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法€€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白粥,沉默得仿佛已经死去,但他抬头,双眸无情,一点情绪的波澜都看不到。
这是穆家的当家人,不是穆法€€,不是幼年的seaghfa。
“我要走了。”穆法€€淡淡道:“公司有事。”
陆远依然笑着看他,只是叹气:“你希望我跟你回去吗?说实话好吗?宝宝。”
穆法€€看他,却又不像在看他,只是回答:“请完佛,回来。”
说完站起身,就出门走了。
虎子跟着穆法€€走了,泠青留下来陪他,似乎是穆法€€早就嘱咐过的了。
初秋,外面的风却冻得陆远手脚冰凉,落叶一片一片打着旋落下来,被路人无情践踏踩过去。
他们步行上了大悲寺,两岸的格桑花开得正好,陆远微停下来,驻足看了一会,问泠青:“你知道格桑花吗?”
泠青看着周边大片的粉红色花田,不禁疑惑:“这不是菊花吗?”
惹得陆远发笑,却摇摇头:“这是格桑花,很美吧?”
冷清略带迟疑的点点头,似乎是不明白陆远为什么说这个。
“格桑啊……”陆远感叹一句,就又往上走。
格桑花的花语是幸福,只可惜除了陆远好像没有人想到这个。
陆远在心里笑笑,想起了穆法€€,他会知道格桑花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抚摸起兜里已经做成书签的纸巾,加了一层塑料膜,这样就不担心会坏掉了。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陆远想起穆法€€昨天所写的诗中的其中一句,忽然感到稍许说不明的悲哀。
陆远很顺利的请到一尊观音像,以玉石雕刻而成,双目半阖,慈悲为怀。
下去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和尚正在扫落叶,他穿着一身灰蓝色僧服,落叶掉到他脚边,他却抬头向树上看去。
他可能瞧见了陆远在看他,于是就看像了陆远。
陆远只用一瞬就知道了他是谁。
小和尚生了一副好样貌,说是唇红齿白不为过,却偏偏更有种潇洒少年郎的翩翩气度。
他看陆远,对陆远报以微笑,随后就低头扫起落叶。
这个和尚,就是原著里女主的亲哥哥,宁知白。
因迂腐封建,五岁的年纪就被人削了发,送到了寺里做和尚。
最后又被宁家叫回去,成了女主宁卿卿的牺牲品,到最后被男主战衾大卸八块,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宁知白此人心性十分傲气,最是看不上男主偏执小人的样子,从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死后,宁家老太爷对着一池子莲花叹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啊……”说罢撒落了一碗的鱼食,引得鱼儿跳跃水中,纷纷抢食。
可现在在陆远面前的这个小和尚,只不过是穿着个单薄僧服,冻红了鼻尖,笑容腼腆的少年人罢了。
“夫人?”泠青唤他。
陆远转头,往下走去:
“走罢,回家了。”
第37章 挂名丈夫
陆远给穆法€€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如下:
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我会尽快回来,恳请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叫我担心。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瞬间就凉了下来,我穿着短袖,坐在海边,冻得手脚冰凉,瑟瑟发抖,才恍然发觉自己没有做好,已经秋天了的准备。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夏天,我从背后看你,总能看见你短短的发,我想摸一摸,可又怕你生气,所以我只停留在原地,伸手而又退缩回去。
现在想想不禁后悔,而又感到寂寞,当时要是真的摸了,该有多好。
我很抱歉没有请完佛就回来,但请你相信,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你身边,请再等等我。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我有多么想念你。
陆远坐在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按下发送。
他闭上眼睛,海浪的声音愈来愈大,却偶尔还是能听见海鸥的声音,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刮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干裂开了,但他没有舔,因为陆远讨厌血的锈铁味,于是他用手胡乱的擦干净。
他并非不喜欢大海,而是有比大海更喜欢,更思念的人。
“少爷,老太太叫您呢。”陆远祖母身边伺候着的瑶光跟他说。
陆远把手里的一块灰扑扑的石头用力扔进海中,却没有听到声响,他想看到海的另一头,可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块石头无力的坠落海里,却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于是陆远站起身,看向瑶光,岱岛的姑娘都是一身白裙子,有点像汉服,但又比汉服看起来干练些。
岱岛的人,只穿素色,每一个人都像一颗鹅卵石,被冲刷得成了一个模样。
这是他来岱岛的第二天,他本不想来,可是那天刚从大悲寺下来,便有一伙人围住他和泠青。
见来人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岱岛陆家的人,冷清微怔瞬间,不知想起什么。
却不过片刻又护在他前面,嬉皮笑脸,语气却坚决:“夫人是我们穆家的人,户口本上都要跟我们家先生姓的,你说你要带走他,就带走他?”
