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点地,跳……旋转成一个圈,就像钟表里的针,规规矩矩走着成千万遍早已走得掉色的路。
昏暗的夜晚,半隐半露的月,湖中静谧的天鹅……陆远是藏着翅膀,兢兢战战的一只丑小鸭。
即使时光冉冉,岁月如梭,陆远长大成人,他是个标致的少年了,他那时美得不可方物,多年的训练,他已是最美的那一只天鹅。一举一动,如阳光洒在珍珠上露出的光辉,陆远是那样的美。
可在陆远惶恐不安的心中,永远有一只甜奶油霜的香草冰激凌,那是永远都使他饥渴,趋之若鹜的味道。如饿坏的猫,丑陋的流着涎水,发出呼呼的声音,心肝黏住了肚皮,饥饿驯化了它,让它成为了野兽。
记不得是什么时间了,小小的孩子,牵着爸爸的手,陆远连因为什么去的市集都忘了,却还铭记在心,冰激凌的味道。他没有吃,只是用鼻子闻了闻,轻轻嗅着……没敢开口,跟父亲索要一只三块钱的冰激凌。
而父亲,或许是没注意到孩子的期待的眼神,那天,陆远没吃到这只冰激凌。
而稍稍融化的冰激凌,滴在其他孩子手上,是陆远无法尝到的甜。
再后来,他吃过无数的冰激凌,可哪一只,都不能代替他从没吃过的那一只,错过的……反而成了最好的,越是不去想,越是在心里焦灼,反复烙印,缺少的东西,却怎么也回不来了。心中的窟窿,越来越大,无论怎样呐喊,嘶吼,窟窿就是窟窿,不会平空无故被填满,只会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若有一日,淹死在这心中的苦海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陆远的童年,是从羡慕别的孩子中度过的,直到和舅舅生活在一起,舅舅相当优秀,又温和,所有人都喜欢舅舅,是陆远心中完美的人,是陆远心中期待渴望成为的对象。
这种别人的“喜欢”,再次唤醒又成为了陆远心中的“冰激凌”。
他的内心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情感,压抑而又汹涌,他几乎忍不住,要低声哭起来,可那只冰激凌,告诉他,要笑。
笑容是极好的伪装,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一笑了之。当无所适从,无能为力,受到欺负,伤害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笑了之。
陆远始终没能成为他舅舅,陆昱。
陆昱的温柔,像一枝盛开的花,清香自来,不加掩饰,就能点亮世间最布满阴霾的心。
而陆远……,不得不承认,他像他的父亲,心中有无底的深渊,又悲伤又焦虑,他的温柔,不过是自我保护的伪装。
多年以后,他见到穆法€€,那种饥渴再次充斥了陆远的整个脑袋,是神经对上了号,像是从前所有的经历,只是为了让陆远爱上穆法€€所做的铺垫。
穆法€€是那样吸引陆远,他身上的味道,他那带着隐忍和悲伤的双眼,那种神秘莫测的灵魂,风一样的飘忽,带起蒲公英的种子,吹落的地方,正好是陆远的心。
厚积薄发,好死不死,像是钝了的刀,慢慢割肉,一片又一片,陆远爱上了穆法€€,这种爱,带着原始欲望的面目狰狞,带着兽性的吞噬,带着幼年孩童期的嘤嘤哭泣,没长大的日子,再和穆法€€相遇以后,得到了理解,宽容。
再也没有人,能在陆远心中替代穆法€€了,他们太像了……正如神话传言,他们或许根本就是一体,只是被分成了两个人,树与根,盘根交错,灵魂的融合将无法再撕裂开他们。
这种相似,是魔鬼身上穿的人皮,残忍,而又变化莫测,是自我爱怜,自恋,投射到对方身上的影子。
是那只,没吃到嘴里的冰激凌。
“我爱你。”陆远扑进穆法€€怀里,想要吻他,却停住了,轻轻一笑:“现在不行,我刚吐完,得刷个牙。”
陆远身上的情感,吸引了穆法€€,他迫不及待的想和陆远纠缠在一起,进入他的身体,拥有他……从心底渴望,占有这个人。
说是爱也好,说是喜欢也成,没准万年过后,爱,又有一个新的名字,比海枯石烂更加坚韧,带着痛的味道,不能喘息的灵魂。在礁石上,日日夜夜呼唤着另一半,坠入冰凉刺骨,不见天日海中的身体。
别说明天,就今晚吧,今晚………我将与你腐烂在生命的泥潭,嘘,别说话,用心听,你听到了吗?我灵魂为你颤粟的声音。
好孩子………别问我明天,太阳一出来,就算融化成泡沫也在所不惜,你的爱,是浸了毒的剑,别犹豫,狠狠的刺进我的心脏,难道我会怕吗?不,我不会,这正是长年来,我所乞求,所愿的东西。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要我,穆法€€。”陆远被他压在身下,背脊的美丽,正是人体的玄妙,他搂住穆法€€,低声粗喘:“杀了我吧,随你喜欢,随你开心,就这样堕入你口中的塔尔塔罗斯我也不害怕。”
穆法€€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月的光环,冷的……带着制裁的挂在天边,审视着每一个人。
他如此爱着陆远,贴近他,拥有他,从生命里抽出欢愉同陆远享乐,从没这样过,这样的爱着一个人。
除了爱,竟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远远。”
“嗯?”意乱情迷。
“我的。”
第103章 双簧
“宁知白!你不得好死!”
