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恶魔掌心里的盲眼病美人 第20章

“哐当。”

玻璃瓶从艾一荣的指间滑落,摔成零落碎片,美丽又馥郁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可是,艾一荣好像全然没察觉这稀世之珍已然被毁,他仍盯着楚夭寻,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你连这都知道?”

“它的香味和传说一样美,我就记住了。”楚夭寻道。

真的很美,美丽又残酷。当他的指尖第一次摸到香料瓶旁的盲文标签时,皮肤似乎都被灼痛了。

俄耳甫斯有一位情投意合的爱人,叫欧利蒂丝。有一天,她在原野上玩耍时,不幸被毒蛇咬死。为了拯救爱人,俄耳甫斯闯进冥府,请求冥王把爱人还给自己。

他的痴情打动了冥王,冥王同意了。临走的时候,冥王警告他,在他牵着欧利蒂丝的手离开冥府之前,千万不可以回头张望。

死亡的国度那么黑,那么冷,那么可怕,唯有对欧利蒂丝的爱支撑着俄耳甫斯前行。

终于,人间的光芒就在眼前,俄耳甫斯却再难遏制心中爱念,回过头朝爱人望去。

正是这一眼,俄耳甫斯看见了,他的欧利蒂丝被无止尽的黑暗吞噬,重新坠落回深渊,她的第二次生命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

从此以后,俄耳甫斯的世界失去了色彩,隐居在深山密林独自思念着爱人。他死后,他的母亲将他的尸体埋葬在奥林匹斯山的山麓。

悲剧是注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不顾危难前往冥府是因为爱,乞求冥王给爱人重生的机会是因为爱,最后的回头也是因为爱。

爱令俄耳甫斯的长眠之地开出白蔷薇。那里的蔷薇比任何地方的花朵都要热烈,也比任何地方的花朵都要芬芳。

“你知道么?”艾一荣嘴唇翕动,“回首香已经将近三十年没开花了。”

楚夭寻一怔,“你说什么?”

“别给我装傻,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花已经三十年没开过了!”

艾一荣陡然拔高音调,“回首香……俄耳甫斯的白蔷薇一度绝迹,只有明€€集团一座稀有香料作物种植园重新培育了出来。”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花一夜之间全枯萎了,世界上再也没有回首香了。现在回首香香料的存世量只有个位数,我们艾家的这一瓶也是最后的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它!你是猜的吗……还是葛天告诉过你?你说啊!”

艾一荣面目狰狞,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变了掉,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呛声,周围的同学都被他吓得呆住了。

楚夭寻看不见艾一荣恐怖的表情,但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癫怒狂乱。他理应害怕,理应慌乱,理应不明所以€€€€

但是,他只是颤了颤紧闭的睫毛,茫然不知地开了口:

“回首香……很珍贵吗?”

“这些香料,都很珍贵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夭夭为什么都知道

第17章 了解

全场一片死寂。

艾一荣没有说话,良久,他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珍贵……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问我这些东西珍不珍贵?服了,我服了,葛天,我真的输给你了!”

“和我师父没有关系。”楚夭寻低声道。

他完美通过了这场考核,令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可那张皎洁清秀的小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一丝快乐的神色。相反,他不断咬着下唇,重重心事快开出花。

艾一荣擦掉满脸的泪渍,又嗤嗤地笑出声来。

“事到如今可以告诉了我吧?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楚夭寻无言惘然,仿佛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遥远的另一个地方。

他知道什么,他明明一无所知。直到刚才,他才如被雷击中般领悟,那些别人视若至宝的的东西,稀罕的,贵重的,无与伦比的,自己竟然只道是寻常。

这不能怪他。

楚夭寻发了狠地咬下唇,贝齿一下一下地磨,重重嗑在娇嫩的唇肉上,很快鲜血渗了出来,看着像含了一朵玫瑰花。

他在痛,用痛来责怪人,责怪百里明,更责怪自己。

是百里明让他了解了这么多珍贵的东西,他闻过它们的香气,读过它们的传说,可从始至终,他都没能发现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前世,他和百里明结婚没多久后,有一天听见佣人提起,说百里先生吩咐要在宅子里开辟出一间藏香室,专门用来收藏各色香料。

明€€集团涉及的行业很多,包括香料香精,还拥有几座全国最大的种植园。

他捂住耳朵,把每个字都赶出去。

他害怕他的丈夫,不想知道任何和恶魔有关的事情。任何事物,哪怕再美好,一旦和恶魔扯上关系,都会变得污秽邪恶。佣人口中的藏香室,在他脑海中已然变成和蓝胡子的密室一样可怕的地方。

藏香室落成的那天,他战战兢兢地被佣人领了进去。

还好、还好,恶魔不在里面,里面空无一人。

佣人告诉他,这里是百里先生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进来,这里收藏着的数千种香料,都是给他的。