陆远:“…………”我是卖|身给你们家先生了吗?
正当他好笑而又无奈之际,为首的陆胥却从怀里掏出一朵白色木芙蓉递给陆远。
陆远瞧着那多盛开正好的木芙蓉,不禁有些失神。
“先生让我跟您说:家里的芙蓉花都开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当然。”陆胥冷着脸道:“当然不是那位姓穆的先生,托我带话的先生,自然是岱岛的当家人,陆润知。不知道少爷您还记不记得自家的小叔叔了?”
陆远看着那朵木芙蓉,缓慢的眨了下眼……他几乎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是不知道陆润知这么个人物。
只是看着这朵木芙蓉,陆远却颇有几分触景生情的感觉,他顿了顿,却回答:“记得的。”
“自是记得,就请您回家,回您真正的家,见真正的先生。”
陆远一笑,眼神轻动,温和道:“抱歉。”
“我和我丈夫约定好了,请完佛就回去,自古都是一诺千金,陆远虽不是君子,却也不喜欢出尔反尔。”
“好。”陆胥听完,反而笑出声,眼里嘲讽藏都不藏一下:“那就请少爷想想,有没有答应过我家先生,一见白芙蓉就当见他,他的话你是有求必应的。”
陆远蹙眉,有些烦躁,他能记得才有鬼。
“您既然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我这个外人说多少都是白费口舌,也懒得说。”
“可是家里的老太太病了,您都不去看一眼吗?!那可是您的亲祖母!!”陆胥言辞严厉,冷言冷语的讽刺着。
那本不是我的祖母,岱岛也不是我的家,陆远在心里冷漠的想着,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就算去了……
“好,我去。”陆远冷下脸,再不该那这是这具身体的亲祖母,若不去看看,愧对天地良心。
他伸手接过那朵白木芙蓉花,没有看冷清,只是喉咙哽咽些许,才笑着道:“你先回去吧。”
冷清皱眉:“夫人……”
“去吧。”陆远把那朵白木芙蓉攥到手心里,语气很淡:“不要为难我了,我会跟穆法€€道歉的。”
冷清顿了顿:“您不需要跟他道歉,您是知道他的,他不会生您的气,只是会伤心而已。”
陆远呼吸微痛,隐忍良久才看着陆胥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说完没有回头,就跟着陆胥走了,又坐了半晚上的船,才来了岱岛。
这岱岛看着真像凡人梦里的桃花岛,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丝烟火气。云雾缭绕,花开满地,树木繁多,大门前还立着两尊卧羚羊,每一尊都有三十米高。
来迎接他的便是陆胥口中的陆家先生,他的小叔叔,陆润知。
陆润知迎着黎明,和微咸的海风,穿着一身白色唐装,背手而站,面无表情。
陆远下船后,他仅仅看他一眼,随后笑了:“阿远。”
陆远脱口而出一句:“叔叔。”他反应过来后才明白,这是原主的自然反本不是他的。
陆润知伸手摸摸他的头,既严厉又慈祥,明明他看上去才比陆远大个两三岁。
“胖了些。”陆润知温和道。
陆远轻笑点点头,“祖母还好吧?”
“母亲在等你,你是她最疼的孙子,去见见她,说些体贴的话,乖一点?”
陆远感受着头发上那只温暖的手,却淡淡一笑:“知道了,叔叔。”
抚摸他头发的人,给他的爱意,其实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陆远”的。
恨他不肯回家,气恼他不与家人团聚的陆胥,恼的也不是他,而是“陆远”。
等他回家的祖母,等的也不是他,而是“陆远”。
甚至他的儿子,即使从一个陆远的肚皮里生出来,却都不是他生的。
他是个小偷,他连半分当母亲的辛苦艰辛都没尝到,就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别人的儿子。
仅因为他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心安理得的偷走了别人的人生。
即使一模一样,终归不过是个赝品而已。
他是个假货,陆远自己心知肚明。
可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个叫穆法€€的人,在等他回家,陆远知道。
他的挂名丈夫,在等他回家。
第38章 是个蠢的
穆法€€一直没有回他的短信。
海面翻滚着层层波浪,冲上沙滩然后又悄然褪去。
陆远没有再看大海,因为他的手里攥着一颗小小的石子,石子有些锋利,划破了他的手掌,陆远吃痛,石子便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