说这话的姑娘,叫宁卿卿,是宁知白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不过恨这个玩意,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蛇神牛鬼,抓到一个算一个。
宁知白已经不做和尚了,不穿布衣,不吃斋,抽的是雪茄,喝的是烈酒,唯有皮肤还是白嫩的跟豆腐似的,眼里无情却似有情,唇红齿白,跟个姑娘似的,却还是留着光头。
宁知白眨眨眼,自从他自己被分尸死在仓库里,这一世就留下个怪癖,手刃仇人时,也一定要在仓库。
宁卿卿长得与宁知白很像,却比宁知白长的更温婉,出落得也更漂亮,只是此时,栗子色的秀发已脏乱成一团,精致的妆容也因泪水而哭花了脸,她已经不再美丽,耀眼了。
“不得好死?”宁知白看着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宁卿卿,嗤笑一声:“谁在乎这种东西?”他拿着匕首,在宁卿卿脸上拍了拍,有些爱怜,逗猫儿似的说:“为了逮到你,我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
“你……你要做什么?”宁卿卿哽咽:“爷爷已经被你杀死了,你这个刽子手!还不够吗?”
“够?”宁知白把这个字含在舌尖滚了滚,细细琢磨,反而笑了:“当然不够,就算你死了,还有一个战衾,我怎么可能够?”
“杀人……”他在宁卿卿耳边低喃:“是为了吃肉,我可连盐都没撒呢,没滋没味的,可不过瘾。”
“你疯了!”宁卿卿哭嚎:“你到底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还记得小时候,去庙里见你,你给我扎了个布娃娃,你不记得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宁知白听到这番话,反而笑出声:“为什么?”他笑意到眉间,微俏皮:“当然是因为我茹毛饮血……”他轻轻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扒了你的皮。”
“你知道吗?”宁知白咯咯笑出声,显得很天真:“扒皮,是得趁着你活的时候扒,先摘掉你的眼球,从眼皮开始扒,这样才能扒出一张完整的皮子。”
宁卿卿往后缩,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她觉得宁知白是认真的。
“来,你们谁扒了她的皮,扒的好,我有赏。”宁知白微一耸肩,笑着道:“就……五个亿怎么样?”
手下人群躁动,跟着宁知白的人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穷凶极恶之徒,做这一行,要有胆量,够贪!价钱给的足,没什么不敢做的,扒张皮算什么。
“宁董,你说真的?”
“我从来不说谎。”宁知白淡笑,舔了舔嘴唇:“一字千金,就是不知道,你够不够胆,敢不敢挣这五个亿。”
“哼,没什么不敢的。”说着,手拿匕首,像宁卿卿走过去。
宁卿卿尖声大叫:“别过来!我男朋友是战衾!你这样对我,战衾饶不了你的!……我可是宁家的大小姐……是影后……你别听他的……我有钱……我给你……给你更多!!”