多么讽刺,他想。

小时候,他总喜欢缠着妈妈调香给他闻。家里并不富裕,妈妈只能买一些比较便宜的香料,种类也不会太多。

他依偎在妈妈怀里,傻乎乎地说,如果有一天能闻到世界上所有神奇的香味就好了。

他眼盲,天生敏锐的嗅觉从记事开始,就是他与世界沟通的桥梁。

妈妈捏捏他的鼻子,说最神奇的就是俄耳甫斯的白蔷薇,可惜自己没有闻过,不能跟他描述这种花究竟有多香。

夭夭也好想知道啊呜啊呜的花是什么味道,一定很香很香吧?他满怀憧憬地幻想,像贪嘴的小猫想象一种没吃过的零食,馋得只啃手指头。

如果能闻到啊呜啊呜的花的香味,他一定就是世界上最开心的小朋友了。

但哥哥不懂他小小的心愿,也对啊呜啊呜的花不感兴趣。哥哥只是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硬.邦.邦地把他提溜回去睡觉。

时隔多年,他傻里傻气的愿望竟然实现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感谢百里明的。至少百里明给他铸造的鸟笼,他并不讨厌。

之后,这间藏香室便成了他最喜欢呆的地方。他时常泡在里面,胡乱折腾各种香料,把每一张附在香料瓶旁的盲文说明都细细摸遍。

累了,就沿着铺满长绒毛毯的回旋楼梯走上去,顶端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供他休憩的柔软沙发。阳光从高高的玻璃圆顶洒落在他身上,温暖得快要融化。

直到他身体恶化。

哪怕他平时定期接受各种检查,吃穿用度都精细到了极处,但疾病的阴影倏忽而至,逃也逃不掉。

冬日的雪花再怎么呵护,都注定留不到夏天。

无论俄耳甫斯多么努力地牵着爱人的手向人间奔跑,欧利蒂丝终会被死亡€€走。

然而,横亘在他和百里明之间的,是一道比死亡更顽固的壁障。

封闭的心。

他拒绝了解百里明,彻底将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不是不能意识到那些香有多珍贵,不是不能体会整栋宅邸铺满柔软之物的用意,他只是不愿意。

眼睛盲了,还一并遮住了心。非得等到阴阳相隔,才第一次看清了百里明的心意。

楚夭寻魂不守舍地回到家,卷进被子里的那一刻,泪珠再不受控制地落下,一颗一颗从粉白的面颊滚落,渗透进小猫图案的枕头里。

小猫的笑脸被打湿,圆圆的泪迹,不规则的边缘,像他模糊又钝痛的情绪。

有关百里明的一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夜里的露水被初日照射,早就化为一缕轻薄水汽。

但他就是难过,胸口被滚烫的酸柠檬汁反复浇淋,连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得鼻腔酸胀发痛。

有些痕迹,一旦刻下就再也洗刷不掉。可以粉饰,可以无视,可以把所有感觉都屏蔽,但终有排山倒海重回心头的那一天。

恶魔的温柔,恶魔的无言,恶魔的眼泪,恶魔的殉亡。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把夜色照出一小块缺口。

系统更新了几次,星星先生也变得更智能了,竟然连小猫似的轻细呜咽,都能敏锐识别出来。

“你怎么哭了?”

楚夭寻一哭就跟不上去,小幅度地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话。

“别怕,别哭,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

剧烈的慌乱把电子音中的金属感都压了下去,如果楚夭寻侧耳细听,一定能觉察星星先生此刻的异常。

“谢、谢谢你……”楚夭寻抹掉眼泪,认真地跟关心他的星星先生道了谢,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哭嗝,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一点点的尖,十二分的软,令人联想到喝奶太急被呛到的小猫。

“不好意思,我没事。”楚夭寻捂住嘴巴,尽量忍着哭嗝,酸涩的气息生生咽下,又涌上眼眶,濡湿深琥珀色的长睫毛。

“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有一点难过,觉得很遗憾。”

星星先生沉默了一下,“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只要能让你开心一点。”

楚夭寻鼻音浓重,“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星星先生帮不了他,星星先生只是过分温柔的AI,不是人,不是百里明。

他想再遇见一次前世的百里明,说一句“谢谢”,再说一句“对不起”。

如果自己能勇敢一点,试着多了解他一点,愿意用心去看清一些事物,或许他们都不会走向那个悲伤的坏结局。

“星星先生,我想听你讲故事。”

“好。”

手机里,好像传来一点金属镣铐碰撞的声音,有种回荡在地下室的空旷感。随后,星星先生的嗓音才沉沉响起。

“第二天,小王子又来找狐狸玩了。”

“最好还是在原来的那个时间来。狐狸说,比如,你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开始,我就会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

“就这样,小王子驯服了狐狸。当出发的时刻快要到来,狐狸悲伤地说:啊!我一定会哭的。”

“这是你的过错。小王子说,我本来并不想带给你任何痛苦,可你却要我驯服你。”

“是这样的,狐狸说。”

“你是不是要哭了?小王子问。”

“当然€€!狐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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