是巧了,居然是他昨晚的“恩人”,周大哥。
旁边那位带着笑的妇人应该就是周嫂子了。
林言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周大哥,周嫂子好。”
周大哥周嫂子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过去林言性子胆小,总是低着个头,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既然遇上了,周大哥就免不得提起昨晚的事,他先是问了一句,“林言啊,你昨晚没出门吧?”
林言一脸镇定道:“没有呀,昨晚和我阿爹理了理家里的存货就睡了。”
海鲜保存时间比较短,所以家家户户都会晒一些留着自家吃或者拿去换粮食,这些处理过的海鲜就叫存货。
周大哥松了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
林言仿佛头一次听见似的,一脸的惊讶和愤怒。
周嫂子也很气愤,“我就说让你别问了,好好的人家怎么会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跑人屋里头去,还是秀才郎屋里头?”
周大哥摸了摸脑袋,讪讪地笑了一声。
周嫂子把手里那只空木桶往林言手里塞,热情道:“你忘了带桶了吧,我这里刚巧多一只,你拿去用。”
林言笑眯眯地接过来道了谢。
等两人走远后,林言就拎着空桶回家去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走姿还是不太自然,但眼下正在沙滩上,本就不好走,所以也不会有人多想。
林言沿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顺利地回了家。
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瘦了吧唧的男人在那里左右张望,面上有喜也有期盼。
林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算账的时侯到了。
第3章
嘉禾村虽说贫穷,但到底处在海边,每年的风沙不计其数,所以即便条件再差的百姓都会尽可能地把房子盖的牢固一些。
比如章墨远家的房子,用石块儿搭配海边最常见的海蛎壳这些材料砌得密密实实,屋顶再盖上几层扎实的海草。
一看就让人有安全感。
反观眼前这栋小破房。
大概是因为原主他爹人缘太差,兜里又没钱请不起经验丰富的工匠,所以看起来跟危房似的。
林言默默叹了口气,原主这什么家庭啊。
林父一见他就满脸兴奋地跑上前,那模样实在难看,林言偷偷翻了个白眼。
原主就是被自己爹给害死的。
“老四你总算回来了,昨儿个在外头不错吧?”
林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问我在书生郎家睡的如何吧?”
林父愣了一下,他那个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小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回过神来后,林父恼羞成怒,骂道:“没有你老子我,你几时能爬上书生郎的床?我看你就是没良心,得了好处还要卖乖!”
林言:“……”
幸好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否则要不了一个时辰,整个嘉禾村都要知道他偷偷爬了章墨远的床了。
林言皱眉,按照林父这爱炫耀的性子,若让他知道真相,那还不得敲锣打鼓广而告之?
虽说他不是很在意名誉这回事,但到底在这个年代,名声不好听做事处处受阻不说,还要连累人家书生郎。
他将来可是要做宰相的人。
林言装作羞恼的模样,“我昨夜在海边待了一夜,冻的都发僵了,哪来的书生郎?”
林父露出迷茫的表情,昨晚明明是他亲自把人送进去的啊。
林言推开他朝屋里走去,“你买错药了,谁让你贪便宜?”
这是他猜的,毕竟林父根本没钱。
看林父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你一走我就醒了,在海边待了一整夜。”
“不可能啊,我,我还特地多给你吃了一颗,怎么会买错呢?”
林言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穿过来的原因总算是找到了,林父多加了一颗药,直接把原主给弄死了。
林家的屋子小的可怜,林言一进去就对上齐刷刷的七双眼睛。
最先朝他走过来的是一个约莫四十的男人,面容虽然饱经风霜,但还是能看出底子很好。
“老四……”
男人一开口就哭了,他一哭旁边四个男人立刻把头低下了,瞧着表情也不太好。
只有两个小娃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表情呆呆地看着林言。
林言一下子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眼前这位拉着他的手哭的应该就是林阿爹,那边年纪最大的是林大哥,他旁边是林大嫂,两个娃娃是他们的孩子。
而靠近门边的两个男人一看就是双生子,是林言的二哥三哥,不同的是林二哥鼻梁上有一颗痣。
其实看书的时侯林言也奇怪过,林家这么多人怎么就没能阻止林父呢,现在一看多少能明白一些了。
大概是被林父折腾了几十年,个个都麻木了,怕了,毕竟林父是一个没有底线也没有羞耻心的人。
这里头最可怜的就是林阿爹,作者提过一嘴,林阿爹是被林父强迫以后才不得不嫁给他的。
不然凭林父一个二流子,林阿爹这样漂亮的哥儿怎么会嫁给他呢?
想到这里,林言有些心疼林阿爹,握紧他的手安慰道:“阿爹别哭,我就是在海边坐了一整夜,冻僵了,没什么事。”
林阿爹抬眼看着他,眼中的泪还没干,他又惊又喜,“在,在海边……”
林言点头,“对,幸好他买错了药,我很快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