刺鼻的骚味,从她胯下传来,裙子上一片水渍。
“够了。”陆润知转佛珠的手停下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宁知白:“小白,够了。”
宁知白一震,被这声小白叫回了前世,已不在今朝,很久以前,买给他糖葫芦的男人,与现在……在他面前,叫他小白的男人,重叠了。
“够……”宁知白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却笑不出来,他颤抖:“你凭什么说够?凭什么叫停?因为我跟你睡了?你也太骄傲了吧……陆润知。”
陆润知站起身,淡淡看他:“是,因为我同你睡过,小白,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疯的。”
“我早就疯了!”话音急促,怒上心头。
陆润知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拉着宁知白的手腕,拽着他,像是扯着一个破布娃娃,拉扯他看着宁卿卿:“你恨她吗?”
宁知白只觉得天地一阵恍惚,眼前色彩骤变,瑰丽又奇异,像是闯入了别的世界,眼睛蒙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了。
这些年来的折磨,已经不能是放过不放过,够了不够了来算,而是对方死的千疮百孔,才能解他心里的一点痒。
砰……心脏要炸掉了,宁知白迟钝得转过头,陆润知的头……好像又如同前世一般,开了个好大的血窟窿。
宁知白流下眼泪,却笑了,“陆润知,你走吧。”
“小白……”陆润知看着他,想握住宁知白的手,却被宁知白打开。
宁知白冷冷一笑,却显得神色妖异,:“叫你走,听不见吗?”
“……”
“陆润知,佛说不能执迷不悟,你可懂得?”
“……懂得。”
“那就去吧,有些人,是来渡你的,我如水,你如船,船驶靠水,而我只是一个泥潭,别在我这废功夫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船?”要是我不愿做船呢?
“那好,你爱我吗?”宁知白定定看着陆润知。
陆润知觉得他此时真的是绝美,那双动了情,又决然的眼睛,有着动人心魄的美,宁知白似乎含着泪,又似乎只是在看他。
陆润知笑了,于是他摇摇头:“猜猜看。”
“那就是不爱了。”宁知白点点头,像是每一个夜晚,与他亲吻一般,露出好看的神情:“你和我,只是一个器官同一个器官的抚慰,只是身体寂寞的抱团取暖,可那不是爱。”
他戳戳陆润知的心窝:“你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怎么来骗我?你那样坏,坏的心肠都黑了,还怕我扒一张人皮?”
“不。”陆润知似乎觉得好笑,因此笑出声:“你越陷越深,小白。”
“我就没出去过。”宁知白微笑。
“那你爱我吗?”陆润知还是问。
“自然……”宁知白笑,轻轻看他,却双手一推他:“不爱。”
“好……”陆润知也笑着点点头:“不爱就好。”
“走。”宁知白忽然变了脸色,用枪抵着陆润知的脑袋:“否则就让你身首异处。”
陆润知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却又笑了:“我还是骗过了你的。”
第104章 当做没看见吧
看着盒子里的那张人皮,宁知白轻轻的笑了,把盒子盖上,吻了吻盒子:“我原谅你了,妹妹。”
有些原谅,是开始也是结束,是给所有受过的苦难一个交代,我原谅你了,但以后……不会给你机会,再来见我一面。
今生不见,来生见了……想必也是你的劫数。
“拿去,送给战衾当做订婚礼物。”宁知白勾唇,轻轻笑着。
陆远知道这事,是从小栗嘴里听见的,小栗以为他早就知道。
杯子从手里脱落,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陆远毛骨悚然,心有余悸,只轻轻问:“这事,是真的?”
小栗不敢看陆远,只点点头。
宁卿卿是这个世界的女主……都能被抹杀?陆远早就知道宁知白是重生,但何故手段如此残忍?
请佛下山一见时,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脾气软,性子看着好欺负,怎么忽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陆远点了点头,微微叹气:“再给我倒杯茶。”
小栗应了一声,又走过去给陆远揉了揉肩:“吓到您了?”
陆远拍了拍小栗的手,站起来……也是为了避免和小栗有身体接触,穆法€€前些日子刚醋完,陆远不想拿这个再试探穆法€€,怕他真生气,伤心。
“算不上。”陆远微叹气,又笑:“只是……想不明白。”
小栗紧紧看着陆远,视线像黏到他身上一样,几番压抑,才慢慢道:“您别想了,我给您泡茶,今天天气好,不如去跑跑马,先生前几日又新给您买了匹白色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